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長尋 小小寒山鬼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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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前,殷州。
殷州,象箸玉杯,粟紅貫朽,乾朔九州中最為富庶廣袤之地。
千杯少,殷州三大酒肆之一。
數十道淩厲劍氣刺空而過,酒肆大堂靠窗的醉漢又開始搖頭晃腦、喋喋不休了。
“咱們這殷州雖說富比陶衛,可這兩日聚集的各大門派、各大仙門之多怕是從沒有過的!”
“那有什麼用,還不是什麼都查不出來!九成的人看熱鬧剩下的一成心懷鬼胎。”
“誰不想分一杯羹,也不看看寒家這兩百多年積下的家業有多龐大!”
“這寒家也不知是招惹了哪方人物,數百年基業一朝傾覆,還有那三歲的孩子,著實可憐呐!
“寒家能招惹誰?有多大仇才能滿門被滅,孩子都不放過!這麼多年,寒家除魔衛道、廣施恩惠、九州誰不敬仰三分!”
“九州之人不會,那魔界可說不定!”
“我倒是還聽了一個說法。說是……”
咚!酒肆另一角,一罐酒水杵在桌上,一老者高呼道:“哼!我說了這寒家小兒出生時伴不祥之兆,是災星降世!當初無人聽我一言!現在信了吧!你們都該慶幸和寒家沒什麼瓜葛,要不然你們一個都逃不掉!”
此人身著藏青薄衫,眉須與廣袖齊飄、霜發肆意挽就,當真是一個仙風道骨的得道高人!除卻那手中兩壇烈酒、臉頰緋紅和像極了路邊算命道士的八卦之論……
那店小二一邊擦桌一邊嗤笑:“你這老頭兒,成天醉醺醺的,怕是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吧,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哩!”
聞言,老者拍桌而起:“誰是老頭兒?誰是老頭兒!年紀輕輕眼神就這般不好使!我是誰?告訴你!我乃卷墨山太吾真人!”
太吾真人,卷墨山開山始祖,全憑個人喜惡攬收弟子,毫無章法可循。
同時,也是乾朔九州修為最深不可測之人,引得諸多權貴人家登門造訪。
於是,其古稀之年便對外稱歸隱山林,實則雲遊四海、浪跡萍蹤。
店小二抖了抖抹布,道:“您要是太吾真人呐,我是玉皇大帝他爺爺!太吾真人仙齡三百有餘,早已歸隱山林,哪像你這般……嘖……”
“‘嘖’是什麼意思?你這黃口小兒……”太吾真人長凳一踢,作勢拍飛這店小二,手肘剛一抬起似是想到什麼要事,自言自語道“糟了!差點忘記去撿漏了!”說罷,從旁桌抄起一罐酒往大街上衝。
前腳剛跨出大門,回頭衝店小二吼了聲:“老夫有事先行一步,酒帳回來再結!”
“好嘞,您老慢走!”店小二畢恭畢敬道,將手裏的抹布往肩上一搭,轉身朝廚房走去,忽見眼前一道藏青殘影閃過……
太吾真人已揪住了他的肩膀,氣鼓鼓地道“誰老?啊?誰老?”店小二忙把雙手舉起,作臣服狀,道“我老、我老、嘿嘿……”
太吾真人這才心滿意足,轉身沒入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
半年前,太吾真人便在這殷州遊蕩,四處尋找落腳之地,客棧沒相中,倒是相中了這酒肆,成日和店裏夥計或是來客吃酒劃拳,心情一好就包下酒肆讓人們胡吃海喝,一來二去,倒成了這酒肆的人物了,隻是人們好奇這道人從哪兒來、打哪兒去、以及為什麼那麼有錢!
直至亥時,酒肆隻剩下稀稀疏疏幾桌人,太吾真人才回到酒肆中,身後跟著一個髒兮兮的稚子,瞥了一眼大堂裏忙活打掃的夥計,扯著嗓子吼:“那個話多的小二給我出來?”
店小二從後廚鑽個頭出來,道:“回來啦?老……老先生。喲!怎得還有個小娃娃?”看到那刀子剜心一般的眼神,店小二硬生生把“老頭兒”三個字咽了下去。
太吾真人往旁邊一站,指了指身後那稚子,道:“路上撿的,你先把他給我弄順眼一點兒!”說完就抬腳往樓上房間走。
“老先生,這怕是不妥吧,咱們店裏全是男夥計,怎得好給這小姑娘洗澡啊?”店小二為難道。聞言,太吾真人疑惑道“小姑娘?哪裏有小姑娘?”
“我不是小姑娘,我爹說了我是要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那髒兮兮的稚子挺直了身板,仰著頭,膚細而白,櫻唇微粉,一雙清澈水靈的大眼睛圓碌碌的,說話時睫毛撲朔撲朔地閃,這可不就是一個小姑娘嘛!
“啊……原來是個俊俏小公子啊,當真是我眼神不好使,來,咱們去洗香香好不好呀?”店小二彎下腰打算將這稚子抱起,剛伸出手就被推開,那稚子道:“我自己走!”
次日,千杯少大堂。
“老先生,您這就要走啦?不再多呆幾日?”
“是啊,老先生,咱們殷州多好啊!”
太吾真人捋了捋雪白的胡須,佯作高深道:“落葉歸根,豐城劍回。是時候回去了!各位,山高水長,後會無期!”
說罷,帶著那昨日撿回的稚子,轉身往城外走。
路上行人越來越少,路也越來越窄,彎彎繞繞直至一片樹林,四周鴉雀無聲。
那稚子撅著嘴巴,嘟噥道:“老爺爺,我們是去哪兒啊?我走不動了!”
