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交頸鴛鴦,共巢鸞鳳 第十四回:鸞鳳分飛海樹秋,忍聽鍾鼓越王樓(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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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鸞鳳分飛海樹秋,忍聽鍾鼓越王樓(七)
鎏金龍輦停在酈王府的大廳之前。
眾人下跪,山呼萬歲。先有禁軍開道,接著是侍官宮娥,在門前站成了兩列。兩名宮婢掀起車帷,一雙繡著五爪金龍的錦靴出現在眾人眼前。
李元昊踏下龍輦,閑步而來。這位開國君主現年三十餘歲,身形魁偉,樣貌威武,在位數年,文治武功,卓有成效,但手段嚴酷,也同樣令人不寒而栗。身後左右兩側,各有一人相隨,左側是衢王拓跋宇,右側之人一襲儒袍,臉麵掩在麵帷之下,難窺真容。
蘇傲一派從容,拱手道:“微臣不知陛下駕到,未能接駕,還望陛下恕罪。”天佑站在他右側,亦不跪拜。兩人一襲豔紅喜袍,站在跪倒的賓客之中,尤為顯眼。
那尖細嗓子又高喝起來:“大膽拓跋潯!見了聖上,竟而不跪!”
蘇傲道:“陛下曾親賜金牌,免除拓跋氏一應跪禮。”扶著天佑又道:“這位是大遼皇嗣,自然也可不跪。”
他目光朝侍官處輕輕一瞥,冷聲道:“這是哪裏來的奴才?如此不知禮數。”
蘇傲在做隕天教教主時,便不是個好相與的,當下端起親王架子,更是氣勢淩人。那侍官被他一瞥,渾身哆嗦地道:“下官,下官……”伏在帝王腳邊不住磕頭。
李元昊一揮手,身後走出兩名侍衛,將人拖了出去。那侍官大驚失措,高聲求饒,叫聲轉眼遠了。
李元昊走上前來,親昵地握住蘇傲手道:“今日是皇叔大喜之日,不必為了一個奴才掃了興致。來人,將禮送上。”
蘇傲不著痕跡地抽出了手,道:“謝陛下賞。”
至於這事是誰受意,兩人彼此心照不宣。帝王親臨,蘇傲身為臣子,自是不可輕慢,立刻安排酒席。
李元昊坐居上位,微垂眸光道:“朕今日來,一是為了祝賀皇叔大婚,二來麼,則是近日朝中不斷有人參奏,斥責皇叔辦事……不循規矩。”說到這裏,頓了一頓又道:“朕對皇叔自然是深信不疑,不過天下悠悠眾口,朕也不能偏私,是以有幾個疑問,想請皇叔解惑。”說著,目光在天佑身上打了幾轉。
不循規矩?謀朝篡位是不循規矩,殿前失儀也是不循規矩,此罪可大可小,偏生對方隻是一句話帶了過去。隔著喜帕望去,那目光雖然淺淡,卻如刀子也似,天佑皺了皺眉,暗道:西夏皇帝挑了這時發難,莫不是有備而來?目光稍稍一偏,見拓拔宇不懷好意地盯著自己,心中更是有些不大舒服。
不動聲色地將人撥到身後,蘇傲道:“陛下請問。”
李元昊沒有即刻出聲,隻是轉動酒杯,思量著如何開口。黨項八部中,屬拓拔氏實力最為強悍,而拓拔氏內,又以這位皇叔最得人心,但對於權位,他始終是一種若即若離的態度,教人捉摸不透。
這些年來明爭暗鬥,眾人早知兩人不和,他們之間,也隻差一張窗戶紙沒有捅破。前些年自己羽翼未豐,對他有所顧忌,現下大權在握,也是時候收回兵權,一展抱負了。
李元昊端起酒杯,一仰而盡。那帶著麵帷的男子緩步上前,來到他的跟前。李元昊向眾人道:“這位是我西夏下一任國師。”
此言一出,廳上嘩然。國師接替乃是舉國大事,不說祭祀,便是文書儀仗,也是大有變動,怎麼一點風聲沒有?賓客中多是朝中重臣,有人問道:“陛下,臣鬥膽問一句,這上一任的國師,去了何地?”
李元昊歎息一聲:“上任國師湛均,遭人所害,曝屍荒野。”
廳中登時沸騰,有人問道:“被何人所害?”還有人道:“國師神通蓋世,豈會遭人殺害?”
李元昊一揮手,廳中靜了下來。他望向蘇傲,沉聲道:“朕此來,便是想問問皇叔,國師是遭何人所害。”他聲音雖不響亮,但話中鋒銳,卻已牢牢指住蘇傲。
天佑心中一凜,暗道:想用湛均這枚棄子,逼得他們造反麼?原來西夏皇帝打的是此般主意。一旦知道來者用意,便是胸有成竹,心中慢慢擬著對策。
蘇傲淡定自如,緩緩地道:“此事,陛下怕是問錯了人。國師深居簡出,臣同他素無往來,直到今日陛下宣布死訊,臣才知國師已薨。”
李元昊微微皺眉,有些為難:“朕自是願意相信皇叔說辭,不過眾口鑠金,兼之人證物證俱在,這……”
拓跋宇上前兩步,向皇帝建議道:“不若將人證物證傳上,令雙方當場對峙。若是那些參奏之人誣陷了酈王,陛下便狠狠治他們的罪;若是酈王罔顧法度,那麼聖上便秉公處置,還湛均國師一個公道。”
李元昊點了點頭,問蘇傲道:“皇叔以為如何?”
蘇傲瞥了拓跋宇一眼,嘴角含著冷笑,頷首道:“臣,謹遵陛下旨意。”
眾人讓出一條道來。過不多時,兩名侍衛提著一人衣領,帶上廳來。這人衣衫襤褸,頭發胡須黏在臉上,兩眼呆滯無光;右掌微微向內彎折,少了五根手指;雙膝癱軟,猶若無骨。被人丟在地下,便像是一灘爛泥,軟軟不成形狀。
天佑正覺這人眼熟。忽然那人側了側腦袋,露出雜亂枯發下的半邊耳朵,一隻碩大的金耳環也跟著曝露出來。
喜帕下,一雙鳳眸倏爾瞪得圓了。
蘇傲看了看李元昊,又看看拓跋宇,不無意外地道:“不知衢王從哪裏尋來這毒蛤?”
拓跋宇挑了挑眉:“皇叔認得此人?”
蘇傲笑了笑,倨傲道:“中原武林會擺弄毒藥的統共沒有幾個,藥虯翁技藝不精,但好歹也算有個名號。”
藥虯翁呆滯的目光動了動,望向蘇傲,待瞳中有了光亮,不知受了甚麼刺激,忽然全身抽搐,口吐白沫。拓跋宇皺了皺眉,走上前去,在他腹上踹得一腳。藥虯翁哀嚎一聲,安靜下來。
天佑這才發現,對方那滾圓肥碩的肚皮已經癟了,全身瘦得脫形,一頭褐發轉為灰白,稀稀疏疏地貼著頭皮。他右手已殘,雙腿膝蓋骨被人剜去,手臂背上密密麻麻全身鞭痕,顯然曾遭酷刑,聽其呼吸吐納,一身功夫也似被廢。
眼見仇人落魄至此,天佑心中卻興不起半點快意,袖中雙手緊握成拳,目光一寸寸旁移,落在一雙殘戾嗜血、隱隱帶笑的長眸之中。
拓跋宇靴尖踢在藥虯翁曾遭酷刑的膝蓋上,冷冷質問道:“你說看見酈王親手逼殺國師,可有此事,說——”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