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笑歎紅塵,愛恨嗔癡  第十回:天魔現萬鬼聽令,神功成百煞臣服(八)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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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回:天魔現萬鬼聽令,神功成百煞臣服(八)
    雨下得更急了。
    杜若織走到法屠布陣的院落,推門而入。前屋有兩名啞仆,見來人是蔽日盟盟主,臉上露出驚恐之色。
    杜若織操著粗啞的男聲道:“怎麼,本盟主會吃人?”
    兩名小仆說不了話,隻會發抖。杜若織收了傘,扔給其中一人。那小仆接了傘,身子向後一個蹌踉,極快地退了出去。另外一名啞仆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這小仆身量矮小,佝僂著背,麵黃肌瘦。杜若織眸光落在他的身上,無端想起自己的兒子。那啞仆見盟主正對自己,不言不語,嚇得魂不附體。
    杜若織道:“你叫甚麼名字?”
    啞仆不會說話,以頭搶地,連連磕頭。杜若織將他從地上提起,想說甚麼,卻未說出。
    忽然有個聲音從後院傳了過來:“盟主既然來了,不妨來陣前一觀。”
    杜若織聽出是法屠的聲音,重攏思緒,不再關注那小仆,徑直穿過門庭,朝後院快步而去。
    她走後,那啞仆見四下無人,原本佝僂的背漸漸打直,黯淡的眸光刹那間恢複神采,他手中握著一個紙團,慢慢展開,待確認了紙團上的內容,低頭沉思了一陣,接著悄悄跟去內院。
    杜若織滿腹思緒,來到陣前。
    法屠朝她行禮,接著收起陣旗,將幾樣法器也收在一邊,指著沙盤道:“盟主請看,八門已破四門。”
    杜若織目光在沙盤上掃過,見八麵陣旗倒了四麵,旗子倒後,在地下形成一個圓圓的黑洞,附近的草木也枯死了。她不懂其中玄妙,直接問道:“李元昊呢,死了沒有。”
    法屠搖了搖頭,指著其中一排木人道:“這是西夏皇帝一行,這些木人不倒,人便活著。”
    “這麼容易便死,也不是他了。”杜若織隨他手指的地方望去,果見四個木人站在一處山坳裏,木人身旁還有兩麵陣旗,她問道:“這是何意?”
    法屠道:“陣旗代表守陣人。”
    杜若織眯起眼道:“他們走在一起,是說……這兩人叛變了?”
    法屠搖了搖頭道:“也許隻是湊巧離得近而已。”
    顯然,杜若織對這含糊其辭的答案十分不滿,冷聲道:“說清楚。”
    法屠有些懼怕她,不再裝高人風範,連忙道:“盟主看這沙盤隻有方寸之地,實則在陣中,這山坳十分寬廣,兩方人馬即便同在此地,也不易相遇。”
    杜若織沉吟不語。
    法屠無法透過寬大的風帽察言鑒色,隻得小心翼翼地繼續道:“這兩個守陣人,一個是看守生門的孫不忌,一個是看守死門的溫懷思。”
    杜若織終於出聲道:“生門、死門,我可記得這兩門離的不近。”
    法屠不知如何辯解,絞盡腦汁地尋對策。杜若織道:“這八人中也有聰敏的,好比溫懷思此人,鬼心眼多得很,他前來投奔,本就別有目的,不過無論怎樣,進了萬鬼陣,便也算自投羅網,橫豎要死,諒他耍不出多餘花招。”
    她指著東首一麵陣旗,淡然道:“據我所知,看守杜門的是你的妹妹。”
    法屠心中一驚,冷汗涔涔而下:“回稟盟主,她不聽勸,非要入陣。”
    杜若織道:“你沒給她通風報信?”
    法屠額角抽動,不敢教對方察覺神色有異,低下頭道:“自然沒有,她仰慕盟主已久,非要去陣中替盟主辦事,這……我也攔不住,不過送信之事,我可萬萬不敢!”
