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交頸鴛鴦,共巢鸞鳳  第十四回:鸞鳳分飛海樹秋,忍聽鍾鼓越王樓(三)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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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回:鸞鳳分飛海樹秋,忍聽鍾鼓越王樓(三)
    那木棺比尋常棺材略大,用料是金絲楠木,雕著鬥獸百戲,十分精細。顏少青掃了一眼,認出此棺正是遼太子偷運出國,用來藏匿繭人屍身的那一具,心中微微詫異。
    這四名抬棺人,似乎並不知繭人已逃?而這繭人行徑,也是令人匪夷所思,既已逃出,又何故半路折回?眨眼的工夫,繭人已將棺蓋推開一道縫隙。如顏少青所料,正是一具空棺。
    滂沱大雨之中,一道閃電劈裂蒼穹,將破廟照得通明。其中一人動作一頓,轉頭去看佛像後的木棺。繭人已爬了進去,隻棺下稻草有些淩亂。
    那人道:“適才似乎有甚麼聲音,啊,棺旁的稻草亂了!”其餘人都笑他大驚小怪,外頭狂風大作,吹亂幾根稻草算甚麼。那人仍覺不妥,放下幹糧,走近木棺,伸手推了推棺蓋,卻是紋絲不動。
    他同夥嗤笑道:“這是王爺請巧匠打造的鬼棺,一封棺,刀劍也劈不開,你是不是忘了?”
    那人摸了摸鼻子,坐回原處,嘴中叨念道:“剛才確實有道黑影,難不成是我眼花?”
    他同夥道:“嘿,不是野貓,便是耗子,怕是你瞧岔了,趕緊吃飽肚子睡覺,明日還得趕路。”
    那人看了一眼木棺,見無甚異狀,也便專心吃喝。一夜無事,四人淩晨起身,又做一頓飯吃,接著抬起木棺,繼續朝都城趕路。
    顏少青遠遠跟在四人身後,一直到了這間客店。思索良久,依舊毫無頭緒。壺中水已涼了,他看著茶杯茶壺,忽然將其掃落在地,接著埋頭伏在桌上。
    掌櫃和夥計聞聲趕來,一見屋中情形,互相打了個眼色。那夥計點上蠟燭,走上前來道:“客官?”
    燭光之下,顏少青雙眸閉闔,一動不動。
    先時攝於他的氣勢,沒敢多瞧,此刻看時,這人的五官猶如鬼斧削鑿,每一寸都恰到好處,無半分缺憾,也無半分多餘。那夥計喉結滾動,連咽了幾口唾沫,又試探道:“客官?”
    那掌櫃冷哼一聲道:“還道是甚麼厲害角色,一劑藥便放倒了。”
    那夥計局促不安地道:“這人如何處置?”
    掌櫃道:“不能留下活口。”
    那夥計躊躇道:“這模樣……殺了可惜,不如……”
    那掌櫃壓低聲音喝道:“你也不看是給誰辦差,要走漏了風聲,你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那夥計不服道:“咱們把人藏了,神不知、鬼不覺,誰會知道,樓底下那幾個大遼蠻子,當下怕還蒙在鼓裏,不知自己給人盯上了。”
    那掌櫃道:“這條街裏裏外外都是眼線,隨便哪個朝上頭告一聲,說咱們店裏丟了外鄉人,你說上頭會如何查問?”
    店夥計臉上一白,再不作聲。那掌櫃低聲道:“勾欄院裏甚麼騷浪的娘們沒有,別打這些旁的心思。”別看他肥肥胖胖,動作十分迅捷,從袖中摸出匕首,便往顏少青後頸紮下。
    那夥計聽到噌地一聲,抬手阻住對方手腕。那掌櫃見他再三阻攔,惡聲道:“年子,放手!”他氣力頗大,那夥計有些招架不住,滿頭是汗,說道:“老哥聽小的兩句,就兩句!”
    那掌櫃右手揮動,啪地一聲,將他雙手打開,神色陰鷙地道:“你最好有足夠理由。”
    那夥計道:“這人的主意,小的是不敢打,但聽聞酈王喜好這口,咱們便做個順水人情……”
    那掌櫃臉色大變,打斷他道:“還以為你出得甚麼好主意!送人給酈王?你不要命了?不知酈王和那位大人是死敵?要給他知曉了,你有幾顆腦袋也不夠砍!”推開店夥,又欲動手。
    那店夥忙將匕首攔下,又道:“老哥仔細想想,咱們在那位大人手下幹了這七八年,得了甚麼實惠沒有?倒是聽聞西街有個探子辦事出了差錯,教人暗中殺了。那幾個蠻子,上頭交待即刻除去,怕也是遭到他們遼人主子滅口,我瞧那棺材裹得黃紙,十分瘮得慌,咱們這趟差事,可燙手啊!”
