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天魔現萬鬼聽令，神功成百煞臣服（十九）
    天佑看著斷開的衣帶，久久未能回神。方才尚在談笑風生，對他言語調戲，才半刻鍾的光景，這人便同自己天人永隔？
    若非衣帶已斷，天佑當真以為這又是一個惡劣的玩笑。他怔怔發呆：大夏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衢王，堂堂婆羅教教主，豈會如此輕易就死了？不，他一定正躲在哪塊岩石背後，趁我分心，跳出來嚇我一嚇；或是悄悄遊出，尋找其它法子去了。
    他的眼淚止不住往外湧，心中罵道：這個可惡的家夥！又想道：倘若自己沒有阻止拓拔宇利用月蓮兒的屍身布陣，他們是否已尋到出路，而拓拔宇，是否也不用死去？是以，歸根結底，錯在自己，是自己將他害死了？
    念及此節，登時手腳冰涼，似乎有無數道枷鎖從水底伸了出來，將他身子鎖住，沉沉拖入深淵。
    冷不丁腰身一緊，被人箍進懷中。一見是蘇傲，叫道：“你怎麼……”你怎麼沒走，可惜話說一半，吃進幾大口水。
    蘇傲麵無表情，押著人往前遊去。
    對方雖然冷著臉，天佑卻覺一股暖流直湧入心，手腳漸漸恢複了知覺。他展開手腳，跟著往外劃水，這樣一來，兩人速度也快上許多。
    漩渦兩相靠攏，帶起一股摧枯拉朽的毀滅之力。岩壁被一層層地削薄，水域中亂石飛旋，直如末世。兩人在水中顛簸翻滾，蘇傲一手抱著天佑後腦，一手將其牢扣懷中，天佑雙手雙腳同時攀在男人身上，回護他周身要害，偶有岩石砸來，均被兩人聯手擊退。
    不知過得多久，四周終於平靜下來，天佑心中一喜，抬頭看時，見是兩股漩渦終於合攏，其間幽光閃爍，似乎在醞釀一場更大的風暴。
    蘇傲感覺他身子微微顫抖，於是順著他的目光抬頭望去。
    不遠處，一個巨大的漏鬥已然成型，漏鬥中間一片純黑，四周是霧狀水流，呼吸似地一翕一張。
    天佑肺中空氣所剩無幾，猛地拉住蘇傲，欲待逃離。蘇傲腦中糊塗，察覺危險卻是趨於本能，比天佑先一步反應回來，往遠處遊去。
    兩人雙手相牽，各用一條手臂劃水，卻也合作無間，一霎時遊出六七丈。便在這時，那”漏鬥”忽然醒了，周邊水流攢動，似千萬條銀蛇亂竄。兩人好容易遊到那扇打開的岩壁，又被湧動的水流拖回一截。
    蘇傲一掌拍向水流，兩人借力浮了上去。天佑在水麵狠狠吸了一口空氣，伸手去拽水下的蘇傲。蘇傲握住他手，跟著攀住岩壁，也浮了上來。
    破敗的岩壁好似一道分水嶺，外麵的河水全部灌入甬道之中，岩壁外反而無水。天佑扶著他肩膀大口喘息，問道：“蘇傲，你，你醒來了？”
    蘇傲茫然回望。天佑早知答案，卻掩不住失望之色。他怔怔望著水麵，前路渺茫，又該何去何從？正想時，水中竄出一條殷紅小蛇，順著他腳踝溜了上來。
    小蛇顏色豔絕，卻不是蠱王是何？天佑原先對拓拔宇的境況還留有一絲奢望，此刻看見落單的蠱王，便徹底絕望了。
    蠱王是蘇傲所煉，見了真正的主人，卻有些畏懼，反對天佑分外親昵。天佑將小蛇托在掌中，拇指在他細膩的腹上摩挲。小蛇享受一般，在他掌中翻了個身。天佑不知如何操控蠱王，隻喃喃道：“你是萬蠱之王，知道哪裏蠱蟲最多，是不是？”
    蠱王歪著腦袋朝他吐信，接著身子一扭，朝西南方伸了伸腦袋。天佑隨口一問，不料它竟能聽懂人言。他在心中揣度：信許，這小蛇能帶他們找到出口？
    要去西南方，必須再次入水，但水中隆隆之聲不絕，那漏鬥狀的颶風仍在肆虐。
    天佑捧起男人臉龐，低聲道：“蘇傲，咱們再不分開，要活一道活，要死一起死。”他將剩下半截腰帶綁住兩人手腕，打上死結，想起前車之鑒，又道：“你要是割開衣帶，我便再不理你，知不知道？”
    蘇傲看了一眼手腕，並未掙脫。天佑一笑，在他唇邊親了親，率先入水。蘇傲緊隨而上。
    水下更是渾濁。蠱王身形靈巧，一下沒了蹤影。天佑朝它消失的地方劃水，過了片刻，便看見一條搖擺的尾巴尖。蠱王見人跟了上來，又朝前竄去。
    兩人朝前遊了一陣，慢慢接近颶風，蠱王不受影響，依然竄得飛快，兩人沒它身法輕快，已是前進不能。
    天佑朝蘇傲擺擺手，示意繞路而行。蘇傲對他千依百順，謬說繞路，便是遊向颶風送死，亦不會有半點意見。
    兩人貼著石壁邊緣，雙手交握，腕上還纏著一條衣帶，盡管如此，天佑仍不安心，一麵留意蠱王蹤跡，一麵觀察颶風的行徑。不知何故，那”漏鬥”正在慢慢縮小，裏頭依舊幽光閃爍，在靠近中央的地方，有一小塊白光，形狀就似一枚玉圭。
    天佑心中微動：玉圭碎裂，陣中便有這般巨變，兩者之間必有幹係，法屠進出自如，照他所言，還可帶人出陣，他靠甚麼？無非是一件厲害法器，會不會就是玉圭？
    再則，這颶風起得突然，卻隻在附近肆虐，與其說是災難之象，不如說是法器正在自行複原？那些碎石、血肉被卷進之後，就像進了怪物的肚子，再沒出現，可不就是喂了玉圭？
    ——倘若玉圭才是萬衍陣關鍵，他們又何必舍近求遠，去尋那渺茫的出口？
    想到這裏，登時茅塞頓開。但颶風勢猛，如何能夠靠近，天佑苦思良策，冷不丁有股暗流卷了過來，蘇傲攬著他躲過，那暗流不依不饒，在兩人一錯身的工夫又卷將回來。
    天佑看看這一小股暗流，又看看不遠處的”漏鬥”，一個念頭在心中閃過：這股暗流，怎麼好像那東西的探子一樣？
    這暗流打不散、避不開，蘇傲也是不勝其煩，眸光一沉，掌心寒氣乍現，猛地朝前一抓。水流無形，但憑蘇傲高深的功力，足教無形之物化作有形。暗流逃也不及，便凝成一串冰淩。
    若非身陷險境，又在水中，天佑定要撫掌叫好不可。轉念一想，天魔毒經至陰至寒，能封住暗流，自也能夠封住颶風，倒要看看，這頑物被封冰中，焉能作妖？
    接過冰淩，往前一擲。他手勁不小，那冰淩衝破水流，直向”漏鬥”而去，不過在靠近時，被颶風瞬間攪碎，”漏鬥”卷了一圈冰渣子，咯喇喇直作響。
    天佑見那一小塊白光又閃了閃，這趟全神貫注，看清那白光果真是一塊半掌大小的玉圭，而且完好無損，知道自己猜中事實，於是精神大振。
    無論是為了出路，還是為了拓拔宇，這颶風，他都要鬥上一鬥！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