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交頸鴛鴦,共巢鸞鳳  第十四回:鸞鳳分飛海樹秋,忍聽鍾鼓越王樓(十四)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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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回:鸞鳳分飛海樹秋,忍聽鍾鼓越王樓(十四)
    到了此刻,拓拔宇反不急於將他殺了。這拓拔洵平日自視甚高,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自己從少時便活在他的陰影下,難展抱負,當下這人淪落到這幅田地,一劍殺了,豈不便宜了他。
    拓拔宇抱臂冷笑:“你自詡毒術冠絕天下,若是死在毒物牙下,到了閻王麵前,不知會否覺得顏麵無存?”略一翻掌,一隻黑白相間的毒蛛落在了地下。
    那毒蛛爬行極快,在蘇傲身旁繞得兩圈,始終不敢靠近。拓拔宇嘴中發出一聲低哨,那毒蛛極不情願,緩緩自蘇傲衣襟鑽了進去。
    拓拔宇斜倚石柱,眸中露出狠毒之色。過得半晌,卻不見毒蛛回來,他心覺有異,見蘇傲袖下微有動靜,過不多時,爬出了一條手指粗細的小蛇。
    此蛇通體赤紅,頭頂兩側微鼓,腹部有六片金色蛇鱗。拓拔宇從未見過這般怪異的品類,看似無害,細瞧卻又教人毛骨悚然。
    蘇傲豢養的毒物多不好惹,這蛇腹下微突,自己的毒蛛多半成了它肚中珍饈。拓拔宇以指作劍,往蛇頭切去。
    紅蛇身子一彈,射將出去。拓拔宇臉色微沉,隻覺這紅蛇更不簡單,探手入懷,欲取骨塤,這才想起骨塤已送給了意中人,心下苦笑道:隻望他不要隨意丟棄。
    伸手往那蛇一抓,見蛇露出毒牙,要來咬他虎口,拓拔宇反手夾它七寸,那蛇嘶地一聲,噴出一口紅霧。盡管應變及時,他衣袖上還是沾了一點兒。身上倒是完好,隻袖中幾隻蠱蟲卻給毒死了。
    要知蠱蟲不比尋常毒物,若非遇上克製之物,幾乎不滅。而克製之物無非兩樣,其一是神兵利刃,其二便是蠱王。這紅蛇,無疑屬於後者。
    拓跋宇的臉色沉了下來。
    對於蠱王,拓拔宇毫不陌生,當年湛均便以此物救了他的性命,之後也以此物脅迫他辦事。如今湛均已死,那蠱王便為他所用,這亦是他功力精進的緣由之一。
    他的蠱王是一隻白翅寒蟬,為了將其馴化,拓拔宇幾乎丟掉性命。風險雖大,受益卻也頗多。蠱王對付天下毒物,幾乎無往不利,而有蠱王傍身,其它毒物根本近身不得。
    那紅蛇盤在蘇傲身前,儼然一副保護者的姿態。拓跋宇想起自己的莽撞,不由一陣後怕。那紅霧若是沾上皮膚,隻消一星半點,便能教他吃足苦頭。想到此處,立即除了沾上毒霧的外衫。
    隻見那蛇吐著信子,尾尖輕輕擺動。拓跋宇後退兩步,撩起衣袖,隻見左手臂上有個繭狀突起,咬破舌尖,在上頭滴落一滴鮮血,那繭微微顫動,鮮血滲透皮膚,浸入繭內,少時繭子破開,飛出一隻白翅蟬蟲。
    寒蟬通體墨黑,唯有兩對翼翅雪白,如同身上覆了一層鵝絨細雪。這是湛均的至寶,那老怪不知活了多少年歲,連這蟬也有六七十的年頭,除了每日飼喂的三滴精血能教它張一張嘴,幾乎不願動彈。
    寒蟬飛到半空,忽然翅翼戟張,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那紅蛇嘶嘶怪叫,登時竄將上來。寒蟬撲翅飛起,翅上落下幾星白沫。但凡蠱物,皆有劇毒,這白沫飄在石上,立即蝕出了幾個坑洞。
    紅蛇像是瞧見了甚麼大補之物,不避反上。白沫沾上蛇鱗,那蛇扭過身來一舔,歡聲嘶叫起來。
    拓跋宇臉色更沉。寒蟬仿被激怒,頭頂兩撮觸角豎起,翅膀張到最大。紅蛇朝它吐信,似乎挑釁一般。寒蟬翅膀扇動,愈來愈快,不久腹下鼓了起來,緊接著,窯洞中響起了一陣低沉的鳴叫。
    鳴聲聽在耳中,像是瓷器互相敲擊,一聲重過一聲。拓跋宇身為飼主,未覺不妥,那紅蛇卻是怪聲嘶叫。鳴聲之中,紅蛇節節後退,寒蟬寸寸逼近,到了紅蛇跟前,探出口器,一下紮進它頸下七寸。
    便在這時,那蛇尾尖點地,直立起來,隻見它腹下金鱗緊縮,形成六個氣孔。拓跋宇心覺得不妙,撮唇疾呼,欲將寒蟬喚回。
    忽然那氣孔中噴出六條紅絲,寒蟬也覺不對,往回疾飛,可惜為時已晚,那紅絲已將寒蟬周身捆縛,紅絲頂端各有一個倒刺小鉤,刺進寒蟬體內,勾住內腑,一提一收,已將寒蟬吸得幹了。
    拓跋宇臉色鐵青。拓跋潯尚在昏迷,自己的飼物便成了他人盤中珍饈,白翅寒蟬得來不易,拓跋宇於它花費巨甚,此事教他怎能不羞,怎能不怒?
