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劍照斜陽手攏霜，斬妖伏煞走遊龍（五）
    蘇傲衣袖翩飛，一掌拍去，招式之矯捷，絕無半點拖泥帶水。湛均見他一來就使出天魔毒功，想來是要速戰速決，念頭剛起，隻聽風聲颯然，對方掌勢已到。
    兩人掌心未觸，一朵紫焰跳騰而起，沿著湛均手臂，噼噼啪啪燒將起來。繭人皮膚堅硬，寒氣難以滲入，但皮上所覆紅甲卻被紫焰燒掉一層。
    湛均長甲疾彈，他每根手指都可為劍，這麼一彈，劍氣瞬間可將對方手掌劈開。蘇傲臨敵經驗豐富，自不會輕易中招，手腕微微一轉，那長甲便被他繞開，兩人變掌為爪，各使絕技纏鬥。
    蘇傲內息綿長，功力深厚，掌力較比天佑強上數倍不止，湛均手足被陰寒之氣凍得發僵，卻仍有恃無恐，嗬嗬怪笑道：“缺了九轉丹魂真經，你如何勝我？”
    蘇傲不答，一運內力，細密黑鱗自衣領中冒出，不過須臾，便已覆上全身。
    湛均欺近身來，往他脖頸抓去。蘇傲抓中他手掌，紅甲和黑鱗相互碰撞，竟發出玉石之聲。
    湛均見自己手背上以凶煞化得的鎧甲塌了一塊，心中驚疑。
    蘇傲眼中極盡嘲諷之意。湛均兩手虛攏，右手中指彎曲，抵在左手虎口，作了一個太極形狀，登時周身氣勢大漲。
    風聲一響，蘇傲右手作刀，已朝前斬下。天佑見他所斬正是敵人兩手中間位置，似乎將太極一斬為二，心想師父所作所為，必然早有籌謀，一記手刀斬下，果見湛均袖中鼓蕩的真氣如潮水般退去。
    湛均蹌踉後退，蘇傲掌緣又在他腹下一斬，他掌上滿覆黑鱗，黑鱗間又凝著純陰真氣，猶如冰刀也似，將湛均聚而未發的真力打得潰散。
    湛均重返世間以來，哪裏受過這等挫敗，尖嘯一聲，人已躍起，大袖一攏，黃沙衝天而起，如一條黃龍一般撲向蘇傲。蘇傲左膝微曲，右掌合攏成拳，呼地一聲，打中龍頭。
    便在這時，湛均已閃到他身後，大袖鼓蕩，一掌拍去。天佑叫道：“師父，小心！”兩人相距極近。蘇傲扭身，右手一揚，一條手指粗的小蛇竄出袖口，咬中湛均額上骨刺。
    湛均欲待捏死這蛇，不料那蛇滑不溜丟，泥鰍也似。蘇傲摸出一管短笛，疾吹兩聲，那蛇滋溜一聲，鑽進了湛均耳孔。
    任誰耳中進了異物，都要萬分驚恐，湛均怒喝：“這是甚麼！”
    蘇傲道：“區區蠱物。”橫起短笛，吹了兩聲。湛均隻覺腦中異物鑽來鑽去，他本身精於蠱術，但自知這個徒弟養蠱弄毒的功夫青出於藍，隻嚇得魂飛魄散。
    天佑看清那小蛇，心道：蠱王已回到蘇傲身邊，那麼拓拔宇……想到這裏，不忍再想，抹了一把眼睛，再看湛均，見他一根長指捅進耳朵，鮮血和黃漿從耳孔之中流出，身上紅甲潰散，又叫又罵，瘋瘋癲癲。
    蘇傲朝他招了招手。天佑心領神會，躍上前去，伸手朝湛均顎下捏去。
    湛均喝道：“你這小子，也來欺我！”一掌朝他拍去。蘇傲垂眸吹笛，蠱王在湛均腦中亂竄，湛均伸手捂住頭腦，嘴中發出非人嚎叫。
    天佑趁勢捏住他下顎，登時兩下骨裂之聲，聽得人毛骨悚然。他手指下移，摸到骨刺下的脊椎，狠捏數下，湛均仰天大叫，伸手欲掐他的咽喉。
