正文 第七章 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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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之巔,浮光掠影之後一個黑發男子噙著邪魅的微笑傲立著。白玉般的修長手指輕輕撩撥著腳邊稀疏的雲霧,聆聽生命的喘息,“這一生,別想再次逃離。”琴音般嫋娜的幽聲從雲端飄向彼岸,帶著殺戮,帶著深愛,永遠的被禁錮在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之中。
不屬於這個大陸的傳奇已然開始。
一幅畫卷,三人對影而行,顯然有些意味深遠。
斬夜憑風吹拂,曉聽鈴語,長而濃密的睫毛倏然垂落,那一頭紫色的彩虹明媚的張揚著,他在感受生命的氣息,聆聽院中兩人的對語。默默忍受一切,隻有手心流淌的殷紅無聲的哭泣著。
“紗依,我……”他從沒想過對於紗依來說自己會有著如此重要的地位,總以為是平常無奇的邂逅所帶來的一段傳奇經曆,但卻沒有注意到,書寫這一詩篇的並不是隻有他一人。
“我想你可以明白,但我依然希望你能夠記住我的話。你,也是我的一切。”伸手撫上那如絲綢般的絳紫發絲,紗依欣然而笑。
泠落,我不怪你無法了解這些,因為你有自己的世界,對於我這個沒有過去的人來說,能夠遇到你,被你愛著已經是莫大的幸運了。我不會再奢求什麼,隻想留到最後,留到完成任務的那瞬間。
絳紫從白皙的手中滑落,激蕩起點點漣漪,“我會好好活下去,即使要與一切抗爭,也在所不惜。”泠落的信念根植在那無垠的靈魂中。他終於明白了紗依對自己的愛,卻錯過了今生唯一的摯念。
情感之上的融合,靈魂之上的交合,泠落與紗依的愛情之花種植在那希冀的河畔。等待甘露降臨充實生命,殊不知,迎來的卻是狂風暴雨,雷鳴交加。
日月更迭,帶走黑暗,光明便又駕臨,它高傲的俯視萬物,帶著肆虐的微笑,啃嗜著生機,掠奪著僅存的色彩。
魔落國,擁有神的守護,庇佑它免於一切災難,卻不知,這才是真正引發災難的根源。
腳步聲交錯響起,鎧甲相碰時竟然有火花燃放,氣氛緊張,帶著另人窒息的感覺,跳躍於時空之中。黑壓壓的一片而立,泠落與斬夜站於王宮最高處,俯仰蒼茫大地,感受幅員遼闊,斷絕一切退路。
“落兒,踏出這一步便永遠無法回頭了,你確定嗎?”墨綠眸子是憂傷,是希冀,但更多的卻是絕望。斬夜凝視著硝煙中的生機,輕聲詢問著,即使他已然知道一切答案。
“哥哥,半途而廢是最讓人痛恨的對嗎?這是父王教給我們的,他說過‘不管做什麼,一旦開始了就必須堅持到底,不惜犧牲一切也在所不惜’,而我卻把這句話遺忘了十年,這次,我絕對會做到。”
再也沒有聽到斬夜的聲音,隻有那發絲扯動著,像是頷首同意,可那指尖的鮮紅卻哭訴著最真實的現實。
軍隊整裝待發,戰旗飄揚,聲勢浩大卻無法掩蓋那陰愁的思緒。所有戰士都曾目睹過十年前的浩劫,他們的心中依然有些畏意。
哀鴻滿地,血流成河,魔落國在一夕之間從最輝煌之時陷入破敗無度之地。看著白色馬駒之上的王者,他們心中隻有一個想法———請別再離開。身為魔落國的子民,他們清楚的知曉主神的含義:創造抑或毀滅。
魔落國,風起雲湧汐潮亦,氣勢浩如天。
蒼白的心緒如同彼岸之花妖豔綻放,平寂的視線掃視著四周一切,萬物靜籟。火焰點燃希望,紗依跟隨在泠落身後,視線追隨著那絳紫的光芒,旖旎之潮濺落漣漪,久久無法平靜。
她明白泠落的生存意念,卻不了解這意念隻是源於她;她以為自己了解一切,可終其一生都無法參悟泠落的真心。也許會有例外,那便是———地老天荒,海枯石爛,而此情,卻矢誌不渝。
泠落,愛之深,恨之切。而我,亦如此。緊握手中的利劍,紗依眼中閃過一絲陰辣。如冬日菡萏,夏日傲梅,滲透骨髓之情。
生命隨流水,潮起潮落,日月更迭無數,四季轉變無常。
很久很久以後,久到連時間都忘記這世界的改變。有個女子,頂著一頭燦爛的火焰跳躍於時空中,尋覓今生唯一的救贖。
戰爭的開始很簡單,不需要多少言語,靜靜的注視,安然的享受著。火光蔓延著,“殺!”代若王叫囂著,高舉著利劍揮揚而豪。
絢爛法術漫天綻放,泠落與斬夜站在最後方,神情漠然,“哥哥,這場戰爭必須勝利對嗎?”
