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笑歎紅塵,愛恨嗔癡 第二回:誰家天下誰家子,一襲紅紗攏相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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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誰家天下誰家子,一襲紅紗攏相思(上)
見門後不是自己要尋之人,天佑的神情有些落寞,兼之對方又是蘇傲夙敵,便更沒有好臉色。
李元昊懷中抱著一人,像是重傷模樣。他見天佑站在門前,滿臉戒備之色,便刻意放緩語氣,說道:“朕並無惡意。”
興許終其一生,這位西夏皇帝都不屑向人解釋,但這少年有些不同。當時得知真相,他心中尚有懷疑,於是細心留意少年的說話神態,一看之下,端是熟悉無比。
後又得知少年名叫天佑,不禁感慨:當年和那女子燕好之時,自己便許諾,若她懷上男孩,便名天佑;若是女孩,便名天昭。年少時風流成性,和她濃情蜜意,竟是罔顧了一切。後來先帝駕崩,自己回到西夏,登基為帝,那女子偷偷跟來,而後呢,發生了何事?
李元昊苦笑一聲,自己戎馬半生,叱吒天下,唯獨對他們母子覺得虧欠。
除了石門之上,石壁上亦插了十餘支梅花鏢,每支鏢下皆有蟲豸屍體,可謂例無虛發。看來李元昊此舉,多半是為了自保。天佑點點頭,也未計較。基於虞氏的所作所為,在回到地麵之前,西夏國君最好毫發無損,至於雙方之間的恩怨,大可等到將來解決。當務之急,是要尋到蘇傲。
這般想著,天佑再不看他,轉身便走。
李元昊見他要走,叫道:“你……”一時之間,倒找不出稱呼來。他身子前傾,帶動了懷中傷者,那人悶哼一聲,神情十分痛苦。李元昊扶著他重又坐正,垂眼去看他傷處。
他眼中疼惜之色不像作假。天佑轉身看見,竟對他懷中之人的身份產生了些許好奇。不過也僅僅是好奇罷了,轉身一按壁上機括,兩扇石門徐徐開啟,踏步便往外走。
李元昊道:“朕知道,你是酈王的人。”
天佑聽到這話,腳步頓了頓。李元昊繼續道:“不過你所知一切,都是酈王告知於你,你實際的身份和來曆,他卻未必肯予你說。”
滿擬少年會轉過身來,孰料天佑聽了後麵這句,反去得更快。李元昊怔了怔,沉聲道:“你不想追究自己的身世?”
天佑理也未理,徑直向外走去。李元昊惱怒之下,不禁想道:這性子真和他母親一模一樣。他畢竟是一國之主,這般狀況下也能沉住了氣,朗聲說道:“好罷,你不理會朕,那麼酈王的處境,難道也不理會?”
天佑已走到了甬道之中,聞言再又走回,在他麵前站定,沉聲問道:“他在哪裏?”
李元昊打量他的神色,見他嘴唇緊抿,雙拳緊握,即便臉上是強裝出來的鎮定,那也很是了得。心中了然,笑道:“酈王將你教得不錯。”
比之以往,他神色已是極盡溫和,但對方顯然不領情,逼近兩步,沉著臉道:“你將他如何了?”
見他語氣不善,李元昊倒也不以為忤,緩緩地道:“酈王以自身為餌,算計了朕,算計了虞氏,也算計了一幹蠢蠢欲動的愚昧之眾。要說處境堪憂,朕比之酈王,何又不及?阿佑為何隻問酈王,而不問朕?”
天佑皺了皺眉,說道:“你別這樣叫我。”看了看他,又道:“你沒傷沒痛,可比石道中三具屍首好得多了。”
李元昊點頭道:“你說得不錯。他們為了護衛朕而死,若能渡過此厄,朕出去之後,定會撫恤他們的家人。隻可惜……密道中的毒蟲不放過朕,密道外的叛軍也不會放過朕。”
天佑不以為然,說道:“你要如何做,不必向我言明,你是皇帝,出了密室,自有侍衛保護,隻要在人前露麵,虞氏也不敢明著造反。”
他輕拍腰間的竹筒,又道:“至於那些毒蟲,自小封在罐中,不會無緣無故地出來害人,現下它們回到籠中,再不勞閣下動手。”
他端是聰穎無匹,李元昊既是欣慰,又是無奈。密道中一無糧食,二無淨水,那毒蟲確是他們尋找食水時無心放出。三名侍衛雖是衷心護主,卻也是枉死。
天佑有些不耐,問道:“你知道他在何處,卻不肯平白無故地告訴我,是不是?”
李元昊垂眸不答。倒不是不肯,而是他也不知拓跋洵在何處。這密道是酈王所建,他落下時,絲毫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又如何知曉對方行蹤?
他正尋思著如何將人留下,隻聽天佑道:“也對,你我非親非故,憑甚麼要告訴我。”說著一指他懷中之人道:“你這國師受傷在先,又教毒蟲咬過,活不過三個時辰,我可以救他性命,作為交換,你告訴我酈王的下落,如何?”
