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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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你要再這麼看我,夫君怕是要不高興了呢。”
“啊,失禮,失禮。”我擺擺手,偏過頭去,眼珠子卻依然不離不棄,偷偷地瞅著代憂的頭頂。
能想象嗎?幾個時辰前還火紅如焰的長發,這會兒齊刷刷地成了粉嫩嫩的白,粉嫩嫩的,和清兒潔兒成了一個樣子。
其實這樣也不錯,白發媚顏,更顯得玲瓏。
我暗自思忖,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拂摩鬢發。
“你的表情好猥瑣。””應東湊過來,一臉的陰陽怪氣。
“怎麼會?厄嗬嗬。”我裂嘴傻笑,卻忘了拿下托在下巴上的手。
“先---先生?”代憂表情驚恐,如見猛獸。
“變成淫蕩了。”應東又湊過來。
“沒事,沒事。”我伸出五指,解嘲似的搖搖,再搖搖,直搖得應東撇過臉去,齜牙咧嘴。
“先生,不去看看喜兒嗎?”好大一個台階。
“自然是要去的。”我也是一個見了台階就下的人,如此大好機會,自然不肯放過,“你看,正準備去呢。”我彎起嘴角,輕笑。
開門,進屋,一眼瞧見那掛滿白帳的香木床兒。
“先生,喜兒給您添麻煩了。”喜兒一張小臉慘白,卻還想著起身行禮,被應東扶住。
“不礙事,”我按下他,拂平被角,“好好休息。”
喜兒細軟的長發鋪散在被褥上,如朱砂赤紅,明媚耀眼,可見代憂是將自己的靈血全數給了他。喜兒很快就會痊愈,我卻心下不安,喉口如哽硬石,不知其味。
出房門的時候,代憂與揚津早已離去,隻剩下一個著粉衫的仕女孤零零的杵著。
“守君呢?”我問她。
“和夫人回房休息了。”
我點點頭,生出些念頭來。
“應東,”我用力拽了應東一把,把他拽到一旁,“靈血散盡的下場是什麼?”
“死。”
這就對了,喜兒被我所傷的時候昏迷不醒,便是靈血不足的表現,但而今---------
“代憂為什麼還是好好的?”
應東搖搖頭:“不清楚,也許是揚津為她續的,又可能-----不會!”我很想知道這個“又可能”究竟是什麼,可是等了半天,卻隻等來了一個“不會”,萬惡的應東,想他也不會輕易的告訴我。
“為什麼不會?”旁敲側擊。
“將肉身的血氣逼入靈脈,維持形體的時間並不長,沒有人會傻到要這樣做。”
“後果呢?”
“魂飛魄散。”
喉口的硬石轟然落地。
“走,去找代憂。”我拉起應東就跑,直奔那個所謂“休息”的地方,全然忘了自己嫩馬不識途的道理。
結果是迷路。
代憂找到我們的時候,我和應東正摸著滑不溜手的石壁,試圖從一個黑壓壓的山溝中脫身。
“真惡心,”我用力搓洗手掌中黑膩的油漬,“你們這裏的靈結也太詭異了。”
“也隻有你會掉下去。”應東,你這家夥。
“你不也下去了嗎?”
“仙子拖著鄙人飛馳的下場。”應東起身,很有禮的朝我做了一輯。
七竅生煙,氣的。
手算是洗淨了,一盆清水也糟蹋了。
“這是什麼?”我指指水麵上浮起的黑油。
“木油。”代憂遞過一塊巾帕,我接過。
“木油?”
“樹木被埋在地底下,時候長了,就變成了油。”代憂耐心的向我解釋,又遞來一隻茶盞,我再接過,放在一旁,“先生莫瞧這木油髒膩,我們這兒生火明燈還真少不了它。”
“哦,可以燒。”我煞有其事的點點頭。
代憂又遞過一碟香糕,白發滑過碗沿,在我眼前一晃。
“代憂,我有事問你。”
“先生請講。”
“你朱發全白,將靈血盡數給了喜兒,自身不礙事嗎?”
“嗬嗬,”她捂著嘴笑,“清兒潔兒不也好好的嗎?”
