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笑歎紅塵,愛恨嗔癡 第四回:八風通三星運曜,九雉飛雙龍搶珠(廿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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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八風通三星運曜,九雉飛雙龍搶珠(廿七)
燈芯噼啪爆了一聲。
虞太妃猛然驚醒,手邊的酒杯滾落在地,杯中酒水潑灑,咕嚕嚕滾到另外一人的腳邊。
那是一雙帶有暗紋的烏靴,靴子不大,比尋常男靴略小,前鏨火焰紋飾,兩側又有龍紋銀絲絞鑲。這些紋路粗看時不顯,但在熠熠燈火之下,足以看得分明。
酒杯滾到靴前,終於停下,酒液蜿蜒一地,像一條扭曲翻滾的蛇。
虞太妃有些怔忡,盯著對方的烏靴,擰緊眉頭。偌大寢殿之中,除了隔案對坐的兩人,再無他者,所有的侍者、宮女都早早被遣去了門外。
方案上壘著一摞奏折,全未批閱,案頭擱著朱砂筆,硯中的朱砂原未研開,那酒杯從案上跌落,濺了兩滴在其中,便將它化開了。
對麵一聲輕笑,一個聲音道:“虞太妃,國不可一日無主,你再無決議,貴國的賢臣便不僅隻上折子了。”
虞太妃眉皺更深。
那聲音又道:“中書和禦史台多是太妃安排的人,太妃要立哪位皇子,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虞太妃掃了一眼桌案。這些都是今日呈上的奏折,立儲之事懸而未決。李元昊少年稱帝,子嗣卻不豐盈,十多年過去,夭折了三個,如今也隻剩二皇子及五皇子。
朝中除了幾個老狐狸按兵不動,多數已選擇擁立二皇子,少數則擁立五皇子。五皇子尚且年幼,二皇子卻已成年。相較於成熟穩重的二皇子,虞太妃自然傾向於扶植幼主,一來皇帝年幼,便於掌控,二來五皇子生母雲妃同是出身虞氏,便是沒有宮裏這層關係,這五皇子實打實也得稱她一聲姨祖母。
在她深思時,那聲音又道:“是了,虞太妃還在猶豫是立頗得人心的二皇子,還是雲妃所生的五皇子。立二皇子固然可以收攏人心,不過那位也最像先帝,擅於猜忌,誰知到頭來會否倒打一耙;誠然,立五皇子是個好主意,隻除了一點,虞太妃仍是虞太妃,即便身份貴極,卻也永遠成不了太皇太後。”
虞氏聽了這話,狠狠閉了閉眼。對方說得不錯,此事是她心頭的一根刺,也是她遲遲未下決定的緣由之一。
那人輕輕笑了一聲,嗓音低柔,似蠱惑般說道:“與其猶豫不決,延誤了大好時機,虞太妃不妨考慮考慮本盟主提出的建議?同樣是先帝子嗣,太妃隻消在殿上演一出戲,便可成為真正的太皇太後。”
“不可。”虞太妃想也不想便拒絕,道:“先帝年少時喜歡在各國遊曆,要說在外留有子嗣,也非繆談,你卻如何證明?”
她凝視眼前之人,沉聲道:“而且這位皇子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待到此刻才冒出頭來,朝中還不知要如何非議。”
“非議?虞太妃走到如今這步,還怕區區非議?”
虞太妃看了對方一眼,反問道:“我倒不知,這位皇子若能繼承大統,蔽日盟在其中可獲多大利益?盟主在這事之中,又可獲得甚麼好處?”
她畢竟久居高位,即便稱不上深思熟慮,一些該有的心思還是不缺,亦有自知之明,斟酌片刻,又道:“蔽日盟在中原的勢力如日中天,又有大遼作為後盾,若同酈王合謀,無疑於如虎添翼,對於謀奪天下,更添幾分勝算,盟主為何舍酈王,選虞氏?”
