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州•睦王府
    李翕終究還是隨同韓允生與韓寅來到鹿亭街的睦王府。
    睦王府雖比不得西淏皇宮大氣華貴，卻比樸素的章府要寬敞好些，確乎是一處直係皇親的居所。可是內部陳設卻如同章府一般簡樸清幽，甚至遠不如普通官紳宅邸的修葺。
    李翕至今還記得兩年前去汪府之所見，極盡奢靡華麗之能，像是生怕不知自己是高門大戶，雄霸一方。這種浮華誇張的風格，是李翕極度鄙棄的，連同新皇後汪蓁蓁本人。故而，那是李翕第一次前往汪府，也是最後一次。
    用她的話來說就是，身處汪府，連空氣都感覺油膩。
    睦王府卻是不同，除了門庭比章府開闊，其餘皆和章府類似，反倒給李翕一種熟悉的歸屬感。
    也許眼前這位睦王殿下，也是如同章伯伯一般清廉儉樸的人吧。
    “阿羽，我帶你去你的住處。”韓寅走到了她的麵前。
    “好。”走了幾步，李翕停住腳步，轉過身去，“睦王殿下。”
    她發現韓允生竟立在原處，沉靜地望著她，目眸含笑。
    不知為何，看著這張清美溫和的麵容，李翕不久前對這位睦王殿下的鄙夷與厭棄，悉數消失無蹤了。
    “阿羽感激殿下幫我找回了發簪。不知殿下可曉得我包裹的下落？”
    那裏麵還有不小麵額的銀票。
    “我已差人去尋找，相信明日便有消息。”韓允生輕言。
    他的微笑浸潤在銀白的月光中，忽地現出一抹奇特的妖異。李翕心中一動，突然頓住，片刻以後為了掩飾自己的慌亂不覺唇角上揚，對他綻開一個年幼時期見過無數次的圓滿笑容——但凡知陽哥哥露出這樣的笑容，任何人都無法抗拒。
    “謝謝您。”她說。
    然後她跟著韓寅往王府深處走去。
    韓允生長身而立，雙眸微眯，笑意逐漸變得不可捉摸。
    “到了，就是這裏。”韓寅停在一座兩層高的小閣前。
    李翕抬眸，看到閣前的匾額上寫著工整的三個字：
    入畫樓。
    風隨雲影去，長汀入畫中。
    還真是一個幽雅別致的名字呢。
    樓閣前載著一株十餘米高的梧桐樹，風拂影動，葉語沙沙，恍惚間又同百裏之外的金陵章府不謀而合。
    入畫樓……或許眼前的景致，也是在畫中吧。
    她這麼一想，不覺笑了。
    翌日清晨，丫鬟替她梳妝時分，李翕禁不住想起玉蕊來。
    韓允生遣小廝邀她前往膳廳共進早膳，李翕也不推辭，來到膳廳才發現他同韓寅已然在桌邊坐好，似乎隻在等她一人。
    李翕自覺加快了腳步，行了個萬福便輕輕坐下，四下望了一眼，有些疑惑。
    “怎麼了阿羽？”韓寅問道。
    “無事。”李翕笑，“不過在想昨晚那位公子所在何處。”
    “許大哥啊，他辦事不力被皇兄責罰，不準用早膳。”韓寅說道。
    李翕：“……”
    “莫聽寅兒胡謅。”韓允生笑著解釋，“老許是去銀莊和當鋪替阿羽姑娘尋找包裹的下落了。”
    “原來是這樣。”李翕頷首，“勞煩殿下費心了。”
    “區區小事，不足掛齒。”韓允生笑得雲淡風輕，“倒是姑娘既為阿寅好友，一口一個‘殿下’委實生分，直呼我名便可。”
    言及此，忽然觸及李翕的一個疑問。
    “阿羽有一惑不解。前日聽殿下自稱‘韓允生’，卻又聞得旁人稱謂您為睦王韓容，若是阿羽直呼殿下的名諱，不知二者應當擇哪一個。”
    韓允生道：“我本名韓容，允生是早年母親取的小字。姑娘如不嫌棄，呼我為‘允生’便罷。”
    “好的，允生兄。”李翕也笑了，她禁不住想起幼時母後同她取的字。
    “生於帝王家，母後不求你博古通今，玲瓏剔透，隻要嫻淑溫婉，待人寬厚便好。故而給你取字‘嫻婉’，願你善良平安。”
    也許每個人的字當中，都多少寄寓著母親的關切與期望吧。
    早膳過後不久，許暮城便回來了，手中拎著一個淺綠色的包袱，李翕一眼就認出那是自己的行李。
    “那夥賊匪實在狡詐，現已被恒州官府收押。”許暮城把包裹交給李翕，一同遞給她的還有數張銀票，“阿羽姑娘的銀票已經兌換成北澤通用的版本。還望姑娘日後小心，別再被賊人擄了財物。”
    “好啦許大哥，你就別再教訓阿羽了。”韓寅說道，“不過阿羽還真是鎮定，若換作旁的姑娘遇上這些事，怕是早就自亂陣腳，不知如何了。”
    李翕被他說得有點不好意思：“大約是我會輕功，所以多少有些底氣。”
    “那麼你便教我輕功吧。”韓寅咧嘴一笑，“作為交換，我教你劍術好不好？”
    “……”李翕思忖片刻，頷首道，“好吧。但在此之前，我得出去一趟。”
    “阿羽姑娘初到恒州，恐迷了方向，不妨讓老許陪同一道出去吧。”韓容的聲線從屋內悠悠傳來。
    許暮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