斬夜默默頷首,左手緩緩下滑,脆響瞬間炸開,“我去。”觸摸著鑲嵌寶石的劍鞘,銀光自眼前閃過,薄唇似張卻欲合,隻是深情凝視,微笑著飛向那硝煙散亂之地。
很多時候,愛情是不需要言語的,更多的時候,付出隻是希望對方能永遠幸福而已。
哥哥,我明白,同時也希望你能夠明白。
泠落站在山之巔,右手臂攬過站於一旁的火焰之色,紗依溫順的依靠著,但她的內心卻滿是掙紮。越是感受到身體的溫暖,靈魂的滋味卻越是冰寒。看著魔落國逐漸趨於上風,她的心就懸的更高。
看到戰場之上那與敵人撕殺成一片的明藍,心中是滿溢的悲傷,“紗依,怎麼哭了?”風鈴之身自身旁響起,激蕩著漣漪,充滿關切。
伸出手,碰觸到那冰涼之意,紗依愣住了,如同被冰封的生命,“我沒哭,隻是豔陽過於酷熱。”順手抹去痕跡,但那根源卻留在眸子深處。
泠落淡笑不語,伸出雙臂環起眼前的嬌軀。默念著守護之咒,為戰場上的眾人建立保護屏障,存留他們的最後希望。
浴血奮戰著,卻備感無力,自己的士兵已傷亡過半,而魔落國的軍隊卻依然毫發無損……趁著空隙,一刀揮砍下正衝向自己的士兵,飛身跳躍於寶色黑之駒上。視線搜尋著,代若王在頃刻間便發現了那浴火而生的絳紫火焰,心裏萬般無奈。如若不是此人,這戰必將勝利,而此刻呢,他已無多餘時間考慮,順其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俯視萬物感慨人生,代若王無力的微笑,高舉右手寶劍聲嘶力竭得叫喊,“一定要殺了對方,殺!”士氣沸騰,所有士兵都在回憶著那場勝利之戰,那是生命中的榮耀,是存在價值的衡量物。
看著眾人滿臉的憧憬,代若王心中是無法遏止的痛惜。
他不戀戰,亦不想妄殺生靈,但是他害怕,他怕死,終於答應了那個男人的要求。可以說,這次的機會是代若王自己懇求而來,延續十年前的災難,世界正逐漸步入毀滅。
漫天放飛的是比煙火更加絢爛的魔幻法術,威力亦是增長無度。
殷紅橫流,血肉模糊,斷臂殘肢更是比比皆可見,一股濃厚的腥甜在澄碧的天空下散開,令人作嘔的氛圍包裹著所有清醒,與所有已步入滅亡之人。
生靈塗炭,江河逆流,神之災難又開始循環。
代若王心頭一怔,仿若聽到那久遠的歌聲破空而來,繼續凝神,竟是宛然存在,“焰蕩炎,火現焱,三火連燃熄雲煙。水浩涔,欲流淼,三水連墜破霧泉。”
歌聲縈繞整個風雲巔,低聲一句,已傳入心扉深處,從雲生山穀,碧霧泛漣漪,動蕩的並非隻是人心,而是整個山穀都為這歌而風雲變幻,氣象更迭。
線雖斷,複牽連,戰場之上的代若士兵如提線木偶一般瞬間複活,隻是那空洞的雙眼透出無辜的神色,漠然進行著殺戮。雙手被鮮豔染紅,麻木的微笑浸染整個臉龐。在他們眼中,看到的隻有那被束縛的幸福未來,眼前的一切已然被蒙蔽,心靈的光亮黯淡無彩。
如詩如畫般進行的是慘絕人寰的屠戮,歌聲依然激蕩,人心依舊被撩撥,靈魂卻已飛向永恒的黑暗之淵。
靠著幻魂之歌,代若士兵顯然居於上風。
同樣的,魔落國的士兵逐漸呈現弱勢。甚至有些敗退之勢,看著如此畫麵,高山之巔隱約有人影閃落而下。
紫色長發沾染著些許紅豔,銀劍不停揮舞著。當然,他也聽到了那魔幻般的聲音,內心深處似有什麼被蕩起漣漪。那是靈魂深處的共鳴,無法忽視的存在。有那麼一刻,斬夜手中之劍高舉卻黯然落下,腦海中似有畫麵一閃而過,卻快到來不及捕捉。
“斬夜!”聽到涵的驚叫之聲,斬夜突然反應過來,反手一擋,一支利箭應聲而落,上頭還“嗤嗤”的燃放著火花,煞是可怖。
悠揚歌聲由遠及近,人影漫漫恍然如夢。