    但他知曉蠱王厲害,這吸幹白翅寒蟬的紅蛇更是不容小覷,適才這番較量,縱然又羞又怒,反也使他沉住了氣。
    為今之計,隻有引走蠱王,才有機會殺了拓跋潯。沉思片刻,自懷中取了一隻檀木錦盒,掀開盒蓋,其內是一株曬幹的草藥,花葉瘦小,毫不起眼。
    ——莫看它生得平常,卻是天下至毒的血鈴花。
    蠱王以毒蟲和飼主精血為食,此花對它而言,無疑有著莫大的吸引力,隻它方才吃飽喝足,當下瞧見了這不抵白翅寒蟬一成裨益的毒花,並無貪婪之態,懶洋洋向後遊了兩尺,重又盤在了蘇傲身前。
    看似渾不在意,但一條蛇信不住嘶嘶吐露。
    拓跋宇冷笑一聲,心道:這蠱王不愧是拓跋潯飼養之物,倒有幾分他的脾性。手執錦盒,往水潭另側行去。
    紅蛇轉過頭來,蛇信向他去處探了探。拓跋宇目不斜視,走到潭邊,將血鈴花連同錦盒拋進潭中。登時紅蛇嘶地一聲怪叫,衝將過來。
    拓跋宇見它離了主人身側,足下一點,反身躍回。他算計得極其精確,這一躍,便是躍到了死敵身畔。半空中回轉身來,一抄匕首,刺向對方咽喉。然而凝神看去,又哪有敵人身影?
    這一下變故陡生,拓跋宇暗道有詐,忽然間發絲飛動,斜刺裏一道掌風襲來。到了此刻,他再若不知自己掉入了對方陷阱,那麼也枉為一教之主。
    這迂回戰術確實打得他措手不及,他甚至不清楚,對方是從未昏迷,還是方才轉醒。不及深思,掌風已至。拓跋宇踏後一步,匕首翻處,叮的一聲,不知抵住了甚麼硬物,接著啪的一響,自己這柄削鐵如泥的匕首竟自折斷。
    掌風欺到右側,拓跋宇身子向左微偏,避過要害,又覺左側寒氣迫人,不敢移步太多。他被逼無路,身前又是石壁,情急中騰身而起,右袖中拋出了一副鐵爪,勾住洞頂石筍,一下躍高。
    窯洞中響起一陣低沉笑聲:“中原有句俗話,叫作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四周幽暗,拓跋宇看不清那人神情,但聽這惱人的笑聲,登時怒氣勃發,喝道:“拓跋潯,還我蠱王來!”
    蘇傲向遠處一指:“蠱王,不是正在那處?”所指正是潭上漂流的錦盒。盒上蕩著幾條紅絲,顯然那紅蛇正在吞食血鈴花。
    拓跋宇身處半空,左手握著鐵爪連係的鐵索,右手執著半截匕首。垂目看去,見蘇傲衣衫大敞,肩背胸前,乃至頸間耳後皆是細密黑鱗,十指指甲黑長,有血珠自指尖緩緩的滴落。雖知他習練的魔功很不尋常,但這幅模樣,實在大出意料。
    他手中執有一柄長劍,曲刃蛇形,映著泠泠水光,更顯森寒。
    拓跋宇忽然覺得左手手腕一沉。
    仰首望去,隻見紅蛇不知何時纏了過來,紅絲繞上小臂,頂端鉤刺已勾住他臂上皮肉。他大駭,立將半截匕首往蛇頭割去。然而蛇皮滑韌,匕首斷處又鈍,他連割兩刀,紅蛇隻是無恙。又轉去割那紅絲,此物倒是一割便斷,隻是紅蛇腹下不斷噴出許多,將他小臂密密麻麻地纏住。
    那鉤刺探入皮肉,不痛不癢,就因如此,拓跋宇才更覺駭然,他熟知毒理,知道此刻無知無覺,是因鉤刺中含有麻痹痛覺的毒物。這紅絲或許在抽取他的精血,又或許往他體內施放毒汁,他頭皮發麻,伸掌一拍肩頭,欲待卸下臂膀,以保性命。
    一掌拍下,卻覺內力空乏,掌中亦聚不起半分力道。他驚出了一聲冷汗,大聲叱道:“放開!”
    身為婆羅教教主,拓跋宇自小便與毒蟲蠱物為伍,但不曾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喪命在這些毒物手中。眼見紅絲蔓延全身,不禁害怕起來。
    蘇傲笑道:“皇侄這模樣,可比平日乖巧多了。”他指尖尚在滴血,這般陰沉一笑,便是形同羅刹。
    拓跋宇對他又恨又俱,罵道:“要殺便殺,何必做這些無用之事。”
    蘇傲低聲笑了起來:“無用之事?在你看來,甚麼又是有用之事?是助李元昊鏟除異己,穩坐廟堂,報答他知遇之恩?還是拔除蠱王餘毒,可以不必吸血食髓惶惶度日?”
    冷眼斜睨,緩緩地道:“虞氏素來沒甚麼腦子,步步皆在李元昊算計之下,怎麼這一趟學乖了,挑了這麼個好時機發難?這其中,難道不是有人作梗?可惜消息有誤,虞氏大軍未能按時進京罷了。”
    他每說一句,拓跋宇臉色便白上一分。原來他早將事情調查清楚,是啊,酈王神通廣大,又有何事不知呢?自嘲般道:“你既知道,為何還要回來。”
    事出有因,但這原因,蘇傲卻沒必要向外人道,他隻道:“拓跋宇,本尊同你做一樁交易如何?”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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