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笑歎紅塵,愛恨嗔癡  第十回:天魔現萬鬼聽令,神功成百煞臣服(廿一)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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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回:天魔現萬鬼聽令,神功成百煞臣服(廿一)
    枯林中殺氣彌漫,顏少青目視趙褆,眸中的溫度褪得一幹二淨。
    杜迎風若在方才的變故中遭遇危險,那麼這兩刻鍾時間無疑便是關鍵,一旦錯失良機,顏少青救不回人,那麼伴隨餘生的便是遺憾和悔恨。
    愛之深、恨之切。趙褆得不來的東西,寧可毀了,也不便宜別人,而有何事,是比痛失所愛更令人傷心欲絕呢?
    趙褆說道:“那時被下獄,劉娥不想我活著,也不教我輕易死去,令獄卒單日施杖刑、遇雙日則執鞭刑,刑罰後替我敷藥,待傷好轉,又行酷刑。我曾責怪過你,為甚麼你輕易死了,我卻仍在受罪?不過心中卻也欣慰,因為杜三少始終得你不到,而我很快就要到地下與你重逢。”
    他眸中閃著瘋狂之色,雙頰微紅,笑道:“當年閻王不收你我,許是時機未至,今日良辰,你我再續前緣——也不算晚。”
    顏少青察覺有異時,四周的景物登時變了,腳下枯萎的草地成了一大片沼澤,他雙腳踏在其中,正在慢慢下沉。趙褆亦是如此,不過他麵上帶笑,眼中陰霾已然散盡,道:“少青難道不知麼,我替蔽日盟盟主執掌萬衍陣的一門陣眼。”
    他眼望四周,接著笑道:“其餘人約莫死絕了,我原打算出去,但出去後,看得仍是那些醜陋嘴臉,一個窩裏的爭來爭去,反而便宜外人,實在無趣,現在好了,你來了,我陪著你,這出戲便教他們自己演完,好不好?”
    顏少青自不答他。趙褆又道:“唯一遺憾,便是此地少一兩樣景致,作為墓地未免淒涼,不知少青介不介意?”他問得一本正經,好似執著得想知道答案。
    顏少青卻從他這番話中聽出蹊蹺,沉聲道:“你能出去?蔽日盟算計之下,所有人都要死在陣中,你如何有把握出去?”下一刻,他便猜中事實:“你不是替蔽日盟做事,而是奸細。”
    這個男人有多聰明,趙褆比任何人清楚,既然決心與他同葬此地,那些秘密,便不再重要。
    四周一無遮物,二無霧靄,灰淡的天色襯著深褐沼澤,在天邊連成一條蒼白界線。
    這條界限之前,顏少青筆直站著,神情冷漠卻氣勢驚人,他的眼仁極黑,像兩潭深水望不見底。趙褆知他動了真怒,心中又是畏懼,又是暢快。
    他說道:“蔽日盟盟主目中無人,專找替死鬼開路,誰會真心賣命?她這般行事,同劉娥倒有幾分相像,卻又不及她心狠手辣,怎能成就大事?遼太子則不同,他深諳人心,又頗具手段,最重要的是,他和宋室素有芥蒂,我助他一分,便等同在趙禎身上剮一刀。”他笑了一聲,又道:“你還想知道甚麼?我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顏少青道:“橋上的斷索是你所為,是也不是?”
    趙褆頗為訝異地道:“我當時和眾人一道呆在山洞中,可沒單獨出去,如何出去砍斷繩索?”
    顏少青沉聲道:“不必完全砍斷,隻消事先割出裂痕,那鐵索決計經不得兩人重量,何況繭人比尋常人更重。”
    趙褆笑了笑,索性承認道:“不愧是嵐山閣閣主,果然沒法瞞你,不錯,我早就想送姓杜的下地獄,至於原因,你也十分清楚。”接著又道:“就這會兒你我說話的工夫,他是被萬仞分屍,還是被碾成肉糜,我可不知道。你我死可同穴,他卻要做個孤魂野鬼……嗬,知道又如何,你沒有時間,也沒有法子去救他。”
    顏少青道:“殺了你,就是最好的法子。”
    趙褆的笑容凝固在嘴角,這一句話,將他勝利者的姿態徹底擊碎,他牙齒切入嘴唇,硬生生咬出血來,強掩顫抖道:“你要殺我?”
