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一江的敘述，白玉堂揉了揉太陽穴。
公孫策已經安靜下來了，他的眼神呆滯，兩眼無神地盯著地上的雜草。
隨著公孫策的安靜而來的，是黑色的沉默。
白玉堂在原地轉了兩圈，似乎在心裏掙紮什麼。
展昭發現了。
一江也發現了。
公孫策卻還是一動不動，呆呆地盯著雜草。
白玉堂看到他這樣，皺了皺眉，說，其實包拯還有的救。
一聽到這句話，公孫就像複活了一樣，迅速地抬頭，看著白玉堂。
看著他一臉期待的表情，白玉堂想後悔都來不及了。
“其實……”
他剛說出兩個字，就看見一個黑影從洞裏竄出來。
“小心！”就在他以為黑影是衝著公孫策來得時候，那個黑影已經搶先一步擄走了躺在地上的阿新。
“包拯！”公孫策撕心地喊著。
“春水！”同一時間，原本沉默著的一江也開了口。
黑影在聽到他的聲音時停住了。
追出來的展昭他們發現，那個黑影正是樊春水！而他的頭上，有一個不大不小的血印，似乎是被石頭砸出來的。
“李利！”樊春水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時，一江的臉都青了。大家有些奇怪地看著兩人，卻聽那樊春水說道：“你憑什麼打暈我？”
公孫策當下領悟，原來是那一江，不對現在應該叫他李利打傷了樊春水。
“我……不想再看你執著下去。”李利偏開了頭，不去看他憤怒的表情。
誰又知道，看到這樣的他，最心疼的是自己。
“我不會原諒你的！”說完，便施展輕功離開。
展昭和白玉堂跟了上去。
李利的身子好像突然沒有力氣了，癱倒在地上。
他苦笑著，沒發現自己的所有動作都落入公孫策的眼裏。
“你們不要過來！”樊春水因為心裏太過慌亂而走到了懸崖邊。
他把匕首抵在阿新的脖子上，威嚇著眼前的兩個男子。
“樊春水！你不要亂來，你現在已經犯了殺人罪，不能再徒添罪過了！”展昭擔心阿新被他傷著，緊張地說。
“哼哼，我既然已經殺了人，自是不怕再多殺幾個。你們不要過來，不然我就一刀了解了這個天下第一聰明人！”
“不要！”公孫策不知時候跟了上來，看到眼前危險的情景，嚇了一跳。
“一江……一江你來了，這個人，很快就能被我們解決掉了，我們之間不會再有阻礙了……”樊春水聽到公孫的聲音時，欣喜地看了看那邊，扯出一個扭曲到恐怖的笑容。
“樊春水……不對，春水，你平靜一點，我們不要傷害無辜的人好不好？等你放了他我們就離開這裏，永遠在一起……”聽到這句話，展昭和白玉堂吃驚地看著公孫策，他們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聽到他這麼說，樊春水猶豫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不行！你……一江，你過來……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他們！”
看了一眼展昭和白玉堂，公孫策和他們點點頭，便走了過去。
“來，春水，把他交給我。”
公孫策一步一步走進。
樊春水的表情漸漸變得柔和……忽然，他的臉再次扭曲在了一起。
“不對！你不是我的一江！我的一江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想到這個，他像瘋了一樣，放開阿新，抱著自己的頭大喊著。
“不要！”
被他放開的阿新掉在了懸崖的坡上，眼看著就要掉下懸崖。
“包拯！”公孫策衝上去，試圖抓住他的手。
可是，什麼都沒有抓到。
“包拯！”悲涼的喊聲回蕩在懸崖中。
忽然，下麵有個懶懶的聲音傳進公孫策的耳朵裏。
“拜托，公孫兄，我的手痛了，你拉我一把好不好？別光在這兒叫了。”
往下看去，卻是阿新——不對，現在應該說是包拯——一手抓著懸崖邊的樹枝，搖搖欲墜。
聽到包拯的聲音，展昭二人欣喜之餘也沒有忘記拉人。
原本一直站在公孫策後麵的李利也跑到了樊春水麵前。
就在包拯被救起的那一刹那，樊春水拿著匕首衝了過來。
“春水！”
反射性的，展昭抽刀斬了眼前之人。
“李……李利……”不知什麼時候，李利擋在了樊春水麵前。
一切就好像慢動作一般，李利噴出了一口血後，倒在了樊春水懷裏。
倒下的李利，嘴角帶笑。
他困難地伸出手，撫摸著樊春水的臉。
