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暗香浮動  第23章 燈燭夜話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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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井梧桐秋葉黃,珠簾不卷夜來霜。熏籠玉枕無顏色,臥聽南宮清漏長。
    是夜,我未曾早早地安睡,而是映著燈燭的跳躍光澤,繼續逗留於書房的幾案前,心不在焉地批閱處理著白日未曾完成的文書雜事,這時,燭燎卻於突然間搖曳和動蕩了起來,同時,一股嫋嫋的清梅薰香亦相隨不斷地襲入我的鼻端,其氣息清遠綿長,幽然甘冽,沁人心脾。
    微弱的燈光映照在來人那修長挺拔的身姿上,並由此在書案上形成了一方遮蔽的暗影,我不禁抬起頭,移目望去,果然不出我之所料——此人正是夜訪涵漪京畿別院的陸文航。
    陸文航可謂一奇人,他不但極富才學、武功高強、醫術精湛,而且他還身懷一項異能,那就是無論置身於何所何地,他皆能自由穿梭遊走,仿若出入無阻之境,根本無人能夠發現其行蹤軌跡並加以幹涉追攔。
    我冷冷地凝睇著他,心中的厭惡之情翻滾膨脹,他已然易置下藍袍,換上了他一直俱喜愛著就的白色衣衫——耀目張揚的雪緞華服,純潔無瑕,精致飄然,頃刻間,卻刺痛了我的雙眸。
    他的眼神清澈柔和,其上則沒有了白日意外重逢之時的極力克製與嚴謹漠然——不盡的熾烈、滾燙以及熱切之情,一時之間,俱數湧現於他那仿若黑曜石般明亮的瞳眸中。
    隻見他灼灼地緊盯著我,一臉的驚喜愈加,良久,他方才顫抖著變了調的嗓音似不能相信地問詢道:“你…可是…茗漪,陳將軍的女兒陳茗漪?”
    聞言,我的神色一凜,不由得諷刺道:“公子深夜闖入我府,難道…就隻是為了明確我的名字以及身份?如若是此,那麼公子,你宛然是認錯人了,我並非公子那所言所盼之人。我乃涵漪的東家,姓秦名殤,世代居於潞城浚縣,前段時日甫才移居於京畿。”
    他略略垂目,呢喃般地自問自語道:“涵漪的東家?秦殤?”
    未幾,他複一正色,不可置信地驚呼道:“茗漪,你…怎會…成了涵漪的東家?”
    我並不作答,隻是低下頭執起朱筆,裝作繼續批示文書,不再去對視他那滿是愕然的目光。
    “茗漪,你可曾曉知,現今你之處境相當地…令人擔憂?涵漪規模宏大,經營得當,利潤豐厚,故而,其存在極大地縮減了朝廷在茶市方麵的國庫收入,今上忌憚深甚,所以亦就生了打壓和摧垮之心。今上神思周全深廣,凡事皆能慮及長遠,亦最喜問根究底,因此,他能容忍涵漪存在至今,必定是有其道理——隻有先找出並除去涵漪的幕後東家,樹倒猢猻散,方才可從源頭上徹底地根除涵漪,從而避免其死灰複燃。自仁德四年以來,今上一直都欲除去涵漪,隻不過其東家行跡隱秘,身份混沌,替身奇多,致使今上多次遣人調查,皆收獲甚微,毫無頭緒,但是,今上的恒心和毅力卻無人能及,因而在未果之前,今上是絕對不會放棄對涵漪東家的調查和追蹤的。”