    那掌櫃聽了這話,神情猶豫起來。那店夥趁熱打鐵,繼續勸道:“咱們也不是倒戈相向,就是送酈王一個人情。這趟要是沒事,這事咱倆誰都不提,要是有事,也算給自己留條後路。”
    那掌櫃仍是躊躇不決,道:“少了這麼個大活人,能瞞得過去?”
    那夥計聽他終於鬆口,指指下頭道:“從這四個死鬼身上隨便扯點衣服頭發埋了,上頭問話,就說這外鄉人已給咱們滅口,就埋在後院。”
    那掌櫃思索良久,一咬牙道:“好罷!”
    那夥計眉開眼笑:“老哥是明白人,這趟生意,決計不會吃虧。”又搓著手道:“不過這人送給酈王之前,能否……能否給小的……”
    那掌櫃眼露嫌惡,說道:“收收你那齷齪心思!既然要送給酈王,便不能有任何閃失,看看可以,要動手麼,那可不行。”一麵說著,一麵從夥計手裏取了鑰匙,收在囊中。又道:“藥勁十個時辰才過,正好夠咱們辦完正事,十個時辰內,人就關在此間,你將他抱去床上。”
    那夥計依言辦妥,不過拖拖拉拉的不願離去,掌櫃等得不耐,一把拽出人來,往門上落了一副大鎖。
    四名遼人正在屋中用飯,那木棺擺在窗下,棺外糊著兩條黃紙。那夜之後,那瞧見黑影的遼人始終疑神疑鬼,於是說服三個同伴,將棺材貼上封條。固然受盡嗤笑,那遼人卻覺踏實不少。
    夜間風大,兩紙封條被吹得噗噗亂響。其中一人起身走去關窗,忽然嗖地一聲,一枝飛鏢從夜色中射了過來,捅破窗紙,穿入這人咽喉。他一聲沒吭,便即往後仰倒。
    其餘三人瞧見動靜,一齊抽出刀來,搶到窗下。兩人護住木棺,一人去探同伴鼻息,稍後搖了搖頭。
    如水夜色之中,三人如臨大敵。忽然風聲緊俏,一枝飛鏢隔窗而入,這一下射得偏了,插在木棺之上,咄地一聲,甚是響亮。
    三人互相打個眼色,將同伴屍身托起,推向窗前。隻聽嗖嗖嗖三聲,三枝飛鏢,鏢鏢打入了屍體肉裏。他們不知飛鏢來處,月光初落,照在三人臉上,人人頭上冒著冷汗。其中一人低聲急促地說道:“不是說有人接應,怎麼還沒來?”
    兩名同伴亦是不知所措。三人抬舉著同伴屍體,時間一長,手也酸了,然而誰也不願放棄這唯一的屏障。
    便在這時,敲門聲響起,有個聲音道:“貨物可在此處,我們是前來驗貨的。”
    三人同時一喜。此刻命在旦夕,誰也無暇分辨來人真假,其中一人在地下滾得幾圈,撲到門前,一下打開屋門。還未求救,一柄匕首已捅到腹中。
    “你,你……”瞪著門外的黑衣人,這人身子抽搐了幾下,最終不甘倒地。餘下兩人互看一眼,丟開同伴屍身,舉刀便向前劈。隻一站直身體,後背暴露在月光之下,頃刻之間,兩枝飛鏢先後射到,一鏢釘入後腦,一鏢釘入心髒,兩人盡皆喪命。
    對麵一處暗角,這間客店的掌櫃緩緩走了出來,一下躍進了屋子,朝黑衣人拱了拱手道:“勞煩大人,這幾個蠻子,便交由小人善後罷。”
    那黑衣人點點頭,擊掌三聲,招來兩個屬下,一前一後抬起了木棺。臨走之際問道:“最近有甚麼陌生人來過?”
    那掌櫃眉頭突突直跳,不敢現出驚色,低眉順眼地道:“是有一個臉生的,瞧來有些可疑,不過已解決了,就埋在後院,過兩天貨物送到,小人便拿他屍首去喂山上野狼。”這話說完,又加一句道:“大人不若去後院看看?”
    黑衣人略一思索,轉眼看了看木棺,顯然此事更為重要,說道:“不必了,處理幹淨便是。”之後再不多言,轉頭出了客店。
    待人走遠,店掌櫃一抹額上冷汗,心中罵道:這節骨眼上,那臭小子又幹甚去了!左右尋人不著,氣得又罵幾聲,轉念一想,忽然臉色一變,邊罵邊往黃字間房奔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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