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笑歎紅塵,愛恨嗔癡 第五回:風霜降月色蒙塵,霧織天萬衍乾坤(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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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風霜降月色蒙塵,霧織天萬衍乾坤(二)
提起杜若織,杜迎風眉頭一皺,不由自主地道:“若織好端端在大遼當皇妃,沒甚麼好擔心,可汗即使沒法子哄她高興,也總不至於短了吃穿。”
顏少青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杜迎風兀自說道:“待此間事了,我和哥哥便去接她回家團聚,不教她再受丁點委屈。”
見他不願揭破,顏少青輕歎一聲,道:“走罷,去尋你外甥。”牽起他手掌,抬步往前走去。
杜迎風被他牽住了手,笑眯眯躍到他背上,說道:“前麵泥濘,勞煩顏大閣主再背一路。”
顏少青側過頭來。杜迎風立即湊上去蹭一蹭他的臉頰。顏少青微微一笑,任他在背上攀著,抬步向前。
先時推衍了兩處陣眼所在,其中一處就在三裏開外。顏少青輕功了得,不到一炷香工夫,便已行到。根據四周境況,杜迎風推斷此處正是傷門所在,是八門中頗為棘手的一門。
顏少青放慢腳步。杜迎風從他背上滑下,四下裏一瞧,隻見泥地中印著亂七八糟的腳印,樹木翻斷,一片狼藉。
杜迎風輕咦一聲道:“陣眼已毀。”隻見幾株長勢奇特的矮樹環著一長方青石,矮樹盡折,青石碎成八塊,每塊均等大小。他嘖嘖稱奇:“看來是掌力所至,不知是甚麼人。”
顏少青道:“有過一場打鬥。”
杜迎風點點頭,蹲下身來,隨手丈量了一下腳印,又道:“這些腳印是一個七尺大漢所留。”
顏少青嗯了一聲。
杜迎風摸著樹上痕跡,又看看周圍,喃喃低語:“怎麼來來去去隻有一雙腳印?”向顏少青道:“看這些痕跡,那人身高在七尺三寸到七尺六寸間,使一柄異形鐵錘,錘頭甚重,是江湖中哪號人物?”
顏少青眸光微動,心下已有頭緒。
杜迎風想了幾個使錘的好手,皆是矮胖之人,沒有超過七尺的大漢。拿劍柄撥開長草,尋來尋去,也沒尋到其餘線索,納悶道:“明明有打鬥痕跡,怎麼隻有一雙腳印?另一個是鬼不成?”
顏少青看他一眼,身形一幌,登時失了蹤跡,片刻工夫,又在原地出現,不過周圍每顆樹上都多了一道指力留下的痕跡。
杜迎風撫掌笑道:“顏兄的輕功又有精進。”
顏少青道:“不是隻有鬼才可做到踏地無痕。”
杜迎風啊地一聲道:“那看來不是鬼,而是絕頂高手了。”一個足下生風,來去無蹤的絕頂高手。
他撥開擋路的樹枝,見樹枝上掛著一條破布,正待細看,忽然腳下踩中甚麼物事,叫道:“找到了。”
泥濘濕地中冒著一叢叢雜草,有半人多高,一具屍首倒在其中,胸膛塌陷,臉膛烏紫,眼角耳孔都有凝固的血跡。
屍首不遠處,躺有一柄造型奇特的鐵錘,錘以精鐵打造,形似骷髏,巨口中盤有獠牙,骷髏頭頂連著粗鏈,鏈底是一根兩尺長的鐵棒,是由一個連一個的小骷髏拚就而成。
“咦,這人是……”
“是混天錘李霸天。”顏少青不知何時走到他身後,淡淡地道:“這人專幹黑吃黑的買賣,手段狠辣,從來不留活口,是個棘手人物。”
想了想,又補充道:“暗三曾在法屠身邊見過此人,看來是被安排在此駐守傷門陣眼。”
屍首十指蜷曲,四肢僵硬扭曲,顯是痙攣而亡。杜迎風抱臂說道:“就他做的那些大案,倒是死有餘辜,看這死狀,死前可被人狠狠揍了一頓,不知是什麼人下的手。”
顏少青垂著眸子,在屍身烏紫的臉上掃了兩眼。杜迎風忽然蹲身道:“他不僅被狠狠揍了一頓,還中了毒……武功又高,又熟諳毒術,殺他的是蘇傲,還是拓跋宇?”
顏少青一掃屍首胸前凹陷處,道:“拓跋宇功力尚做不到如此。”
杜迎風點點頭,轉而又問:“這些人擅自踏足酈王府,給當家主人殺了也沒話好說。不過蘇傲既有十足把握殺他,為何還給他喂毒?他雖是混賬,卻也沒有折磨人的癖好。”
顏少青沉思道:“興許是逼李霸天說出破陣之法。”
杜迎風看著李霸天猙獰的臉色,挑眉道:“這便叫做,惡人自有惡人磨。
這等惡人,兩人自沒道理給他收屍,杜迎風一腳將屍首踹進溝裏,又將那作惡的骷髏錘隨手扔了下去,拍拍雙手道:“蘇傲這混賬王八蛋,看在他替小爺省了一頓功夫的份上,小爺便留他半口氣,將他揍得半死不活好了。”
顏少青無奈搖頭,牽著他手,繼往下一處陣眼走去。這一去,沒料想又撲了個空。
休門乃是萬衍陣最險之地,不僅陣眼最險,地勢也最險要,是在一處亂石堆砌的峭壁上。如今峭壁移為平地,亂石崩塌,將陣眼深深掩埋在內,而在亂石堆中,一名黑衣老者半截身子埋在石下,一雙手維持刨地的姿勢,雙目圓睜,七竅流血,早已氣絕身亡。
老者身前石堆中插著一柄長刀,刀柄上係著一塊黑綢。杜迎風上前拔出長刀,隻覺入手極沉,刀身如鏡,背上有道血槽,凝著深褐血跡。他冷笑道:“這眉山老鬼也有今日,這把黑煞刀,不知收了多少無辜性命。”說著將刀一扔。
黑煞刀在陡坡處跳了幾下,摔下石坑,不知所蹤。
杜迎風回過身來,凝思道:“這萬衍陣引而不發,陣眼已給人破去三處,再等下去,不是做了無用功,蔽日盟在搞甚麼鬼?”