    言及於此,隻聽聞他的聲音頓了頓,繼而則更為焦慮地接續道:“此番,你來到京城,即便你再謹慎萬分,亦難敵今上散派出去的那些強大的信息網絡,更何況,如今你已經結識了不該結識之人,故而刻下,你涵漪東家的身份必定難以保全,於此,我甚為牽掛憂心,焦急難耐——如若今上一旦得知了你的存在,我根本無能想象他將會采取如何的舉措來應對於你。可是茗漪,你為何要創辦涵漪,難不成…是為了陳氏一族而特意地報複朝廷才力行此舉的?茗漪,不管你心中之計劃如何,但我想你應該是相當明晰的,今上…並非仁慈大度之人,你一向聰慧靈轉,為何在涵漪的策謀和經營上卻如此地儍滯無心?”待他言至最後的猜測疑問之語,其嗓音則變得愈來愈為迫切和驚然。
    他的話語理所當然地引起了我的悸然警惕,於是,我壓抑下自己那動蕩不安的心緒,複抬起頭,依舊用平靜生硬的語氣強調道:“公子之誠心可歎可嘉,但是…卻似乎表錯了對象,我再重申一遍,我乃一介男子,並非公子所言之中的女子陳茗漪。另外,涵漪的處境如何,我自有一番計較,所以,公子大可不必再為我傷神憂慮。”
    “茗漪,我知你惡我至深,但是你卻沒有必要一再地對我否認你的身份。你明明清楚,我自幼便刻苦研習醫術,不僅精通人之病理症狀,而且還深透人體之構造和運作機理,故而,你究竟是男子抑或女子,我又豈會不知不曉?再者,一個人的相貌和語言在事隔多年之後,也許會有不同程度的滄桑變化,然而不管其怎樣改換和偽裝,人之最基本的神韻特征卻難以被他人所模仿和塑造。更何況,茗漪你非但氣質和姿態依舊,甚至連容顏都美麗如昔,傾國傾城,出塵離世,一如六年之前。”他慘淡一笑,毫不留情地揭穿我道。
    頓時,我生就了一種無可遁形的窘迫之感,繼而則惱怒地對他喊喝道:“既然你都明然至斯,又何必再多此一舉地探入別院並著意地來問詢我的身份!?”
    “茗漪,隻要你還活著,隻要我還能再看到你,我便已經滿足,不敢再去奢求些什麼。”
    “既然如此,那你還待在這裏作甚?”
    “茗漪,我……”
    我不客氣地打斷他道:“陸文航,你可不要忘了,陳將軍犯的可是謀逆大罪,其罪行昭昭,九族連坐,不得留存任何的生還和子息,但得上天所賜,我僥幸地逃脫了那次血腥的滅族殺戮。如果皇帝知曉了‘我乃涵漪東家’的身份,此情勢尚不足為慮,也許我還可以應對自如,但是,‘我乃陳將軍之遺骨’的身份一旦被曝光揭露,正如你之所言,皇帝並非仁慈大度之人,那麼他定然會對我趕盡殺絕,消除於他而言潛在的禍根和隱患。所以,你若是為我著想,若是還顧慮陳將軍以及陳明峻對你的恩澤和情義,就不要再喚我為茗漪。”
    “好,一切都依你。”他了然於心,頷首肯定。
    我放下朱筆,緊握拳頭,指關節隱隱發白:“陸文航,你還是走吧,現下…我不想再看到你。”
    他苦歎道:“你…當真如此恨我?”
