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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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間簡陋小木屋,屋內擺著一張幹淨的木桌,再看過去,木桌後麵是張方正的木床,床上一動不動躺著一個人。清幽絕麗,典雅可人,堪稱絕色。
光線自明淨木窗射進來,床上之人手指動了動,緩緩轉醒。接著她想起身,卻猛然輕顫捂住左肩,放開捂住肩膀的手,可見點點鮮紅盡是血跡。
“你醒了。”陽光中一個人走了進來,手裏端了個盛水的木盆放在木桌上,轉身望著床上的少女。“這裏有水,你自己清洗。”清冷的男聲。
典雅少女捂著傷口下了床,呆呆望著逆光中的男子。“你是誰?”分明是圓葉的聲音,卻不是圓葉的相貌!
那男子朝少女走了兩步,落入木屋的暗影之中,這才讓人看清他的麵容。這是一個非常幹淨不染纖塵的人,短短的頭發細碎有些淩亂有著清冷的聲音,整個人透著一種頹廢滄桑的氣息,使得他年輕秀氣的麵容顯得有一絲老成。
“我叫做修。”男子簡單做著自我介紹。“我在河邊發現了你,你受傷了。”
“你救了我?”少女低頭看傷口,發現傷口已被包紮的很好。“謝謝你。”忽然她目光一轉,臉色大變,急抓住身旁的水盆死死的看。“我的臉!”
修平板地道:“你臉上的麵膜潰爛,我已幫你清理幹淨。”
少女臉色陰晴不定好一陣。她正是日前落水的圓葉沒錯!本有著國色天香之貌的她之前一直戴著一種特製的人皮麵膜以改變相貌,這是她長期以來賴以為生的手段。否則,先不要說她的美貌會招來多少蜂蝶,無影聖尊騙人無數,連皇上也曾間接得罪,不換張臉,以圓葉那點不堪一提的功夫早被人剁了十次八次了。
“好,很好,謝謝你。”圓葉撫摩著臉頰喃喃著,手一麵道謝偷摸向懷中的短劍——希望短劍沒有落入河中。
這人皮麵膜是經過特製,誇張點說,沒有一種特殊藥水,就算戴上一輩子也撕不下來。而且這麵膜嬌嫩柔滑透氣性好,比真正少女的肌膚還要好,愛財的圓葉可是花了三萬兩白銀才買下了一張,早出晚歸的戴,打算就這麼戴一輩子,竟被這男子三年兩語就輕易洗去了?!她莫名被襲又莫名被救,現在真實麵貌又展露人前,誰知道麵前的男人究竟藏著什麼禍心。
這時修轉身背對圓葉處理木桌上的一個小木盒,打開木盒,一疊又一疊食物的取出來。“我做了飯,你清洗完可以吃這些東西。”
圓葉本來已經摸到短劍偷偷靠近修,聽到他這麼說不由得愣了一愣。食物色澤淡雅,清香的氣味溢滿房間。
“好了,草藥我放在床頭,再過半個時辰你可以自己換。”修回過頭來,對圓葉淡笑了一下。他的笑容毫無暖意,卻有種出乎意料的真誠。
圓葉手還放在懷中握住短劍呆呆看著男子回身,四目相對,過了兩三秒,圓葉“啊”地驚叫轉身,手從懷中拿出來迅速整理好衣服,滿臉的通紅。再轉回身,卻看見修也背對著自己正向屋外走。
“我就在外麵,有什麼事叫我。”
他步履沉穩,圓葉卻總覺得他的背影有點倉皇,清冷的聲音似乎也在顫抖和結巴。原來竟是個外冷內熱的人,還會害羞,真可愛呢。
定定站在木屋當中,好一會,圓葉會心一笑。
走出木屋,原來屋外正對著一條河。修坐在河邊,纖細潔白的兩指夾著片青草放在唇邊,草笛聲清脆響起,伴隨著古老水車的吱吱呀呀,寧靜悠揚。
圓葉在修身邊坐下,大方笑道:“我叫圓葉,多謝你救了我。”
“圓葉?”修極淡地皺了皺好看的眉,馬上又舒展開來,有些不明所以的困惑。“隻是順便而已。你為什麼會漂浮於河中,身上還帶著傷,你被人襲擊?”