    但凡凶陣,總會孕育天材地寶,隻是尋得的幾率小之又小,不過如能尋得,便是一場大造化。法屠精通陣法,也不敢以身試法,他妹妹寶蓮,也便是江湖中臭名昭著的妖女月蓮兒卻是自負本領,又仗著兄長是主陣之人,硬從兄長這領了守陣的差事,鋌而走險。
    這些事,法屠以為能夠瞞過蔽日盟盟主的耳目,不想早被對方看在眼裏。他汗流更甚,想到自己送進陣中的書信,以及私下打開的後路,右手小指頭按捺不住地翹了又翹。
    杜若織似乎沒察覺他的動靜,圍著沙盤走了一圈,手指停在西南麵一座山丘的背麵,道:“這裏,似乎同其它地方不大一樣。”
    法屠見她手指指向,一顆心幾乎從胸腔當中跳了出來。蔽日盟盟主所指,正是自己大開後門,給月蓮兒留下的逃命之處。
    其實那處和其餘地方沒有明顯不同,硬要說有,便是這座山丘的形狀特異,像一柄倒插的劍。法屠強裝鎮定,回道:“也沒甚麼特別,隻是那山山腹內白骨累累,積成屍山骨海,是陣中煞氣最重之處。”
    杜若織道:“原來如此,莫怪看起來有些陰森。”
    法屠見她手指移向別處,知道這事算是揭過去了,心中鬆了口氣。
    杜若織漫不經心道:“陣中之事,你是內行,你說他們有無可能逃出來?”
    法屠搖了搖頭:“絕無可能。”
    杜若織沉默半晌,接著說道:“先時也有屍將入陣,並無阻礙,天下沒有絕對之事,你考慮清楚再答。”
    法屠覺得對方態度有些奇怪,將西夏李元昊的勢力一網打盡,不正是此行目的,怎麼盟主好像心情不悅?
    其實,他能給月蓮兒留下後門,那麼要從陣中帶出人來也是輕而易舉,隻是他懷疑盟主是在套自己的話,不敢輕易承認,搖了搖頭,斬釘截鐵地道:“萬鬼陣一旦啟動,裏麵的人出不來,外麵的人也休想進去,盟主之前放了屍將進陣,是因屍兵屍將不算活人。”
    這話說完,法屠心中也是七上八下。黑袍籠罩之下,蔽日盟盟主的情緒無從揣度,他小心翼翼地試探:“盟主?”
    杜若織看著整副沙盤,低聲喃喃:“可惜屍將沒將他帶出來。”
    法屠沒聽清,問道:“啊?”
    杜若織冷笑一聲,說道:“無人能進,也無人能出,但有一人是例外。”法屠渾身發冷,就見對方手指向他,說道:“這個人,就是布陣之人,我命你親自進陣,將少主帶出陣來。”
    ***
    天佑將信折起來收在懷中,牽住蘇傲的手,帶著他走到岩壁之前。他先做了一個攀爬的動作,然後示意蘇傲跟著自己。蘇傲仰頭看著攀上數尺的少年,忽然足下一點,將人夾在腋下,施展出飛簷走壁的功夫,一口氣掠了上去。
    天佑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怔了怔,待回過神來,兩人已腳踏實地。他手中緊緊握著照明的夜明珠,攤開掌心,淡淡的光暈登時發散開來。
    穹頂上仍然掛著吊屍的粗繩,空氣有些滯悶,原本四下流竄的陰風也消失無蹤。天佑心道不好,拉住蘇傲,直往通道走去。憑著記憶走過岔道,快速到達甬道。
    四周空氣愈發不暢。
    沿著甬道走到洞口,天佑摸著堵住洞口的岩石,低聲道:“定是西門圖搞的鬼。”洞口被堵得嚴嚴實實,一絲光也透不進來。他運掌打向堵住洞口的斷龍石,竟無半分鬆動,隻得轉頭看向蘇傲。
    蘇傲安靜地站在他的身後。天佑將他手掌按上岩石,做了一個推的動作。可惜蘇傲所有行為皆由本能,除了將手按在岩石上,並無其餘動作。天佑心知急不來,將他拖後幾步,低聲囑咐:“我再試試,你小心些,別教碎石砸中。”
    蘇傲十分聽話,便在後方不動。天佑氣沉丹田,運起內力,一掌劈向斷龍石,四周山石跟著震動,細小的沙石簌簌下落,那斷龍石卻紋絲不動。
    天佑並未氣餒,第二掌跟著打出,接著是第三掌、第四掌……
    轟轟轟——
    山壁震動,碎石滾滾而落,陰寒之氣順著掌勢劈出,四周石壁也結起一層薄薄的霜殼。天佑連續揮出三十掌,每一掌都傾盡全力,若是尋常岩石,早已碎了。
    他停下來平複一陣,欲待揮出第三十一掌,忽然手腕被人從後握住。他不得不停下動作,半轉過身來詢問道:“蘇傲,怎麼了?”
