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君相思意（上）
    拓跋宇好整以暇地收了蠱王，也收起一副殘獰之色。有這般身手，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人救走，這地界除了酈王拓跋洵不做第二人選。
    果然水幕落下，對麵那位一臉不善地望了過來，一攏紅衫，周身煞氣，不是蘇傲是誰？隻見他雙眸微眯，緩緩地道：“衢王似乎閑得很，本尊予你蠱王，可不是教你用來欺負小徒。”
    天佑眼眶濕潤，在他懷中乖乖伏著，起初不覺如何，聞言便泛起一陣委屈，扭頭狠狠瞪了拓跋宇一眼。
    拓跋宇雙手一攤，露出無辜之狀，他並無害人之意，隻是見到蘇傲對其護得緊，這才起了逗弄心思。
    蘇傲心知如此，是以方才未下重手，隻澆了他一身水。俯眼下瞥，見攀著自己肩膀的細白手指布滿斑駁傷痕，當即大怒，冷聲道：“拓跋宇，本尊還道你學聰明了，不想還是如此愚蠢！”
    他左手攬著少年，右手極快地抽出盤纏在腰間的軟劍。拓跋宇猛見劍來，不及細思緣由，旋身一避，讓過劍鋒。青光映麵，寒氣透骨，硬生生削下他鬢邊的一縷發絲。
    那劍上映著對方怒容，也映出拓跋宇一雙略帶疑惑的雙眸，心下一個念頭轉過，登時慍惱不已，叱道：“酈王這是要出爾反爾？”
    蘇傲輕輕托起一隻傷痕累累的小手，一字一頓地道：“你千不該、萬不該，對小徒用了這般手段，約定作廢，本尊要你性命。”眼中凝著寒冰，黑冷駭人，直和這幽深潭水無異。
    唰地一聲，長劍指來。天佑的手傷拓跋宇全不知情，卻是百口莫辯。他武功上的造詣本來直追蘇傲，眼下蠱王棲身，折磨去了大半精力，又教天佑耗盡手段，對付起來有些捉襟見肘，而且蠱王還是蘇傲的蠱王，即使易主，仍聽蘇傲指使，蘇傲教它乖乖伏地，拓跋宇便是喊破嗓子，那畜生愣是杵著不動。
    蘇傲劍下毫不容情，幾招一過，拓跋宇身上便添了傷痕。對方眼中殺意不似作假，他既是惱怒，又是心驚，身為皇族的那點傲氣卻不容他矮身求饒，隻冷笑道：“好啊！為了這點小事，便放棄苦心籌謀的計劃，酈王果然深明大義！”
    他言中盡是諷刺之意，蘇傲毫不理會，長劍直指對方胸前。天佑忽然伸手按下劍柄，低聲道：“這傷是我自己弄的，同他人無關。”
    蘇傲劍勢一偏，沒刺中拓跋宇的要害。
    拓跋宇毫不領情，冷笑道：“我先時用噬情蠱，確有謀害你的意思。”
    天佑不受挑釁，臉孔埋在蘇傲懷中，低聲鎮定地道：“說到此事，還要感謝你了，沒有你的噬情蠱，我也不能得償所願。”
    他所指何事，蘇傲自然知曉，憐惜般地將人擁緊在懷。拓跋宇卻是不知情的，雙目微睨，將信將疑地打量兩人。
    蘇傲唰地一聲收了軟劍，說道：“既然是誤會，你便走罷。”
    拓跋宇哪裏受得這氣？眉眼間的戾氣掩也掩不住，寒聲道：“拓跋洵，你我隻是合謀，地位等同，我為何要聽你差遣，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蘇傲皺了皺眉，不再理會，轉身將少年抱到潭邊，圈著他身子，教他坐在腿上，著手替他拾掇手上的傷口。天佑靠在他懷中，雙眸微閉，由得他替自己上藥。
    少年臂上舊傷已無大礙，但一雙肉掌翻轉過來，盡是猙獰之態，蘇傲一望即知是何種原因造成，他素來平靜的眼中掀起驚濤，萬般情緒一齊湧向胸口，竟堵得喘不過氣來。
    天佑長睫微垂，眼仁中是水中兩人的倒影，倒是一副毫無波瀾的模樣。
    蘇傲一聲長歎，終究甚麼也沒問，他小心剔除嵌在少年肉掌中的石礫，又修剪了倒翻的指甲，再將藥膏輕輕抹在傷處。天佑疼得滿頭冷汗，卻是片言不發。
    拓跋宇看兩人旁若無人的相處，心中忿恨無處發泄，大掌一揮，擊碎了潭邊亂石。發泄了心中惡氣，不再理會兩人，調頭走了。
    蘇傲淋濕巾帕，給少年擦了擦臉，低聲道：“阿佑沒話要說麼。”
    天佑揚起頭來，啪地一聲，打開了他的手。那巾帕掉在水中，蘇傲彎腰拾起，擰幹淨了，又替他擦臉。天佑複又打開，一雙眼睛盯著潭水，看也不看他一眼。
