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十七十惡不赦的他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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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荊州糧亂發生在十月十七日,到十八日夜裏淩挽風才接了消息冒大雪飛馬往荊棘山。
    偏生板道狹長,天黑路滑,一低頭下麵便是萬刃深淵。
    淩挽風提了劍,跑死了一匹寶馬,幾個時辰便跑了兩天的路,饒是武功不弱,麵對那奇險的荊棘山,也頗廢了功夫。
    再說這荊川縣衙,此刻正是風雨飄搖,且虧得周氏那幾位武將,想來都是戰場上拔尖的,大有一夫當關的氣勢,守著各處卻了那些亂民。
    但奈何杜二爺吩咐,能打能傷,可切莫傷人性命,所考慮不過是怕激起鬥心,正所謂人心齊泰山移,更況乎這風雨飄搖的腐朽縣衙門。
    如是,幾番下來,來攻的人盡皆負傷,侯吉利便慌了神兒,問軍師“先生是讀過書的人,眼看著卻拿個主意啊?”
    過路客一笑,卻安撫侯吉利“大統領可曉得我們現在有多少人?”
    “婦孺不算,光戰力就足有一千來人。”
    “那縣衙又有幾人?”
    “算上京城來的差役不過十一人。”
    “不,別忘了,還有一個瘸腿的。”
    “所以軍師的意思是?”
    “就是用人堆,咱們取勝也隻是時間問題,大統領不該這樣沒底氣。”
    “軍師這話說的輕巧,敢情他們跟著我爺倆不是為了有飯吃,倒是為了送死去,還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啊。”侯三從傷員哪出來,門前聽這話,越發對這所謂過路客生了疑惑。
    “爹,那些京城來的果然不一般,雖未曾害命,但這幾波去的人,怕是三五個月下不了地的居多半,再來便是眾人看在眼裏不免畏懼,家眷都打起退堂鼓來,隻怕不好。”
    “這……這可怎麼辦?”
    “公子可能弄來些稻草?”那軍師忽然問。
    “這大半夜炭火正旺軍師又要稻草取暖?”
    “難不成稻草便隻能取暖?”
    “軍師可千萬別想著用火攻,燒死那些昏官不打緊,燒著了糧草外頭的人合起來就能生吞了們。”
    “大統領看來我有如此愚昧?”
    “那到底是作甚?”侯三沒好氣,他原見不慣怯懦老爹被這過路的算書生牽著走。
    “我才想起來,荊州地方,房舍大多是夯土不是?”
    “正是。”
    “縣衙何如?”
    “大麵是石頭的,早年按照官府的規格,隻前幾年失修有幾處草草用土牆維護。”
    “那就請三公子帶了稻草,再好還淋上些桐油,指著這些夯土處點火去,待燒上一二個時辰再說。”
    “我不明白,雖說是土牆,但也按照規矩足有三尺厚,隻是燒牆能夠如何?”
    “天機不可泄露,三公子隻管放火,鄙人也去齊備上,到時候自然讓公子大開眼界。”
    說起來這荊川山上盛產桐油,每一年除去來收的,家家戶戶還剩好些,要說燒那足能滿算整個縣府人口燒上十天十夜的。
    這不大火方起,韓章就飛奔進來報“大人……二爺,他們居然放火了。”
    “放火,還真是一群殺才,且不知燒死了我們不打緊,燒沒了糧食誰也別想活。”孟紹良氣急。
    千景榮卻不語沉思,直到小宏從外頭跑來,氣喘籲籲喊著“莫著急,莫著急,他們放火隻是在圍牆外,我剛剛摸了一把,怪燙手的,莫不是他們想著給咱幾個取暖?”
    千景榮一聽立馬驚得站起來,對小宏說“趕快帶我去看看。”
    孟大人難得看見他這般凝重神色,也趕忙追上來,問“阿野這是怎麼了?”
    “縣衙可有土牆?有多厚?”
    “確有幾處,規製是三尺厚,有什麼問題?”
    “紹良可聽過先哀帝時與天越會城之戰?”
    “隻記得是大夏天,可會城又如何?”
    “會城雖小,這一戰卻是周大司馬人生最傳奇一戰,功勞全在一個火字上,大體隻因為這會城是早年夯土鑄成。”
    “夯土又如何?”
    “夯土雖不錯,隻是最早年的沒有衽木這技藝,也不知道周大將軍是哪裏來的奇思妙想,竟生生用了全軍的桐油,燒了三天,待火息了,一場大雨,那城牆腳下便自成了豆腐塊,可明白了?”
    “這可不好,有這牆還算一屏障,要是沒了這個守護,便是任他們宰割了。”
    “二爺你看。”小宏指著小律站哪處喊他。
    “二你看這火,他們這是要幹什麼?”小律引著千景榮看那竄高的火苗。
    “拆牆。”
    “阿野你看,那咱們能怎麼辦?”