風絲從諳雅河的一端吹拂而來,穿過茂林,吹蕩青葉,拂塵一般的擦過河中的流波,帶動心思,飛轉情誼,那是不可磨滅的瞬息而過。血色之花搖曳而開,風過塵埃飛,花瓣凋零,無花無葉,惟獨光禿的枝杆,悲涼的幹涸,永世的哀傷就此傳承。
陣勢改變著,從四散轉為周轉,硝煙彌漫中,隻有兩人毅力中間。
“斬夜,怎麼回事?”涵顯然也感受到了不同的氛圍,從剛開始的交手,到方才的抵擋,所有的改變都是這麼突然。
“歌聲是咒語。吸取靈魂換取勝利,最後全部成為死物。”斬夜聲音很淡,卻有著淡淡的哀愁,似曾相識的感覺又回到了心間。
“泠落!!”思索之線登時被打斷,斬夜顧不得周遭的形勢,轉眼搜尋著那絳紫的發絲,眼線間是憂慮,是恐懼。“落兒!”視線停住,他驚恐的發現泠落已闖入敵陣之內,“回去!!”大聲嗬斥著,他害怕方才吟唱之人會出現,更害怕泠落的身影會從自己眼前斷然消失。
有的東西會消失,有的東西卻是永恒,就如這片刻的瞬間,卻永遠的定格在了斬夜的靈魂之中。
泠落並沒有回頭,笑靨揚起,瞬間光亮聚集,點點彙於眉心之間。櫻唇一張一闔,如珠玉滾盤之聲響徹宵際,衣袍翻飛著,金綠之眸閃過一絲苦色,掌心隱隱有溫潤流淌而出。絳紫迎風翻揚,如漫天飛舞的鳳蝶,翩然起舞禁錮心欲。
紗依站於雲巔旁,俯視穀中情勢,她兀然心驚,卻更加害怕,隻因形勢已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猶如雲朵漂浮改變,任它幻化,卻也無法回到原點。
泠落,你就這麼執著於勝利嗎?為了國家,你可以身陷重圍,可以拋我於一旁,難道你不曾後悔嗎?難道你真如此不在乎我嗎?
泠落,你曾說過,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世界,而如今的你,又是怎麼想的?
火焰之色黯淡了一些,白皙的手指穿過發絲,摸到的卻是那冰涼駭人的濕潤。紗依笑著,卻比哭泣更另人心痛。
命運多舛,弄人於造化之中,紗依終究是無法了解泠落的一片真摯赤心。樹葉離開樹,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真的是風的不挽留嗎……
持握著劍柄的柔嫩之手,幾次欲提劍而起,最終卻還是選擇還是讓它沉睡。紗依想著,也許這樣更好,可以結束一切,自己也可以擺脫這些。但她卻不知,這隻是小小的插曲,就如剛發芽的種子一般,花蕾正尋綻放時。
順著視線望去,那絳紫的身影依舊傲然站立,銳利的視線如尖刀一般刺穿敵人的靈魂,破除魔念,隻是……
泠落的金綠之眸憮然閉上,體內血氣翻湧,一陣陣無力感席卷而來。濃密的睫毛顫抖著,昭示著他的脆弱,但那緊握的雙拳卻顯示了他的決心。
人生路漫漫,霧雨遮蔽視線,候鳥歸路來時尋,嘴角彎起卻毫無溫度,笑容僵固在絕色臉龐之上。
黑發隨風飄揚,馨甜之味傳入內心,泠落的身子怔怔一顫,不可置信得盯著出現在遠方之人。
不可能,這世上絕對沒有黑發之人,除非……
“哥哥!”泠落還未把最後兩字說出,便見那黑發之人朝斬夜伸出自己的手,白皙清瘦卻是高貴無比。
“該回去了,親愛的。”手一直平伸著,人卻慢慢靠近。那聲音盤旋在山穀中,世界仿佛就剩兩人一般,所有的動作都停滯,呼吸逐漸消失。
墨綠之眸閃著慌亂之色,“你是……”感到唇上的冰涼,斬夜的眸子瞪得異常之大,不可遏止的恐懼襲卷而來。
“我是誰,難道你忘記了?”
看著眼前越放越大的絕色妖魅之顏,腦海中的記憶如海浪拍岸般湧入。嘴角牽笑,從那指縫中溢出了幾個模糊不清的字,依稀似為,“浮沉滅世,竟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