對方似乎有備而來,聽到這個問題,沉穩一笑,答道:“此事既然虞太妃問了,那麼本盟主也沒甚麼好隱瞞。蔽日盟要的是實際利益,此事若成,不求封侯拜相,但求太妃賜下耘河、甘州附近的幾處馬場;至於本盟主……拓跋氏之間再如何離心,也不會將權利分給外人,這些虞太妃想必比我更清楚,何況我與拓跋氏有些舊仇,見不得這些男人春風得意。”
虞太妃眯著眼睛,深深打量眼前之人。一張芙蓉麵,兩彎柳葉眉,除了眼底隱隱的桀驁和野心,誰能想到這樣一個嬌柔女子,竟是盤踞滲透於三國勢力的蔽日盟盟主!
虞太妃目光在她身上來回打量,掩下心中驚怒,冷笑道:“耘河和甘州的馬場?盟主可知這意味著甚麼?”耘河、甘州是西夏兩處要塞,附近幾處馬場都盛產良駒,多供於軍需,她雖然在宮中養尊處優慣了,卻也知曉其中利害,沒有這幾處馬場,軍中馬匹何以為繼?
“也不是非要太妃將這兩處馬場拱手,隻是合作而已。我要這幾處馬場每年向蔽日盟提供所產馬駒的三成,這個條件,應該不難。”女子微微一笑,手中端著鑲金嵌玉的酒杯,向虞太妃遙遙一敬。
虞太妃按了按額頭,方要開口,隻聽咯地一聲,對方將酒杯擱在桌案,壓低了嗓音道:“本盟主為示誠意,已將最珍貴之物獻於太妃,助你鏟除異己,如今隻不過先討點兒利息,太妃便推三阻四,這合作……”話說到一半,她妙目流轉,威脅般看著座上打扮高貴的女人。
虞太妃想起酈王和衢王的難纏,還有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新任國師,心下一寒,立即道:“我應下了。”
“至於李元昊,這人若是死了,那便不提,如果活著,望太妃將此人交於我來處置。”
“好。”虞太妃皺了皺眉,也應下了。同是女人,她卻猜不透對方所求為何,她自己是為了虞氏的將來,大事若成,虞氏族人便可掌握大夏的半壁江山,數十年內的地位無人可以撼動,但對方一個江湖女子,難道圖的僅僅是馬場那些利益?還是說,那失落在外的皇子,其實是……
“既然虞太妃快人快語,那麼本盟主也不會吝嗇。最多五日,太妃便等著看那些拓跋氏的屍首罷。”蔽日盟盟主緩緩起身,拂了拂衣袖,轉身走了。
出得宮門,兩個婢子便從暗中走出,一個遞上鬥篷,一個奉上蒙麵的紗巾。蔽日盟盟主擺了擺手,邁步朝前走去。兩個婢子麵麵相覷,收了東西,一言不發地跟在後頭。
行到花園深處,她朝花樹叢中望了一眼,似笑非笑地牽了一下唇,便即轉身走了。
待她走遠,胡楊樹後慢慢踱出一個人影。月色之下,此人容色明麗,一襲貴胄華服,正是大遼太子耶律宏。他朝女子離去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秀眉緊蹙,在原地站了半晌,終是冷哼一聲,甩袖走了。
蔽日盟盟主帶著貼身婢子回到寢屋,沉思一陣,欲待向兩人做些吩咐,忽然一道人影跌跌撞撞從窗子闖了進來。兩名婢子上前嗬斥,卻見那人渾身是血,衣衫髒汙,臉色慘白,一個婢子就著月光認出他來,疑惑道:“你是……”
“裴言?”坐在床邊的女子極快地走來,將人扶起,心驚道:“何人將你傷成這副模樣!”
裴言含著一口鮮血,噗地吐了出來,氣若遊絲地道:“娘娘……不,盟主,大事不妙,小主人……小主人他,他在陣中……”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