    蘇傲從沒見他發過這麼大的脾氣，心中隻憐惜更甚，索性不去管那巾子，抓著他手道：“阿佑這是同我過不去，還是同自己過不去？”
    天佑狠狠別過頭去：“你別叫我，我同你甚麼關係啊？”
    蘇傲將他手指湊近唇邊親了一親，笑道：“都拜了天地，你說是何關係。”
    天佑仍不轉頭：“那不過是逢場作戲，用來掩人耳目罷了，你將我……還不是說丟便丟下了。”
    蘇傲湊近他耳畔，輕輕扳過他頭來，說道：“你明知不是，何必說這氣話。”
    天佑道：“是啊，你為我尋好退路，繼而瀟灑赴死，可有想過我的感受，若是我回過頭來尋你不見……”
    蘇傲道：“為師哪有這般窩囊，去輕易赴死？”
    天佑聲音裏漸有些哽咽，吸了兩下鼻子，繼續道：“徒兒不求其它，隻求你別再將我拋下。”
    蘇傲見他這番可憐模樣，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算是允了。
    天佑忽然攥著他衣領，狠聲狠氣地道：“若有下一趟，徒兒就改投師門，自去尋一位安安分分的師傅！”抖開腰間喜帕，將兩人手腕綁在一塊，揚眉道：“好了，直到回去地麵之前，咱們都這樣挨著，你要跑了，我也立時知曉。”
    蘇傲這才清楚自己在徒弟眼中竟是毫無信譽可言，失笑道：“這鴛鴦錦帕可不是這樣的用處。”解開手腕上的帕子，朝少年頭頂蓋了下去。
    天佑裹在一片紅豔豔的綢光之中，眼淚盈眶，隻聽一道低沉的嗓音徐徐說道：“當日有人前來搗亂，咱們未來得及洞房，左右隻差幾個步驟，今日便補全了。”
    蘇傲掀開親手蓋上的錦綢，端著少年臉龐，憐惜道：“怎麼要哭了。”天佑欲待揉去眼中濕意，教蘇傲攔下動作，他湊上臉去，親了親少年額頭。
    天佑臉紅得像浸了胭脂，長睫沾著淚光，像蝴蝶翅膀一般輕輕地顫動。他咬著嘴唇，心口不一地道：“誰要與你洞房。”
    蘇傲捉著他傷勢較輕的左手去探自己腹下，嘴唇擦著少年耳廓，喃喃道：“徒兒不管？”
    天佑如被燙著一般，一下縮回了手。他已經人事，是以臉上更燒得厲害，嘴上道：“這，這於我何幹。”蘇傲一下含住他的耳珠，天佑驚喘一聲，腰都軟了。
    蘇傲低聲道：“那日在馬車之中，乖徒兒可不是這番態度，怎麼噬情蠱解了，徒兒就翻臉無情，為師很是傷心。”
    天佑偷偷覷他的臉色，上頭除了幾分邪性和戲謔，哪有半分傷心模樣，熱氣直灌進耳朵，耳珠又教人輕輕咬住，他渾身又燥又熱，隻覺骨頭都酥了，含糊道：“徒兒沒有……”
    蘇傲繼續道：“徒兒如此口是心非，又如此地不乖巧，師傅可要懲罰一二。”聽到懲罰二字，天佑登時捂住屁股。
    見他濕漉漉的眼眸中滿是驚惶之色，蘇傲一笑，將人整個摟到身上。
    天佑見對方手掌果真伸到臀下，硬起來的幾分脾氣登時拋到九霄雲外，帶著哭腔告饒：“蘇傲，不要！”他是真怕對方一下下抽自己的屁股，疼且不說，那逼瘋人的羞恥感簡直教人無地自容。
    他雖長年累月的習武，但到底是蘇傲嬌養出來的，又是青蔥年華，除了掌心有繭，身上各處的皮膚皆如凝脂也似，皮膚下且有一層薄薄的肌肉，觸手溫潤彈滑，教人挪不開手，尤其臀上的肉質較比他處柔嫩，按下去便如浸在一團凝起的羊奶中似地。天佑對此事心有餘悸，蘇傲卻是食髓知味，哪怕被徒弟視為惡癖，也還樂此不疲。
    ”啪”地一聲脆響，天佑眼淚終於不爭氣地落了下來。蘇傲伸手替他拭淚，食指接了淚珠，放進嘴中一嚐，笑道：“好甜。”
    天佑淚落更凶，似是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地自臉頰邊滾落。這一刻，心中的委屈全部宣泄出來：幼時汲汲營營求得生存，後來輾轉出逃，眾人對他身世的欺瞞，以及心儀之人晦暗莫測的心思。
    他捂著臉，嗚咽道：“在你心中，我究竟算甚麼呢……”
    蘇傲見他哭得傷心，停了動作。他眸光漸深，笑著俯身過去，將少年裹進胸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