    天佑反手拔出插在沙中的蛟倫劍。湛均手朝前伸，隻覺一股涼意穿透掌心，定睛一看，雙手已被刺穿，他瞠目結舌，兩粒黑中泛紅的眼珠死死盯著天佑。
    天佑手握劍柄，低聲道：“你道我這兩年來，最後悔的事是甚麼？”湛均換上繭人身軀，雙手已流不出血來，眼望少年，臉上流露出一絲茫然情緒。
    天佑道：“我最後悔的，就是不能親手報當日放血之仇，看見你時，我便想老天待我不薄，終於給我這個機會。”掌緣作刀，橫削過去，湛均頸骨登時折斷。
    見這為禍人間的惡鬼終於死了，天佑大出一口惡氣，脫力般往後仰倒。蘇傲接住他身子，下巴抵住他頭頂道：“你受苦了。”
    天佑搖了搖頭，軟倒在他懷中，仰望天邊，見彤雲未散，沉甸甸地似要壓將下來，心中似也墜著一塊大石。
    忽然狂風大作，彤雲伴著大風卷起湛均屍首，將他拋上半空。一條小紅蛇從屍身耳孔鑽了出來，逃入蘇傲袖中。師徒二人驚覺有變。蘇傲攬緊天佑，在沙中摸得一截靈霄藤殘骸，疾步退了開去。
    湛均屍身隨大風而起，深入雲層，一道悶雷打來，屍身登時四分五裂。天佑喃喃道：“老邪祟作惡太甚，遭了天打雷劈麼？”
    蘇傲眉頭緊皺，凝目盯著雲中紅光，道：“別離為師太遠。”天佑應了一聲，抱住他腰身，臉埋在他懷中。蘇傲忽然暴喝一聲：“趴下！”
    眾人一驚，李元昊率先帶著趙鈺撲在沙中。杜家兄妹緊隨而後，兩人一抄沙麵，鑽入黃沙底下。
    幾乎同時，冰雹砰砰咚咚砸了下來，小如蠶豆，大如拳頭，均是鮮血顏色。蘇傲站住不動，冰雹砸將過來，便被他護體罡氣震開。
    漫天冰雹中，一道紅影趁著風雷之勢壯大起來。
    紅影吞雲吐霧，身形不斷壯大。蘇傲皺了皺眉，冷笑道：“竟是低估了他。”四周天昏地暗，風聲雷聲近在身旁，是以天佑沒有聽清。蘇傲脫下外袍，罩在他的身上。
    再抬頭時，紅影已有遮天之勢，天佑驚道：“怎麼回事？”
    盯著蒼穹中的變化，蘇傲緩聲道：“他吞了萬鬼陣。”
    天佑怔然想道：我隻會幾樣流末陣法，唬弄外行尚可，麵對這般劇變，卻是束手無策，若是小舅在此，那便好了。
    過得片刻，一個聲音攜著雷聲道：“……竟敢毀去我肉身，我要你們死無葬身之地！”聲音響徹天地，令人心中惶惶。
    紅影遮天蔽日，將山川河流投映成一幅血色墨寶，雲又極低，似乎下一刻就要沉到地上。天佑伸出手臂，但見膚色殷紅，透出皮下的經絡肌骨，此情此狀，像在惡魔腹中，縱是他向來膽大，也不由一陣驚悸。
    蘇傲將外袍罩住他全身。天佑看不見外麵，卻止不住想道：將湛均殺了，難道反是幫他？這般惡人，老天為何三番兩次容他留在世間？他害了拓跋宇，又害了藤兒，難道我不能報仇？
    胡思亂想中，一道驚雷劈下，大地震顫，接著四分五裂。
    李元昊、趙鈺、杜霜城、杜若織紛紛從沙中撲出。河水灌進裂縫，地熱噴薄而出，冰雹卻仍落得不停。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