    隨著這句話喊出,壓抑許久的不甘、憤恨、嫉妒統統爆發出來,清秀的麵龐變得扭曲,這一刻,趙褆拋去冷靜的假麵,肆無忌憚地發泄著情緒,指著心口道:“趙恒的皇位原本是我的,若非劉娥從中作梗,我豈會落到這步田地?而趙禎小兒——”
    他胸口劇烈地起伏,將一些醃臢字眼咽回腹中,從牙縫中蹦出幾個字:“趙禎何德何能,去繼承原本屬於我的位置?那杜三少又走了甚麼大運,搶走我趙褆的男人?”他的怒氣猶如實質,化作層層疊疊的殺氣外放。
    “而現在,連你也要殺我?”明明無風,兩人衣袍卻在獵獵飛舞。顏少青迎上他猶如困獸的眸光,道:“你不死,何以破死門。”
    趙褆放聲大笑。自己處心經營,步步算計,全都像一場笑話,到頭來,這個冷心冷情的男人對自己毫無眷念。他嘶啞著嗓子問:“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如果今日布局的是杜三少,你也會如此?”
    顏少青搖了搖頭。趙褆不知他否認的是前半句還是後半句,但見他袖袍鼓蕩,額頭一跳,喝道:“你說得對,殺了我,便可以走脫去救你的三少,但此刻動一動就要深陷泥沼,你如何殺我?”
    顏少青一掌往地下拍落。
    登時,趙褆被一陣熱風刮得睜不開眼,伸手擋住眼睛,一晃神的工夫,驟來的高溫已將沼澤中的潮氣席卷而空。他移開手掌,隻見綠浪燎原,稀鬆的泥沼以肉眼可見之速幹涸。
    九轉丹魂經!趙褆心下咯噔一下,沒有料到至陽功法竟有這等妙用。他自然不知,這等神功煮水、熱浪蒸泥的奇思妙想正是杜三少的手筆。
    熱浪襲來,趙褆埋在泥中的小腿一陣火燙,他不敢耽擱,雙腿發力,猛地拔地而起。
    同一時刻,白光閃過,趙褆兩個翻身,在半空後仰躲閃,唰地一響,他的發帶被削為兩段。待落下站定,那白光已沒在對方袖中。
    雖避開這刀,但對方刀鋒上的森然腥氣,卻在鼻端索繞不去,趙褆盯著刀光沒入的衣袖,臉色鐵青。
    顏少青一掃他腰間,啟唇道:“不必藏拙。”短短四字後,手腕一翻,一柄短刀躍然而出。
    趙褆見到刀柄上的鬼眼,哪敢藏拙,抽出長鞭,右手揚處,啪地一鞭,打向來勢奇快的刀鋒,然而一鞭抽下,刀影霎時潰散,他緊接著揮鞭左上,一聲沉悶的鈍響後,幾點火星四下迸射。
    鬼紋刀不以快而著稱,然而每一刀的變化,皆令人冷汗直流。當年乾坤鞭稱霸天下,風光無兩,隻有趙褆心知肚明,他能成就天下第一,是因天下第二不與他爭。
    兩人相交數年,從未動手,唯一一次動手,卻是以命相博,那日”宮變”晚上,雙方傾盡全力,無顧其它,是以被人暗中偷襲。趙褆記得那些刀刀致命的招式,那個時候,男人雖也毫不留情,但刀上未攜殺氣,而如今撲麵直逼、令人喘不過氣來的殺意幾乎比鬼刀的刀鋒更令人膽寒。
    ”他是真想殺了我。”這個念頭猶如一柄尖錐,將趙褆剖得鮮血淋漓。他自以為布了一場好局,結果卻將自己困死,掙不脫、逃不了,地上一道道幹涸的裂紋就像張咧的嘴,向他發出無聲的嘲笑。
    顏少青的眼仁就似兩粒冰珠,射著驚人寒芒。趙褆胸中怒火直燒,一甩鞭子,迎頭劈向對方。