圓葉收斂笑容一本正經:“江湖仇殺,實在難向外人道也。”
修愣了一愣,點點頭,語氣清冷,眉宇間有種頹廢的滄桑。“江湖之事,我的確不明白。”
換圓葉發問了。“修為什麼一個人在這裏獨居,你的家人呢?”
修沉默了幾秒。“已經死了。”
“對不起!”圓葉忙道歉。
修不再說話。
“那個,我啊,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家人。”為了打破尷尬,圓葉嘰裏呱啦想到話就說,不知不覺竟將心底深處最真實的想法說了出來。
“沒有過去的記憶,不知道自己是誰,渾渾噩噩,四處漂泊。”
水車吱吱呀呀,已是初夏,岸邊的樹木鬱鬱蔥蔥,偶有樹葉隨風舞落。
“可是,即使這樣的我,這樣,如同行屍走肉活著的我……”圓葉望著河中倒影,失神的眸子有著堅定。“我想活下去。”
沒有道理可言,無法描述這種心情,隻覺得要活下去,無論如何一定要活下去!
“最近呢,有好幾個男子突然出現,說我是他們以前認識的一個人,可我明明不是。他們每一個都那麼出色優秀,對我也很好,但是他們眼中看到的卻不是我。”圓葉踢打著水花,忽然她燦爛一笑。“被人當作替身來愛,真的很悲慘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你是替身?”修抬頭。“你不是失憶?你怎麼就知道你一定不是他們在找的人?”
圓葉愣了一下。“對啊,為什麼我一定要這麼認為呢?明明都夢到了自己的過去,為什麼還要否認那不是我呢?”她仰頭望天,蔚藍的天空澄淨一片雲彩也沒有。
“也許我是在害怕。”
望著蔚藍澄淨的天空,圓葉怔怔地。“那些隻是夢,隻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故事,明明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可是,夢境變成了現實,大家都說我就是夢中的那個人,而夢境一再出現,真實的就像是我自己真的曾經曆過的事情。這令我很害怕。”
修溫和看著她:“為什麼害怕?夢中的你很不好?”
“哪有不好。”圓葉把目光從天空收回,轉到修身上。“天真善良活潑可愛善解人意美貌如花。”
修笑出聲:“哪有人這樣稱讚自己的。”
“那個,不是我。”圓葉看著河水,微笑。“真正的我應該是,自私冷酷,狡猾奸詐的人才對。可是,即使是這樣不堪的自己,被人厭惡,被人不齒,也有著對生的渴望。感覺,如果承認夢中的那個才是我,就好象把現在的自己抹殺了。現在的自己不再存在,我將變成另一個人。那個無論如何也想活下來的,不堪的自己,會一點點消失,最終消失不見,我很害怕。”
圓葉被輕輕抱住。
“你不會消失不見。”
緊緊被修輕輕抱在懷裏,溫柔的氣息令圓葉安心。
她抬頭,眼中盡是迷茫。
修溫柔微笑。“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善良的,自私的,你始終是你,沒有消失不見。”
圓葉怔怔看著修。
“不會,消失……”
“是的。”修微笑。“永遠不會消失。”
圓葉怔住!
“磷!”一聲叫喚,一個人影輕幽迅疾從對岸飄過來,一下子把圓葉自磷的懷中拉起來。
“啊!”圓葉吃痛回頭,想罵人卻迅速住了嘴。是魂!
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魂在生氣,非常的生氣!雖然他沒有表現出一點怒氣,琉璃般的眼睛溫和平靜,但是,自魂身上散發的可怖氣息足以冰凍整條河!可,為什麼魂在生氣?
魂將圓葉拉到懷裏,對著站起身的修問:“磷,你不向我介紹嗎?”
