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失之永失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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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沒像現在這樣沮喪過,從來沒有。
    霍失的願望就在耳邊,兩個字----不死,可是我救不了他。
    他的心脈全部斷裂了,原本還聚在胸口的靈息也因妄斷絲旋的緣故碎成了千千萬萬,再拚合不齊。喪失得以惜護的力量,那僅剩掙紮的脈動很快就會黯去,長不過一日。
    而我所能做的,隻是盡力逼回那些迅速消散的靈力,之後便是苦守,靜待命定的結果。
    日出東山,掩不去遍地紅花的死氣。
    花開花落,生亦死亦。
    “我們回去吧,”我撫著他冰涼的額角,輕輕問到,“回去,無亙會有辦法,好不好?”
    枕在我腿上的人兒蒼白無力,嘴角卻浮起一絲微笑,他費力地搖著頭,張開口,仍是無聲的開合。
    “不要耍小孩子脾氣,你不是叫我不讓你死嗎,你不聽話,我怎麼幫你。”
    他還是搖頭,唇膜蠕動,這回我看清了,是四個字。
    “不要別人。”
    “傻瓜,你要是治不好,我一定會厭惡你。”
    霍失聽得清楚,緊合的眼簾緩緩張開,瞳仁裏滿是不適日光的茫然,許久,指節乏力的尋到了我的手,相握,冰涼如水。
    他握得很輕,但很用力,仿佛要把全身的氣力都壓在裏頭,壓在我心頭。
    “這樣便好。”微微歎息,不再是無聲的低語。
    我忽然有些心酸,眼瞼也似煙熏得灼熱。並非多愁善感,我隻是舍不得。舍不得他,就好像那場久散不去的心火,燎原時-----私欲貪婪。
    想留他在身邊,想拴他在指間,想看著他如畫的眉眼,想聽著他溫和的聲線。
    人的私心就是這樣可笑,自以為是的占有,連道理都可以拋在一邊,紅鬼兒嗎?過往嗎?
    可他究竟是誰的過往呢?誰知道呢。
    我說過,我這輩子隻會對一個人動心,然而那個人的名字早在輪回的洗滌中消失殆盡了,我看不見他,一如他看不見我。再回頭,浮華已逝,這一場,我是真的悔了。
    “我帶你去看千山。”
    霍失點點頭,笑出了珠白般的齒貝。
    竹榻沉重,我踏上了臨近空從的泥濘小道,朝陽剛出不久,花葉上殘留著昨日馨香的露珠,一粒一粒,小雨一樣蹦到了霍失麵上。
    露珠實則潮氣,又吸收了暗夜的陰寒,害處可比淋雨。
    霍失麵上始終帶著笑,我卻仍覺得他受苦不迭,不忍之下,幹脆彎腰扶他上了背。
    “澈。”這是他今日吐出最清晰的言辭。
    “本仙子今個還你做馬的恩情了。”
    他的身形本就比我高大,這一背,壓得我更像是矮了一截。
    “別。”他還想掙紮,可惜渾身脫力,哪鬥得過我這頭身強力壯的“大馬”。
    “乖乖趴著,這裏的山不高,我之前來過,很快就可以到頂。”
    這話我說的半點不假,隻不過那時上山是用飛的,落腳是用踮的,不比現在,一步一步踏得沉重,背上還掛著一個人。
    最終的結果是,這一路走得著實艱辛。
    到達山頂的時候,日頭已懸上了中天。我將霍失放在崖邊的岩石上,用自己的身子倚著他。
    “還行嗎?”我問他。
    他點點頭,麵上泛起一陣潮紅。
    霍失的半個身子都沉在我臂彎中,烏黑的長發垂下,鋪滿了我一整個胸膛。
    “天清氣朗,霍失,你睜眼看看。”
    茶色的眸子緩緩開啟,睫羽間盡是乏力與困頓。我伸出兩個指頭在他眉尾輕輕按壓,轉頭與他一齊望向碧空。
    四顧靜誼,隻能聽見風吹草木奏起的沙沙聲響,鏡中沒有活物,枯澀得飛鳥無蹤。
    “連隻破鳥也沒有。”
    枕在我肩頭的霍失突然笑了,話語無力,卻聽得清楚:“要鳥做什麼?”