我看她笑得坦然,知是無大礙,看樣子是我多慮了。
“你為喜兒療傷時,揚津已把事情說了個大概,隻是我依然不知,你們想要我做什麼。”這是關鍵問題。
“血殺令已下,揚津與這府上眾人此時都成了同犯,我們想要舉家逃亡,卻害怕變數難測。”代憂眼簾低垂,雪白的麵頰上暗影重重,顯得淒楚萬分。
“很有可能半途就被殺,一個不留。”應東雪上加霜,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看得代憂泫然若泣。
“東先生說的不錯,可是,”代憂仰起頭,眼幕沉重,最終難承重負,落下淚來,“喜兒還小,我怎麼忍心讓他過這樣的生活。”
“你是想----讓喜兒跟著我們。”我腦中揣測,口無遮攔。
“先生!!”代憂驚呼一聲,我一個激靈,恍然意識到自己的失策。
“你,別---”來不及了,代憂已經跪倒在我麵前,響頭扣的“咚咚”發震。
“先生,求你答應代憂,照顧喜兒。”
“你,你別---”遇到這種情況,我一貫的手足無措,偷瞄應東,他正衝我搖手,示意否決,可是,這種情況,實在是---太棘手了。
代憂依舊“咚咚”地扣個不停,直扣的我的小心肝顫抖不已。。
“好,好,我答應你,你起來。”我這人,就是心腸太軟,耳邊傳來一聲歎息,再看應東,一臉的痛不欲生。
從今後,怕是要三人行了,多個小鬼,也不知前景如何。
出發是在三日後。
騎馬行路,三人兩馬,我輩分最大,自然單乘一騎,應東與喜兒一騎,方便照顧。代憂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可以讓喜兒乖乖地與我們一同開路。我抬眼看,小家夥正窩在應東懷裏,睡得香甜。
“你說代憂怎麼會選了我呢?”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
“我早說過,先前你與赤沁子是至交,在你身邊,喜兒自然會安全很多。”
“好計策!”一早看出代憂是個機靈的主兒,果不出其右。
“可是,我心中尚有不安。”我抬起頭來,卻意外發現應東嘴角帶笑,笑則笑矣,隻是說不清的濕寒詭異,“怎麼了?”
“澈,代憂沒能和你說實話。”
“什麼?”我驚呼一聲,喜兒在應東懷裏微微一顫,不知醒了沒有。
“朱發全白,她說與清兒潔兒一樣,那是假的,她原有深厚靈力,自己散盡,那樣的傷害,又怎能與雛兒相比。”
“還有----”頭腦中的糨糊逐漸明晰,不止這些。
“還有就是,你一定也發現了,這三天來,我們在府中幾乎見不到下人,最後一天,連清兒潔兒也不知所蹤,那些侍從又怎麼會憑空消失呢。”
“你是說,遣散?”我咬咬牙,“血殺令還剩幾天?”
“一天。”
“一天?!”我用力拍了下馬頭,拍得馬兒連作了好幾個後踢腿,“來不及的,什麼舉家逃亡,根本來不及。”
“是來不及。”應東眯著眼,麵容平靜如水,這一句話說的好像清風過膝,不帶半點情緒,似乎整個在激動的,隻有我一人,晃晃間,心中明朗。
“你都知道,為何不早與我說。”
“你想趟這趟渾水?澈,我可不記得,你是這樣熱心的人。”應東衝我笑,我有些惱火。
“熱心?是了,我什麼時候變得熱心了?應東你知不知道啊?”
我想我麵上定是笑容燦爛,因為應東的臉色驟然暗沉。
“你自己知道。”
又是這樣的表情,我心下生厭,應東這陰霾的脾性,千萬年都不曾改變。
“嗬嗬,”我輕輕地笑了笑,“這事我若不做,又有幾人可以。”
應東突然瞪大了眼睛,他的瞳眸青黑,原本該是如同濃墨般深沉,卻不知怎的,滿是憤懣。
原本如青絹的麵目,何堪要如此。
如此不甘。
怔了半晌,他終於又笑了,滿是自嘲,
“他的話,你終究記得。”
我不理會他,猶自調轉馬頭,向原路奔去。
隻行了一會兒,身後傳來馬蹄淩亂的聲音,應東從來都這樣,縱使與我有千般的渴求與不滿,他也會跟著我,因為我是他的哥哥,我的話,他必定遵從。
應東,哥哥明白的,
你也一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