“馬上你就知道了……”話沒說完,太吾真人便擰起那稚子,廣袖一揮,直衝上天,耳邊風呼啦啦地吹,那殷州便被遠遠甩在身後,越來越小,直到被繚繚雲煙遮住,行進速度才穩定下來,太吾真人下巴仰得比天高,道:“厲害吧,沒見過這麼快的吧!可要抓緊了,掉下去我可不管!”
……
見久久沒有回應,太吾真人低頭一看,那稚子竟然睡著了!這樣提著也能睡著?果真,但凡成大事者,總是…總是和常人有一小撮兒不一樣!
太吾真人見那熟睡的小小一隻,將他往懷裏抱了抱,心道:不像,一點都不像,這麼可愛的小人兒怎麼像是他倆生出來的!我撿漏沒撿錯吧?”
一刻鍾不到,太吾真人瞅了一眼腳下的山川河流,“咻”的一聲,又從雲層中竄了下去,懷中小人兒終於被風拍醒了,他極力地想看清前方的情形,無奈風太大,速度太快,隻得眯著眼看兩邊瘋狂後退的綠蔭。
愈往深處,周圍的樹木愈是蔥鬱,放眼望去,除了花草樹木還是花草樹木,和殷州的山並無二致。
太吾真人竄到一片灌木叢前停了下來,放下懷中稚子,扒開一塊石碑,上麵寫著三個大字“卷墨山”。自從太吾真人對外宣稱歸隱,便在卷墨山設法,將整個卷墨山藏了起來,山中弟子可隨意出入,閑人即使找到了這石碑,也是在一座平平無奇的山中亂轉。
太吾真人扒了一手塵土,正愁著往哪裏抹,見那稚子踮著腳尖、伸長了脖子往石碑上看,靈光一閃,一把將他抄起,讓他看石碑上的字,順道在他衣袖上捏了又捏、擦了又擦,正經道:“識得這字嗎?”
稚子:“什麼山。。。。。。前麵兩個字怎麼念呢?”
太吾真人:“前麵兩個字啊,念。。。。。。不告訴你!反正啊,以後你就要在這什麼山生活啦!”
稚子:“不!我爹娘說了會來接我的,等我爹娘殺完那妖怪就來接我!”
太吾真人:“嗯。。。。。。進去再說。”
說罷,抬腳就往灌木叢裏鑽,那稚子“呀”了一聲下意識捂住眼睛,卻沒迎來想象中的刺痛,小心翼翼睜開眼,卻發現眼前豁然開朗,晴空之上雲卷雲舒,一汪碧水蜿蜒綿亙,層巒疊嶂無窮無盡,雲霧繚繞山風徐徐。
卷墨山並非是一座山,而是一個單方麵與世隔絕,悠然自得的魚米之鄉。
太吾真人放下手中稚子,像是許久沒回到自家地盤的樣子,就立著一動不動,目光炯炯,衣袍隨山風卷卷而蕩,好一副仙風道骨!
不出片刻,兩道白光從雲霧中駛來,一人禦氣、一人禦劍,在太吾真人一丈遠處穩穩落下。
禦氣之人著廣袖白衫,右手持一卷竹簡,即使眉須花白,少時英姿正氣仍可見一斑,步伐沉穩有力,直直走向太吾真人,道:“還記得這世上有個卷墨山,實屬不易。”
“淞彥,你是越來越不把我這個開山始祖放眼裏了,我這不是出去曆練了嘛,多曆練曆練說不定我還能活到五百歲,哈哈哈……”
“師祖。”
淞彥真人身後少年向前半步向太吾真人作揖,此少年堪堪束發,素衣裹身幹淨利落,身頎而長,膚白勝雪,俊美雅致,機巧忽若神。
太吾真人應道:“啊……這是長尋?五年未見,如今是翩翩少年郎啦!怎麼沒看見矜兒?小時候她不是最喜歡黏著你嗎?”
烈長尋怔了怔,道:“師祖莫要取笑弟子,矜師妹下山了。”
太吾真人指了指一旁全程左顧右盼,迷茫又好奇的稚子,樂嗬嗬道:“罷了罷了,這孩子就交給你了,想怎麼拾掇怎麼拾掇吧。”
“是,師祖。”烈長尋抬起頭,太吾真人和淞彥真人早已無影無蹤,徑直走向那稚子。
烈長尋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稚子怕是從未見過相貌如此俊美清冷之人,卻又與生俱來一種莫名好感,愣了愣道:“我。。。。。。我叫寒山!來的路上老爺爺告訴我,我爹娘給我取了字,叫‘千琮’,大哥哥你呢?”
烈長尋眉頭微蹙,道“烈琰,字長尋。”
按民間習俗,男子二十歲時,不便直呼其名,需稱其表德之字,以表敬意。然卷墨山取字,和攬收弟子一樣,看機緣、看巧合、更重要的是看長輩的意願(心情)。
寒千琮道:“長尋哥哥!”
烈長尋欲言又止,頓了頓,道:“跟著我來。”
寒千琮:“去哪兒啊?長尋哥哥!”
“弟子居。”
寒千琮:“弟子居?那是哥哥姐姐們住的地方嗎?長尋哥哥?”
“師兄。”
寒千琮:“師兄?那是隻有哥哥們嗎?那這裏沒有姐姐們嗎?長尋哥哥?”
“有。”
寒千琮:“長尋哥哥,為什麼你說話的字數越來越少了呢?從第一句的六個字一直到剛才那句,每說一句話就少一個字?”
“……”
寒千琮:“長尋哥哥,你怎麼不說話啦?”
“。。。。。。”
寒千琮:“長尋哥哥是不想和千琮說話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