原來他是因為這個生氣。
“啊!”圓葉先痛叫出聲,轉移魂的注意力。“魂,你碰到我的傷口了。”
魂也嗅到了空氣中的血腥味,琉璃般的眼睛轉向圓葉:“你受傷了!誰竟敢傷了你!”他找了圓葉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找到她,卻發現她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他很生氣,非常生氣,生氣到,居然忽略了她受傷的事……
“我被人襲擊,多虧修救了我。”圓葉故意表現的很委屈。“如果不是修救我,我沒有被殺死,也被淹死了。”
“多謝閣下救了舍妹一命。”魂直視修,麵容溫和語氣生硬。“不知閣下有何需求,在下定當為閣下辦到。”
修搖頭。“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做。你帶她走吧。”說著轉身朝木屋走去。
“修!”圓葉還想追上去,卻被魂狠狠拉住。“我們走。”
未等圓葉答應,魂抱著圓葉疾速飛離河對岸。
她居然敢在他麵前記掛著別的男人!
回到汶水閣,魂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命水蘭速速來見我!”
青冥隨之跟上。“水蘭小姐這幾日一直在沁心園足不出戶養傷,不知何處惹少主生氣?”
魂淡淡地:“你想違背我的命令?”
青冥俯身退下:“屬下不敢。”轉身出門,正遇紅漁擦肩而過走進屋。
“少主,秦夫子帶到。”
紅漁身後跟著走進來個二十三四歲的妖柔男子,一身寬大鮮豔的紅衣長長拖到地上,妖豔絕世的傾城美貌尤勝女子。他眼眸妖異神色慵懶,惺忪的眼眸迷茫在打量一圈,最後落到圓葉身上。
“是你找我來?”
圓葉莫名其妙。“我又不認識你。”
圓葉莫名其妙。“我又不認識你。”
“是我命你來此。”魂淡淡坐在大堂之上。“據說你有令人起死回生的本領?”
那紅衣男子似是不耐,語氣懶散又不悅。“是又怎麼樣?”
魂看不到他的懶散卻聽的到他的不悅,眉頭皺也不皺一下。“我要你解開磷身上的屍蠱。”說著把圓葉一把拉近懷裏。
紅漁一直低身站直一旁,聽到這話訝異的眼神自圓葉臉上一掃而過,很快消失不見。
那紅衣男子連連打哈欠,妖異絕豔媚態橫生。“做不到。”
魂微笑,笑容有種異樣的危險。“做不到還是不願意做?”
紅衣男子不耐揮手:“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你聽不懂嗎?”
魂笑容不變。“聽說你在我們大門口惹是生非,又把一個死人變成活人?”
紅衣男子越發不耐煩:“是!”
魂笑的越見從容。“你故意顯露有此神通,無非是想讓我知道,你有救磷的辦法。”
紅衣男子擺手製止魂。“我隻有把死人變活人的能力,其他一律做不到。想找我幫忙?很簡單,殺了她!”
圓葉一顫,本能朝魂靠近了些。這人是誰,竟然開口就要殺了自己?!可是,在他身上卻又找不到一絲殺氣,他所為何來?魂,他是在騙你,他是在胡說八道,千萬千萬別相信他啊!
魂仍笑的很溫柔。“你的辦法,我不能用在磷身上。”
圓葉立時拍胸口。好險好險,幸好魂不糊塗。
紅衣男子耐心盡失轉身就走:“浪費時間!”
“慢!”紅漁橫刀攔在紅衣男子麵前。
隻聽魂在他身後非常溫柔地說:“你的辦法我不能用在磷身上,是因為我不相信你有此異能。不過我倒是很樂於嚐試一下。”
紅衣男子懶懶的。“你有什麼建議?”
魂溫柔道:“一個月為限,你留在閣內,試試用別的辦法治愈磷。若一個月後你失敗,我就殺了你,然後再讓你自己把自己救活,你說好不好?”
他說的委婉輾轉輕言細語,像是在打商量征求人家同意,可是熟識魂的人都知道,他絕不可能允許對方說不!。
紅衣男子頓了頓,好一會,才慢慢明白魂的話是什麼意思。他轉過身,懶散的態度這才勉強打起一絲精神。
“聽起來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