    “當然恨你!恨你的無情無義,恨你的工於心計,恨你的偽善舉止,更恨你踐踏了我們對你的期待和信任!”我咬牙切齒地發泄道,字字如璣,沉若重石。
    “你之所言的確不假,我亦無可為自己辯解和申論。八歲之時,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與明峻相識相遇,一見如故,遂與其結為知己良友,陳將軍敬慕家父耿直不阿的性情,愛屋及烏,因而對我大加喜愛,毫無偏頗,凡事皆會問詢我之意見觀點。十三歲那年,我無意間發現了父親被先帝黜官的真正緣由,原來竟是先帝故意而為之,為的就是讓父親在暗地裏韜光養晦,養精蓄銳,以便於在緊急必要之時,挺身而出以力保於帝王。雖然心中矛盾萬分,難以抉擇,但是始終我卻逃脫不掉‘忠心為君’的家族使命,決定暗助天子。之後,我在父親的授意和指導下,逐漸地取得陳將軍及明峻對我的信任,以借機來探求並挖掘陳將軍的機密要件,進而則為先帝和今上謀策。一直以來,我都以一副滿不在乎的姿態往來穿梭於陳府,表麵上是尋找明峻以遊玩作樂,實際上則是在隱秘不斷地收集著陳府的信息線索,複一步步地幫助君王架空和收回陳將軍所持的兵權,但是,無論政壇局勢如何複雜變化,我都無有一絲要加害陳將軍的意圖。然而,事情的發展軌跡卻漸漸地拋離了原先的預想,似乎被另外一個了解底細的暗人操控著進入了一個連我都無能破解和顛覆的迷局,為的就是要置陳將軍於死地。”
    我冷冷一笑,譏誚地回應道:“另有他人布置的迷局?難道…你不覺得如此無謂的猜測是多麼地可笑和荒唐嗎?皇帝處心積慮地要滅除陳氏一族,他豈會生生地錯失掉如此能除掉陳將軍的大好時機,說不定…那甕局便是皇帝和你親自設下的呢!”
    “先帝曾有遺言,任何情況下,都務必要顧惜陳氏一族之安危,所以今上根本不可能如此行事。”他語氣急切,極力地辯解道。
    “既然先帝有遺言相告,既然你亦無心傷害於陳將軍,那麼請你告訴我,為何陳將軍最終會頂著滔滔無恕的四十八條大罪而被皇帝無情地下令腰斬於正午門?為何陳氏全族皆因故遭受牽連而被誅殺殆盡?為何陳明峻至今都下落不明,音訊全無?為何陳念娉會在絕望心灰之下,在冷宮清苑自縊身亡?”我麵帶淩厲,咄咄逼人地追問道。
    他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良久,才惶惶無緒地應答道:“茗…,秦殤,我知曉你恨我怨我惱我怒我,也明晰你再亦不肯信我任何的所言所語,但是今上曾對我親口所言,若陳將軍能順利地交出兵符,他便會寬容相待,不再去追究陳將軍獨權專橫的過錯,所以迷局一事絕對不會是今上所為。雖然,我無從得知今上最後驀地變卦的緣由,可是當時的局態則對陳將軍極為地不利,若是今上不下令斬殺陳將軍,不下令處理陳氏一族,那麼,他就難以平息朝廷官員以及天闕百姓的憤慨和怒火,大勢所趨,今上…不得不為。”
    “以疑惑不實的罪名,先讓陳將軍身敗名裂,再加就悠悠臣民之口,複讓他死無葬身之地,如此之良策,難道不是皇帝思慮周詳的結果嗎?”想到陳沅江最終被棄屍荒山且骸骨無存的殘酷結局,我心中的悲痛之感便無可抑製。
    他的眼神迷離,表情痛楚,似乎陷入了對過往的追憶之中:“那日,我正在為陳將軍換藥療治,卻忽然從其隨身鎧甲中掉出來一封印製著丁零國標誌的信箋,彼時,因為周遭有數十名探望陳將軍傷勢的將帥圍觀,所以,我根本無能適時地隱匿此封憑信,為陳將軍贏得最初的有利時機。再者,在返回宛城的路途中,丁零國子王詹粵率殘眾又企圖一舉截救下陳將軍,此次異常的變故,則將陳將軍謀逆通敵的罪行徹底坐實,因為無有一句有利於陳將軍的辯駁言辭,所以僅憑我一人之力,根本無濟於事。