    趙褆披散長發,雙目通紅,不說溫王儒雅氣韻,便連”溫懷思”的冷靜自恃也不見一分,他狀若瘋癲,長鞭如蟒,一口朝著對方咬去。
    趙褆擅長兵,不可離敵太近,不過長兵也有長兵優勢,當刀光一亮,蟒頭便已咬中刀口。
    顏少青使刀的手法非常怪,不僅怪,刀路也甚為刁鑽,這和他為人的秉性相駁。這一刻,他似乎不再是那個沉穩冷淡的男人,而是化作了手中的刀。
    當刀鋒在長鞭間隙中穿過,顏少青一矮身,短刀同時自他手中脫離,勾纏著蟒身繼續飛舞,他則伸手橫過對方麵門,五指成鉤,斜鎖趙褆頸項。
    除非見過他出刀,否則很多人連第一招都走不過。趙褆不敢鬆怠,伸掌前擋。顏少青手腕一轉,五指扣向來掌方向。趙褆手心觸到對方指尖,登時起了一串燎泡,他立即使鞭擊飛短刀,橫鞭回護,不過為時已晚,顏少青五指抓中他左腕,用力一拽。
    九轉丹魂經霸道的內力衝入筋脈,趙褆疼得滿頭是汗,危急中道:“杜三少他在……”果不其然,顏少青動作一頓,趙褆倏然撲上前去,撞中對方胸膛。
    顏少青提著他手臂往外一摜,趙褆身子如風箏飛起,半刻中卻驀地一笑,用受傷的左手指指顏少青腳下。
    烏金鞭的鞭頭緊緊纏住腳踝,顏少青看也不看,縱步上前,短刀橫走,割向趙褆咽喉。趙褆抖手揚鞭,雖未將男人拽倒,卻也拽得對方步伐大亂。
    硬生生穩住身形,顏少青抓中長鞭一拉,對方身子前傾,眼看將要撞中刀口,驟然一提鞭子。烏金鞭一分六股,滋溜一聲從掌中逃了,顏少青欲待再抓,對方登時拋出一截衣袖,接著”移花接木”,往後縱開。
    顏少青縱身追來。趙褆見他緊追不舍,兩指間夾著一枚銀針,突然往腦後刺去。顏少青微微皺眉,刀鋒橫掃,往他上、中、下三路同時襲到。
    趙褆眼角泛紅,一揮鞭子,上下兩路刀光虛影立時潰散。鬼紋刀的刀鋒貼著烏金鞭削過,兩兵相觸,一聲刺耳的摩擦聲後,顏少青鬆開刀柄,兩指往烏金鞭上一彈。
    當啷一聲,不亞於金石之聲。烏金鞭倒揮,在趙褆肩頭抽得一鞭。趙褆悶哼出聲,倒退兩步。顏少青動作看似極慢,鬆刀彈鞭,一切皆不疾不徐,在趙褆退後瞬間,續足力道的一掌驟然打出。
    他在刀法上固然詭變狠辣,在掌法上更是下過苦功,趙褆登時大駭,叫道:“殺了我,你永遠別想找到杜三少!”
    縱然知道他不可信,聽聞此言,顏少青仍然微微收勢。趙褆哈哈大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要你痛苦,何必如此麻煩?”說著拋去長鞭,抬手擊向自己的天靈蓋。
    顏少青臉上變色,掌法突變,去擋他自戕的右手,趙褆動作更快,一掌擊下,接著口噴鮮血,往後便倒。顏少青臉黑如鐵,抓中他衣襟,咬牙切齒地道:“杜三少,究竟在何處?”
    趙褆滿口白牙皆被鮮血染紅,暢快又艱澀地道:“我死也不會告訴你……”
    顏少青方要問話,腹上一痛,原來趙褆軟垂的手不知何時插進了肉中。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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