沾上了血的手在春水臉上劃出一道痕。
“你知道嗎？我李利一生最對不起的人，是範一江，因為對不起他，所以我犧牲了自己的身體，藏在劉富身邊，一是為了償還欠了一江的，一是為了幫助你報仇。”
“你不用為我的死傷心，其實，三年前，一江沒有想過死的，他那樣倔強的人，又怎會因為小小的一件事就去死？那時候……”還沒有說完，他又嘔出了一口血。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懷裏抱著李利，樊春水有些慌張地說道。
李利笑了笑，卻沒有停止說話：“那時候，是我把他推了下去。”感覺到樊春水抓著自己的手突然收緊，他無奈地笑了笑，繼續說到，“很好笑吧？自己把自己的救命恩人推了下去。”
“咳咳……”李利又開始咳血，咳出的鮮血染紅了白色的衣衫，卻好像桃花一樣耀眼美麗。
艱難地抬起頭，看向公孫策。
“謝謝……公孫大人，你都知道了吧？謝謝你還能在知道的情況下幫我騙他。”
“我沒有想到，一直沒有出現的陳良會被你發現，估計是陳全回來了吧？”
公孫策點了點頭。
“不要怪春水，這些人都是我殺的。他們罪有應得。”
“不要把罪都攬到自己的身上，陳良的確是你殺的，可是其他的三個，卻都是樊春水下的手。”公孫策嚴肅地說。
“我們在樊春水的房間的牆上發現了指甲的刮痕，而在死者王大海的指甲裏找到的白色粉末與之吻合。至於劉富的死，估計你們兩個是同時行動的吧！隻是我沒有想到樊春水會為了一個朋友範一江犧牲自己的身體而已。”
聽到這句話，樊春水抖了一下。
幾天前，公孫策忽然想起一江的樣貌有些熟悉，於是飛鴿傳書到京城查問。果不其然，他發現那個男寵一江就是大名昭彰的盜賊李利。李利雖然不會什麼武功，卻對輕功很在行。連自己和包拯都能學會輕功，對於年輕的樊春水來說，更不成問題。
這個案件本來就很簡單，隻是大家都被“朋友”蒙蔽了雙眼而已。
“我們都不知道，你和範一江是愛人關係，所以才將這件案子拖了這麼久。”包拯在一旁無聊著，順便出來插了句話。
“……”樊春水沒有再吭聲，反倒是他懷裏的李利，又咳了起來。
“李利……李利……你怎麼了！你還好吧？”
“嗬嗬……春水，你知道嗎？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愛上了你。很奇怪吧，我不是愛上救我的範一江而是愛上了視我為無物的你……咳咳……”
“不要……再說了”
“我日日夜夜看著你和一江歡笑著，多想和你交談，就像你和一江一樣。這樣日積月累，嫉妒就深了。”
於是那天，他把一江賣給了那些禽獸！
他真的不知道他們會這樣對待一江！當他知道以後，他馬上跑去解救了他，卻在聽到一江在用嘲諷的語氣說他的時候，將他推下了瀑布！
“我……愛你，還有……我……對……”對不起你……
沒有說完，他的手便垂了下來。
感覺到懷裏的身體變得冰冷，春水的心都涼了。
他想起那個總是微笑著的李利，他想起那個為他犧牲的李利，他想起那個彈著琴的李利……心裏一陣抽痛，原來，不是何時起，自己竟是愛上了這個一心隻想著自己的男子了？
把懷裏的身子摟的緊了些，樊春水的眼裏淚水洶湧。
一旁的白玉堂靠在了展昭身上，任展昭摟著他，溫暖他。包拯和公孫策十指交扣，靜靜地站在一邊。
“平生不會相思    才會相思    便害相思
身似浮雲    心如飛絮    氣若懸絲
空一縷餘香在此    盼千金遊子何之
證候來時    正是何時
燈半昏時    月半明時
證候來時    正是何時
燈半昏時    月半明時……”忽然，樊春水哼起那首李利常唱的歌。他的聲音低沉好聽，略帶著一些顫抖。
一陣大風吹過，山的那頭，太陽升了起來。
桃花灑落在兩人的身上，把衣上的點點血漬映襯得更加豔麗。
就在眾人以為一切都結束得時候，樊春水忽然抱起李利得身子，一躍跳下懸崖。
“證候來時    正是何時
燈半昏時    月半明時
證候來時    正是何時
燈半昏時    月半明時……”寂靜的山穀裏，回蕩著他的歌聲，久久不絕。
一切似乎都沒有發生過。
隻有地上的血跡寂寞地述說著這個悲哀的故事。
公孫想和包拯說些什麼，可是話到了嘴裏，卻成了酸的，澀澀的卡在喉嚨裏。
手裏包拯的手忽然鬆了。
“包大哥！”
包拯癱倒在了公孫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