陳將軍在奔赴辛郡之前,曾對我言曰,隻要是皇七子即位登基,那麼,不管他昏聵與否,陳將軍皆會盡心竭力地輔佐和支持。故而,陳將軍大逆謀反一事發生之後,我便來回奔走,極力地尋找證據為他洗冤開解,可是在此過程中,我卻發現了甚為蹊蹺之處——陳將軍謀逆的真相似乎被他人給刻意地隱藏和銷毀了,追尋而去,竟無有留存一絲的痕跡和線索。此人之手法幹脆利索,縝密詳盡,以我的揣測判斷,以及對今上的了解和深透,此事根本不是今上所為,而是另有他人在背後操縱和控製,對此,我一直都心生疑惑,但是卻苦於無處查詢、無方可覓。況且,你的死訊讓我萬念俱灰,自此之後,我混沌恍惚,萬事皆空,便再亦無心去關切未來事態的發展和變化了。”
    “你多說無益,我不會再信任於你。那時,陳念娉突然懇求我去說服陳將軍,且允其進宮為妃,我一直都在疑惑為何她會莫名其妙地動情於皇帝,而且皇帝居然還知曉‘我是陳將軍之女’的身份,然而現今我卻明然了,因為…那根本是你的刻意所為。七夕之日,皇帝以遊玩之名與你再次聯絡之時,偶然看到了與你同行的陳念娉,遂動了利用之心,與其接近並納其為後妃,以此來牽製於陳將軍。後來,你整日流連於飄香閣,複迷戀於名妓芯瑗,表麵上荒誕墮落,無所作為,實際則不然,我想…你亦隻是以風花雪月的妓院勾欄作為你的掩護,以搜集實用有效的信息來相助於皇帝而已。陳將軍被誅殺之後,那芯瑗便沒有了可以再利用的價值,遂就除去她並對外聲稱她消失不查了。我…猜的可準,陸文航陸大忠臣?”我厲剜著他,冷冷地問詢道。
    他黯然神傷,卻並不反駁:“陳氏一族的遭遇我的確無可推脫,你之所言亦的確屬實,我著實是辜負了陳將軍以及明峻對我的信任和委托,亦著實是間接地促進今上與念娉的相知與相遇,如此,你說我卑鄙亦好,忘恩負義亦罷,我皆無可申辯。但是,我的家族賦予我的使命以及責任,我卻不能無視和拒絕,雖然…我並無加害陳將軍之決心,亦很想力保陳氏一族之安危,然而造化弄人,我俱無有做到,真的…很對不起!”
    “既然事情已經成為過往,既然你已經承認了你的背信棄義,既然你明了我不肯再諒解於你,那麼,如若你不想我恨你入骨,你…就最好不要再出現於我的麵前。”
    他一個趔趄,麵色則更加地灰敗無澤:“我知曉,我統統都知曉。可是現下,你的處境很是不妙,我不能不管不顧你的安危狀況,亦不能再看到你無端受難!”
    “此事與你無關,我自會處理。”
    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你何必要如此地固執己見?你一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即便再自立堅強,能幹無懼,但是亦比不過那位坐居高位之人啊!”
    且言道著,他作勢向前進了一步,並伸出右手,其手指修長而又薄峭:“你的氣色甚是不佳,可否…容我為你把脈一觀?”
    我立馬側轉過頭,脊背盡可能地往椅背上後靠:“此事亦與你無關!”
    聞言,他眼眸中的失望和無奈之色則更為愈濃:“既然現下你已經安全無事,那麼,我便可放下心中之掛礙雜念,不管你接受與否,我皆要開始著手調查陳將軍謀逆之事的背後操控者,進而為陳氏族人洗清冤屈,並還其清白,另外,我亦會竭盡全力地保護於你。”
    我恍若未覺,無有作答。
    稍頓片刻,他突然轉移話題道:“若是我猜的不錯,明峻…尚還存活於世,而刻下,他應該匿身於丁零國內。”
    我赫然一驚,即刻正視於他:“此事…當真?”
    “丁零國國土貧瘠,其內戈壁沙漠叢生,高山峽穀連縱,地貌極為惡劣,但此卻是其得天獨厚的天然屏障,因而,今上之兵力權勢根本無能輕易地遍布涉及,所以,我認為丁零國是明峻的唯一去處。”
    “那…皇帝可否曉然?”