地下密道縱橫交錯,逐一尋找,足要找上幾個時辰,天佑不想耽誤時間,這人要是知道蘇傲下落,耗費幾粒藥救人,那也值得。
李元昊有些意外,道:“你能救他?”掀開懷中之人的衣領,隻見這人頸下有個烏黑腫塊,正是毒蟲所蟄,即使在昏迷之中,這人也是擰著眉頭,可見十分痛苦。
李元昊輕輕轉過他身子,教天佑看清他臂上的傷勢,隨著這個動作,國師臉上的麵紗滑落下來,露出一張精致漂亮的臉孔。
天佑一怔道:“溫王趙褆?”他心中狐疑:趙褆不是宋人麼,如何做得西夏國師?他的一頭白發呢,是染黑了麼?
李元昊苦笑一聲。天佑見他不願多說,忍下疑問,低頭查看此人傷勢。
他臂上的傷倒在其次,致命的是頸上的毒傷。天佑一按腫塊,覺出下麵有些細微突刺,說道:“毒蟲將幼卵產在皮下,要想活命,先將這塊肉剜了,他中毒逾有半日,體力不支,可能撐不過去,你給他輸些內力,我再動手。”
他動作極是利索,說話的工夫,已將火折吹亮,又抓了些無甚要緊的藥材,當作柴火點了。抽出匕首,在火上烤了一烤,抬頭見對方不錯眼珠地盯著自己,挑眉道:“耽誤了傷勢,便是神仙也難救。”
李元昊點點頭,將人扶了起來,傳送內力。待這人臉色好轉,天佑在藥櫃中挑了幾樣藥材,堆在瓷碗中遞給他,吩咐道:“你嚼碎了,敷在他手臂上。”
深深看了他一眼,李元昊依言動作。天佑又道:“你抱著他,別教他胡亂掙紮。”李元昊自是照做。天佑手執匕首,避開國師頸下脈絡,一點點剜去發黑的皮肉。
剜肉之痛,自是痛徹心扉,國師一下從昏迷中驚醒過來。李元昊按住他的手腳,低聲說道:“他可救你,你別亂動。”國師雙眼布滿血絲,冷不丁甩脫他的手,狠聲道:“無須你假好心!”
他胡亂一動,天佑手中的匕首險些劃開他頸上大脈。李元昊心驚膽顫,一下點住他的穴道,說道:“性命要緊,旁的事待到出去再說。”
天佑不管兩人有甚麼官司,埋頭繼續動作,隻是國師一雙眼睛始終陰森森地,似乎同他有著深仇大恨。他心中奇怪,上回這人害得蘇傲和自己險些被埋塔下,自己還沒拿他怎樣,怎麼對方一副討債的模樣?
這模樣他雖不懼,看著卻也不大舒服。天佑掰開他的嘴,塞入一粒藥丸。李元昊隻當是傷藥,不料懷中之人漸漸沒了動靜,他驚駭無比,立即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天佑低聲道:“他鬧得很,我教他睡上一覺。”趁人睡著,用匕首剔除腐肉和蟲卵。
李元昊見他手法嫻熟,很是驚訝,他手指搭在國師腕脈之上,見他的脈息從紊亂變得漸漸平穩,低聲道:“你有這本事,何不跟朕回宮,朕許你一官半職,保你榮華富貴,你看如何?”
天佑揶揄道:“我師從酈王,這身本事,尚不及他的一半,酈王是多大官職,你又待他如何?”
李元昊皺眉道:“這如何相比?”
天佑點頭道:“是不能比,酈王是你的同胞手足,而我非親非故。”不欲同他多說,一指身旁藥罐道:“好了,收拾幹淨,再替他上藥,這兩日忌食葷腥。”
國師仍在昏睡,眉頭緊鎖,嘴唇微微發顫,但臉上已有了血色。李元昊替他拾掇幹淨,慢慢抹了草藥。
天佑將腐肉和蟲卵投在火中,待得燒盡,這才踩滅火堆,抬起頭來,凝視眼前的男人道:“現下他傷勢穩妥,你也該實話實說了。”
天佑雖年少,遇事卻睿智冷靜,李元昊的幾個兒子,沒一個及得上,他越看越愛,暗中稱讚不已。若是不知少年身份,那便罷了,如今得知真相,對於這個少年,他是勢在必得,沉吟半晌,向他說道:“酈王在何處,朕其實半點不知。”
天佑一聽這話,滿腔怒意從胸口直衝上來,隻他擅於隱忍,沒有直接發作,冷笑道:“都說君無戲言,看來大夏國君卻是例外。”
李元昊接著道:“朕雖不知酈王下落,不過離別之前,他曾對朕說過一句話。”
天佑將信將疑,道:“甚麼話?”
李元昊道:“是關於你的身世。”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