    “有鳥顯得比較風雅。”
    “你啊。”
    他搖搖頭,依舊是一臉的淺淡笑靨。
    “你看,千山。”我指向前方。
    千山不是山名,千山就是千山。數以千計的山巒層層疊層層,如碧波怒海,一浪未過一浪又起。明明推至眼前的,但當仔細看去時,又成了一望無際的幽綠。
    “好看嗎?”
    “嗯,”他點點頭,“是紅楓?”
    紅楓?心頭一緊,“是紅楓。”
    “滿山滿坡的紅楓,”他的嗓音漸漸清晰,吐詞也有力了許多,“徹澈,你是頂喜歡紅色的東西了。”
    上山時的紅潮還未從他兩腮落下,此刻又熏出了火燒一般的緋色。
    “是啊。”我摟緊他。
    懷裏的身子體熱升騰,烘得我胸口滾燙。
    “我有點熱。”
    “心靜自然涼,好好休息吧。”
    “你累了?”
    “嗯。”
    山風吹過,掃起肩頭烏黑的長發,一絲一絲的,都來擾亂這片刻恬然的時光,我抬起頭,靜靜地看著天遠處浮雲相聚又散。
    霍失的呼吸很淺,淺不可聞。我對自己告誡說----浮雲過去一朵,你才能低頭看他一眼,看一眼,然後再等雲馳。如果下一眼他不在了,那就是命定無果。
    無緣無果。
    素雲如流水逝去,好像他的輕紗白衣,連著魂裏的優雅都一並帶走了,不留痕跡。
    一朵,一眼,兩朵,一眼,三朵,一眼,四朵,五朵--------一直數到二十八朵的時候,霍失睜開了眼睛。
    “你一直在看我?”他問我。
    “我在看雲。”
    日頭剛過正午,白花花的像個火圈,天藍如湖鍛,上頭是一抹兩抹的小白雲。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我怔怔地看著天,沉思許久後告訴他,“太陽快落山了。”
    “是啊,”他看不到頭頂的日陽,他笑得很愉快,“晚霞也很美。”
    “很美。”
    “為什麼每次和你在一起的時光都顯得那麼短。”
    他的身體漸漸涼去,我知是時辰將至的緣故。
    “是我不好,你怨我嗎?”
    我將下巴抵在他頭頂,感受自他發上傳來刺痛的觸覺,針尖似的,很灼人。
    “能這麼死,我很高興。”
    “隻可惜,”風帶雲飛去,一片蒼茫,“再沒有人為我做酒醉花生了。”
    “下輩子,下輩子我再找到你,一罐子,好不好。”
    “好。”
    “徹澈。”
    “嗯?”
    “我好像上癮了,”他抬起頭來,目光變得急躁而迷離,“我想叫你澈兒,澈兒,澈兒,澈兒,澈兒------。”
    “傻瓜。”
    “澈兒,澈兒,澈兒----”
    我自認無力中止他的不休,幹脆大聲地迎合著,“傻瓜,笨蛋,豬頭,白癡,弱智----”
    許是我的言辭是在過於粗俗,霍失頓了半晌,居然開懷地笑出了聲,笑音朗朗,驟然劃破山頂上死沉的安寧,一時間萬物複蘇,我似乎還在耳畔聽到了鳥鳴的聲音。
    “我這輩子,夠了。”
    他還是笑著,身體卻在固執的僵持著,一點一點,冷去。
    “澈兒,我還是不甘,”他吃力地抬起頭,目光已沒了神采,“不要叫我後悔,求你。”
    “沒法子,”我低下頭,“這是你上輩子欠我的。”
    水色的唇瓣是慘然的白,含在嘴裏亦是冰雪的沁涼,我細細地咬著,蠱惑,是他無聲的順從。
    無聲,無聲,發落終而歸塵。
    “高興嗎?”千山看斜陽,在他的夢裏,也在我的,“天快黑了。”
    風雲相聚又散,作弄了一望無垠的天際,隻剩寂寥。霍失好像睡著了,眉眼彎彎,唇角帶笑。
    “走,我們回去吧。”
    背起他的時候,那一頭如瀑般的長發被風吹亂,纏在我頸上,怎樣都解不開。
    “真重。”
    他的身形本就比我高大,這一背,壓得我更像是矮了一截。
    隻是冰冷的觸覺,和之前的不一樣。
    “回去之後,用被褥把你焐熱,好不好。”
    回語無聲。
    唯聞風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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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成功的把霍失整死了,我心情很好。
    不要問我為什麼這章這麼短,嗯---------我是苦情戲無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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