    “今上聖明睿智,心細如發,思慮深邃,我想他一定亦猜得到明峻現下的藏身之所,隻不過丁零國內險境橫生,阻礙重重,他才難以取得明峻的具體方位何在。今上乃不會輕易放棄之人,其隱忍力決絕,所以他必定會不竭地覓尋到明峻為止。然而,令人奇怪的則是,刻下今上卻不再遣人去查找明峻的下落,我隱隱感覺到,他保持伺機不動的內在並不簡單,仿佛是在等候和謀劃著什麼。”
    語畢,他緩緩地踱到了書房內朝陽的窗台下,先是小心翼翼地輕觸了一下那株翠菊的花蕾枝蔓,而後則掉轉過頭,眉宇間醞釀著滿滿的擔憂之情:“今後,若你再與王璐瑤交涉論談,切記不要太過於推心置腹,如此…對你才大有益處。”
    我不解詢道:“卻是為何?”
    “既然你女子的身份都瞞不過我,那麼,又怎會瞞得了那精明異常的沈家皇族之人?”
    我愕然無措地反問道:“沈家皇族之人?”
    “王璐瑤雖然活潑爛漫,純真無邪,但是她卻極具洞察之力,且能通透一切。其實,自第一次與你見麵之時,她便已辨認出了你女子的身份,可是再次到訪你之府邸那日,她卻並沒有揭露於你,而是若無其事地隨你言笑交談,對此,你又知曉和了解多少?”
    我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手腳亦頓時變得僵硬冰涼。
    他先是輕歎一聲,複無比疼惜地望著我,聲音愈發地平和柔轉:“她名字確實為‘璐瑤’沒錯,但是,王卻非她之本姓,她實際上姓沈,乃今上的幼妹,封號為‘靜柔公主’。靜柔公主之母王氏並不得先帝之愛寵,然而她性情良善,大度寬容,一直為今上所敬重。今上生母早逝,自幼便孤寂無依,在宮中受盡冷落,王氏見狀,憐其孤苦,遂盡心照料,今上感其恩澤,故尊其為皇太後,靜柔公主亦因此受到了今上的愛護和嬌縱。沈家皇族之人個個聰穎明智,因而,靜柔公主雖然稚嫩年幼,但其心思起伏卻並不局限於此,所以與她往來交談,你務必要小心謹慎,提高警惕。”
    我想起王璐瑤那張明媚精致的笑臉,想起她那豪爽幹練的氣質,霎時間心酸難耐——原來她身上擁懷的那種令人欣賞的靈氣美亦是假象和偽裝,原來她就是陸文航言語中的那個‘我所結識的不該結識之人’。
    複想到白日她所表現的那些對陸文航的莫名情義,於是便恨恨地諷刺道:“靜柔公主再會演戲、再不簡單,但她對你的愛慕之情卻並不加以掩飾。”
    “那又當如何?眾所周知,我已然立誌隻娶那當娶之人為妻,難道她還能執意地強嫁於我不成?她一直以為我正在候等的那人便是芯瑗,於此,她心有不甘,頗有怨憤妒忌,可是,我卻不願也不肯對她解釋,任由她誤會自傷,為的就是求得一方平靜,自由自在。這些來年,我非但不肯娶妻,而且還任性隨意,舉止乖張,更是將‘無情無義’的品行演繹得淋漓盡致,所幸我並非陸家之獨子,所以,家父已經對我的所作所為失望透頂,亦不再對我寄予厚望,於此,我亦毫不在乎。”
    他不知不覺地移步於書房的大門前,然而就在其手掌觸及門把手之時,他卻再次轉頭深深地望了我一眼:“我暫且先告辭,你多多保重,以後…我再來看你。”語畢,他便瀟灑地開門離去,步履輕快,衣袂飄飄。
    我癱坐於椅凳上,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心中的悲傷酸澀之感卻仿若水中的漣漪般一圈又一圈地擴大分散,無邊無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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