    “最後的辦法,隻能是挾天子以令諸侯,除卻那缺了的一角牆留下人看著,讓其他人都進屋,把糧食都弄到我屋裏來。”
    “小宏快去傳話吧。”
    “不忙,讓他們把屋裏能用的桐油都拿來。”
    “是。”
    另一頭過路客才出了侯家門,便有人來耳語,那人一驚問“可看仔細。”
    “輕易就殺了我們山前六個好手,我查看過傷口估計不會錯。”
    “雖則上頭吩咐過,但終究不是個好相與的主,我等還要更加小心才是啊。”
    然則隻是一交手,淩挽風自然就曉得這事兒不能善了,荊川一亂,後頭便要跟著亂,雖從未想過要幫周並,卻難免估計荊州和他。
    等心急如焚趕到荊川衙門口,一眼看去便是牆倒屋塌,眾人瞠目結舌,歡呼雀躍的時刻。
    “塌了,塌了,還真是塌了,軍師真乃神人也。”
    “大家快進去殺狗官,拿糧食啊,還愣著做什麼?!!”隻聽侯三振臂一呼,烏泱泱四麵而入。
    待眾人進去,迎麵見千景榮在屋前坐著,手裏舉一火把,身邊放一桶油,對這一眾人淺笑頷首,恭候模樣。
    “你這是?”侯三兒先站出來問。
    “看不出來麼,我腳邊也是桐油,連著我屋裏各處,他們全在哪兒,我是說不光是人,糧食也都在。”
    “你……你想幹什麼?”侯吉利後怕的看看千景榮身後的屋子。
    “我想活命,我想把你們請出去,要不爺就抱著大家一塊兒陪葬的心,點了這縣衙。”
    “誒……別,你可別衝動,咱們有話好好商量,別動氣啊。”侯吉利簡直有些驚慌。
    “爹你怕他作甚,我不信他能真點了自己的保命符,也不信他能在此攔我們到死。”
    “說來還是侯三公子聰明,所以我們談個交易如何?”
    “你這流放犯,又有什麼花招,我才不上當。”侯三高傲的昂起頭,可算要出了當日一口惡氣。
    “哦,既然侯公子這般硬氣,那咱們不妨魚死網破。”說著千景榮隻那火把往地上點。
    “別……可千萬別,他還小不懂事兒!!”侯吉利大喊,千景榮幽幽收回火把,問一句“你們大底誰做主,我隻和做主的說話。”
    “爹……你可不能……”
    “你個混賬鱉孫住口,當心回家老子揭你皮,盡想著你那點小心思。”
    千景榮一笑明快想來你兒子是鱉孫那你又是啥,暗暗放鬆私以為隻是百姓饑荒,全然沒想起來那夯土牆的事兒,隻一笑問侯吉利“你放我們走,糧食全給你們怎樣?”
    “我想我們之間並無什麼深仇大恨是不是?”
    “好,我們隻要糧食。”
    “那你們都放下武器,讓開一條道,等我們出去,糧食便都是你們的。”
    “爹!!”
    “你住嘴!!大家退一退。”正在眾人退步,千景榮自以為脫困,正要扔了火把,才一丟手。
    誰知這時候破空一直箭,直奔千景榮眉心而來。
    時空似乎停止,千景榮能真切看到那箭頭,卻似乎被一股巨大力量裹挾,動彈不及,嚇得閉了眼。
    千鈞一發,他隻感覺一陣風摟過腰間,耳聽的哐當一聲,再睜眼已經與那人臉對了臉。
    他隻聽他一句“對不起我來晚了。”
    他驚嚇未定,忍不住心底砰砰亂跳問“你怎麼會來。”
    他放下他,橫劍站在他身前說“來護你呀。”
    莫名千景榮卻從心底笑開,千言萬語凝噎,這畫麵何其相似於夢中,閃著眸子,脫口卻隻冒出一句打趣“多謝大哥前來救小弟。”
    淩挽風心裏一扯,皺眉賭氣“為兄自是應該,二弟不必客氣。”
    “二爺快逃,是圈套!!”一聲氣竭呼喊,千景榮一回頭,便隻見孟紹良韓章由周家人護著和一群百姓糾纏打鬥而來,還似乎有傷。
    “不好啦,這群昏官燒了糧倉啦!!”隨著屋裏一聲大喊,那稻穀沾了桐油,頓時火光竄到房上,眾人一看撲的撲,亂的亂打作一團。
    淩挽風順手便拉住千景榮,對他眼“跟緊我。”
    那一刻千景榮無言,隻是跟在他身後,看著他幾乎仰視,正在四麵圍穀,淩挽風也顧不得留情。
    隻是千景榮一驚,看著他眼神猶疑,他感覺他停了腳步,一扭頭之間他仍舊看那倒下的百姓。
    喃喃一句“他們終究隻是想有口飯吃。”
    “可現在他們已經是紅了眼的惡狼。”
    “那又是誰逼瘋了他們呢,我原以為他真的會是一個好皇帝。”
    “至少……”
    “小心!!”淩挽風一聲喊,拉他入懷,長劍刺去,那個拿斧子對這千景榮而來的人應聲倒下。
    千景榮被淩挽風護在身邊,忽而眼前一絲涼,迷了眼一般,再一看,花鬼飄向耳邊對他喊著“……哎呀,這可費老勁兒了,要不是此處血流成河,我也不得來這一遭,既領著差事來,自也不能與你多說,要緊是,還有兩個人,淩挽風便算得惡貫滿盈,你便動手了結了他,我自保你平安出去的。”
    “了結他?!”
    “貴人你這震驚模樣,難道我會打趣你,你放心隻管殺了他,你這是替天行道,自然是天大的功德。”
    “為什麼要是他?”
    “是他還不好?你最好動手的人,機會也是千載難逢的。”
    “可我……我……”
    “你難道對他還有不舍,前是誰咬牙要找他報仇,奪妻之恨,亡國之仇,竟混忘了?!!”
    “我……”
    “得得,我得忙我的公務去,你自己看著辦,勿失良機,否則追悔莫及。”
    花鬼如煙散,千景榮一低頭,手裏卻多了一把錚亮的短匕首,恰恰淩挽風背對著他,像一堵高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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