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羽姑娘！”許暮城縱是飛奔至窗邊，也碰不到李翕的衣角。
    李翕從錦仙閣的頂樓一躍而下，震驚了大片棲仙湖畔放燈祈福的人群。人們的注意力原本不在錦仙閣上，忽見這一淺藍色的衣裙，明麗纖柔的身影，隻當竟是從天而降。
    不知人群中何人忽然驚呼一聲：“雨仙現世了！”緊接著，圍觀人群紛紛議論開來。
    後背一陣疼痛，李翕竭力穩住身形，突然迎麵飛來一隻純黑色的信鴿，圓瞪著一雙赤紅色的眼眸。
    李翕一驚，企圖側身避開同它相撞，卻因此扯動背部的傷口，痛感陡增，頓時擾亂了她身體的平衡，她暗道一聲“不好”，遂宛若一隻斷線的風箏，後背朝下，直直地摔落。
    失重的感覺持續了一瞬，驀地同記憶中的片段契合，眼前的黑夜明樓仿佛霎時變幻成章府院落中的梧桐樹，那個時候……
    “撲通——”
    一雙手臂接住了她，令她突然辨不清是臆想還是真實。
    直到下一秒她的身體隨著接住她的那雙手一同往後仰倒，然後摔了下去。
    “咚——”後背著地，聲音很悶。
    但是卻沒有意料當中的疼痛。這一切發生得有些突然，好一會兒，大腦才恢複了正常的運作，足以令李翕意識到這並非她的想象——她在驚愕的瞬間站起身來，也顧不得後背的疼痛，轉身無比愧疚地同那位被她連累摔倒在地的人深深鞠了一躬：
    “真對不起，我害得您……”
    她忽然愣住了。
    “阿羽？”韓寅從船艙中走出來，見到李翕，呆了兩秒，“皇兄您這是怎麼了？”
    “無礙。”韓允生在韓寅的攙扶下從甲板上站了起來，望著李翕，溫和一笑，“所幸阿羽姑娘沒有受傷。”
    “……”李翕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自己的輕功被一隻鴿子擾亂方寸不說，居然還要連累一個瘸子摔倒。
    “噢，我明白了，原來剛才聽人說的‘雨仙現世’，就是你啊。”韓寅不覺笑了起來，湖麵明亮的燈光照見了李翕嬌憨的麵容，韓寅收了笑，忽然局促起來，“昨晚山間昏暗，不曾看清……未曾想阿羽生得如此好看。”
    “……多謝阿寅誇讚。”李翕欣然接受，卻見一道黑影倏忽停落在韓允生的肩頭。
    正是那隻罪魁禍首的鴿子。
    韓允生伸出一隻手，把肩上的鴿子攏在掌心，然後從它腿上的信筒中抽出紙條，掃了一眼，塞入袖中，卻沒有即刻將鴿子放飛，而是把她捧到李翕的麵前：“方才是小夜害得姑娘墜下，姑娘若是心中不忿，可以懲罰於它。”
    “……”李翕恨恨地瞪了一眼黑鴿，可看到它赤紅色的雙眼露出楚楚可憐的神色以後便心軟了，隻是抬手在它的腦門上輕輕一拍，說道，“罷了罷了。你害我摔下來，我害你的主人跌倒，咱們也算扯平了。”
    “……”韓允生望了一眼李翕，遂將手掌向上一送，鴿子便撲閃著翅膀，飛走了。
    岸上傳來一陣嘈雜，李翕側過臉去，不覺一驚，她看到孫媽媽領著一群人追過來。
    “莫怕。”韓允生溫和的聲音不啻一團柔軟的風息廝摩著她的耳鼓，愣神間，韓寅已將遊船靠了岸。
    孫媽媽的人見著韓允生與韓寅，紛紛停住腳步，躬身致禮：
    “見過睦王殿下、九殿下。”
    睦王？原來他便是韓容。
    李翕禁不住偏過頭去望著韓允生，側麵看去，他的鼻梁高挺，輪廓分明，似乎在他原本溫潤清雋的書生氣質當中，更添加了三分淩厲的英氣。
    鴇母看到站在韓允生身後的李翕，神情有些不解：“殿下，她……”
    韓允生溫聲打斷她：“孫夫人，這位姑娘是本王的友人。不知能否賞本王一個薄麵，令她隨我一道回睦王府，日後本王定將贖金補上。”
    “哎呀，殿下這麼說真是外了。您既是閣主的朋友，便是我們錦仙閣的貴人，若是想要阿羽姑娘，隻管帶走便是。”孫媽媽豐腴的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意，“我隻是聽聞她逃……不在閣中，生怕她出了什麼事兒。”
    “如此，多謝孫夫人了。”韓允生溫柔的語調竟辨不出一絲波瀾。
    孫媽媽的人很快撤離了岸邊，片刻以後，許暮城的身影映入李翕的視野。
    韓允生看著他，笑道：“暮城，你還知曉回來。”
    韓寅在一旁竊笑，他知道兄長生氣了，卻仍不忘煽風點火：“皇兄莫惱，許大哥肯定也沒想到自己會逼得阿羽跳樓。您瞧他怕您看著他心煩，特地在岸上待了一會兒才過來呢。”
    許暮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