顏少青道:“你是替蔽日盟可惜?”
杜迎風哼地一聲道:“小爺巴不得蔽日盟早些完蛋,隻是,隻是……”
顏少青接話道:“隻是蔽日盟完了,蔽日盟盟主也沒好下場,是不是?”
杜迎風眸子左移右撇,十分彷徨不定。顏少青歎道:“蔽日盟籌謀多年,就為了今日,走到如今境地,已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杜迎風垂眸道:“她稍退一步,也不是全然沒有後路。”
顏少青道:“當年劉娥亦將自身至於這般境地。”說到這裏,已說不下去,搖了搖頭道:“再若遇上,你可勸她一勸。”
杜迎風歎了一聲,仰頭望天,大聲呼嘯。
待他發泄畢了,顏少青才走上前道:“倘若她真是蔽日盟盟主,那麼萬衍陣為何引而不發,便也說得通了。”
杜迎風怔了怔,一下明白他的意思,喃喃道:“天佑是瞞著眾人跑到西夏,我姐姐自然不知,難道她突然知道了兒子也在陣中,有所顧及,這才……”
顏少青道:“這隻是我的推斷。”
杜迎風憂愁不過半刻,便將煩惱拋諸腦後,說道:“先找天佑要緊,他和蘇傲多半在一塊,循著陣眼繼續走。”
顏少青自無異議。
兩人自不知這推斷其實已八九不離十。
一間大殿之中,杜若織一襲黑袍,坐在主位。裴言頭顱抵地,跪在殿中,道:“是卑職無能,未將少主帶出陣來,請盟主責罰!”說著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杜若織神色凝重,雙手撐著扶手,一言不發。她身側一個玄衣老者指著他道:“你壞了盟主大事,罪該萬死!”
裴言不敢抬頭,慚愧道:“卑職無能,罪該萬死,請盟主責罰,不過請盟主以少主安危為重,萬衍中都是凶神惡煞的亡命之徒,他們不識少主,萬一有所衝撞,恐於少主不利!”
杜若織每聽他說一句少主,眉頭便皺緊一分。那玄衣老者察言觀色,小心翼翼地俯首道:“盟主,少主安危不得不顧,但計劃不可終止。”
杜若織臉上不見怒容,隻斜斜瞥他一眼。玄衣老者撩袍下跪,直道屬下逾矩。
裴言跪行到主人腳下,重複道:“求盟主以少主安危為重!”
杜若織淡淡地道:“我自有主張,你退下罷。”
裴言抬起頭來,見她目無表情,眸中也盡是冷淡之色,心頭涼了半截,一時忘卻主仆之分,伸手抓住她裙擺,疾言厲色地道:“盟……不,娘娘,那些人不識少主,必須有人進去……有人進去提點一二,卑職願再次前往,請娘娘下令!”說罷一連磕了十餘響頭,直磕得頭破血流。
杜若織轉過頭去,緩緩地道:“萬衍陣已啟,除非陣眼全毀,否則不能進,也不能出,這一點,想必你很清楚。”
裴言雙目圓睜,不可置信道:“不,不會的……”
杜若織閉了閉眼,嗓音無一絲起伏:“你下去罷,此事我自有主張。”
裴言目眥欲裂,叫道:“娘娘的主張,便是犧牲親兒,換取天下?”
“放肆!”那玄衣老者驀地躍起,一掌往裴言胸口拍去。裴言重傷未愈,豈能抵擋這長老滿含怒意的一掌,當即噴了一口血,向後跌去。
玄衣長老還待動手,杜若織抬了抬手,說道:“夠了。”
裴言吐了嘴裏的血沫子,想要站起,手腳卻已使不上力。杜若織說道:“黃長老,萬衍陣之事,你親自前去監督,不得有誤。”玄衣長老聞言大喜。裴言一聽,身子一抖,嘭地一聲,摔回地上。
杜若織一甩衣袖,抬步走了出去。裴言目睹她纖細的身影走出大殿,雙目通紅,狠狠往地下砸了一拳。
杜若織走出大殿,揮退侍者,獨自走到一間精舍。這精舍建在後花園的陰暗處,窗子全部封死,門上落了一把大鎖。打開大鎖,踏入舍內,她朝黑暗中看了幾眼,道:“別睡了,有任務給你。”
黑暗中靜悄悄的,無人應答。杜若織亦不掌燈,隻從懷中摸出一隻小盒,打開小盒,其中是一簇漆黑胎發,她將胎發取出,朝前遞了遞。
黑暗中驟然響起一陣動靜。杜若織感覺手邊多了一陣熱氣,似乎有甚麼正在嗅她手中的胎發,她不僅不驚,反將胎發朝前遞去,說道:“你去陣中,將七皇子帶回來。”
那熱氣倏地退了,四周重歸寂靜。杜若織將胎發收起,也不在屋中多耽,轉身走遠。在她走後,一道黑影倏地從大敞的屋門竄了出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