    蘇傲目光落在他手掌之上。天佑低頭看了看,原本白皙的手掌已被粗糲石塊磨得破了,他尚不能將天魔毒經操控自如,陰寒之氣有時會反噬,是以除了劃痕,還有凍傷。
    天佑看看手掌,又看看蘇傲,男人眼神依舊冷漠,不過握著他手腕的動作卻很輕柔,他笑道:“小傷而已,師傅心疼了?”
    蘇傲將他手掌放下,接著摟住他腰,將人按在懷中。天佑維持這個姿勢,被人摟著向洞口走了幾步,忽然一聲巨響,猛烈的氣浪掀得人衣袍亂飛,雷雨聲緊跟著鑽入耳朵。
    天佑精神一振,在他懷中轉過頭來。斷龍石已被男人一掌劈碎,連帶著洞口的土坡也被餘力削去半截。洞外雨簾稠密,遠處景物都朦朦朧朧看不清楚。
    天色陰沉,難以辨別時辰,不過肯定未到酉時。天佑道:“我們先去尋些吃食。”他不敢放任蘇傲一人呆在此地,牽住他手,一同往外走去。
    陣中能吃的不外是些土裏的東西,天佑在附近挖了荸薺和白薯,匆匆去往西門圖避雨的山洞。西門圖早已逃之夭夭,篝火已滅,餘燼裏還有兩張蛇皮。
    天佑往裏添了柴禾,重新點燃,就著溫暖的篝火烤起食物。他用內力烘幹衣袍,轉眼瞧見蘇傲濕淋淋坐在一旁,身上簇新的喜袍沾著血汙,便道:“將濕衣除下來罷。”
    蘇傲自無反應。天佑蹲在他身旁,將他濕透的衣物一層層褪下,脫到裏衣時,目光在他矯健的肌理上轉了轉,不禁有些心猿意馬。少年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將濕衣服拿去洞外就著雨水洗了。
    這趟卻未用內力烘幹,他順手在附近折了幾條樹枝,搭成架子,將洗淨的衣袍晾上,回到蘇傲身旁,伸手撫上對方胸膛,低聲道:“蘇傲,你冷不冷?”他心中砰砰亂跳,就怕蘇傲露出厭惡之色,將自己推開。
    過了半晌,見蘇傲沒有任何動作,他暗舒一口氣,同時又有些不甘,伸手用力在他胸前戳了幾下,賭氣般道:“我同你說話呢,你竟理也不理。”
    眼前的軀體矯健壯碩,黑發如瀑,散在肩上,緊實的肌肉從肩膀開始,一路往下覆住雄渾的胸膛,又由肋側收窄,貼裹著腰身、小腹,再往下是濃密叢林中蟄伏的……
    天佑連忙收回目光,臉上滾燙,不敢多想。他閉著眼睛,雙手抱住男人腰身,低聲道:“蘇傲,我給你取暖。”他聞著熟悉的辛甜藥香,胸口的悶氣漸漸平複,眼皮也有些沉重,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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