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交頸鴛鴦,共巢鸞鳳  第九回:難飲故國舊時恨,願做陰間往來魂(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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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回:難飲故國舊時恨,願做陰間往來魂(下)
    場中靜了片刻,對麵那人忽而笑道:“酈王不愧是酈王,隕天教教主,也不愧為隕天教教主,我在西夏蟄伏多年,未曾被人識破,不想今日卻教你認了出來。”一揚手,揭下了人皮麵具。
    隨麵具揭下的還有一把烏亮發絲,麵具之下,是一張十分俊秀的臉龐,襯著一頭華發,卻是教人心酸。
    天佑輕聲道:“這人瞧著年歲不老,怎麼滿頭白發?”
    蘇傲別有意味地道:“怕是有甚麼傷心事罷。”
    天佑若有所思,問對方道:“你究竟是誰,幹甚麼要派人刺殺酈王?”
    那白發人看看蘇傲,又看看天佑,說道:“酈王阻礙了我的計劃,自然留不得。”
    天佑皺眉道:“甚麼計劃?”
    白發人大方承認道:“殺了大遼公主。”他答得甚是幹脆,繼而道:“小友可解惑了?既如此,那便輪到我了,我也有兩個疑惑。其一,聽說酈王親自去半路上迎回公主,這消息可屬實?”
    蘇傲道:“兩個問題換兩個問題,倒也十分公平。”勾唇一笑,答道:“此事你願信,便是真的,不願信,它便是假的。”
    那白發人凝目瞧著兩人,沉吟道:“看來酈王是存心做給有心人看的,這麼做,倒教大家都將信將疑了,不知這位小友是酈王麾下哪員大將,如何稱呼?”
    天佑給蘇傲撥到身後,聞言露出頭來,狡黠一笑:“我是師傅的徒弟,至於稱呼,那可不方便告訴你。”抬高聲音道:“這人問題問完了,師傅,咱們同他算算總賬!”
    白發人一怔,暗笑自己竟教一個少年占了口頭便宜,也不氣惱,自顧自往下說道:“你要騙的是李元昊,此事你若完全放任不管,他反要懷疑,你若隻管一半,他卻不好謀劃,嗯,你們叔侄都是好深的心思,這場較量,不知誰是贏家。”
    蘇傲道:“溫王已經站好了隊,心中自然有了計較。這麼看來,你三番兩次的找本王麻煩,是為李元昊做事?”這話一語雙關,既點出了對方目的,又揭穿了對方身份。
    那白發人揚了揚眉毛,似乎對蘇傲一下就猜中自己的身份頗為驚訝:“兩王叛亂,一死一傷,死的是溫王趙褆,活下來的是景王趙鈺,酈王如何認定我是趙褆,而非趙鈺?”
    蘇傲眯了眯眼睛,說道:“本王不過隨口一說。”
    兩人目光一撞,各自閃過一道精光。
    蘇傲又道:“當年若無人陷害,當今宋主,哪還輪得到趙禎小兒?無論溫王還是景王,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可惜劉後始終視你二人為眼中釘、肉中刺,寧願扶植幼帝,也不願給你們絲毫機會。”
    白發人手指在袖中收緊,道:“其實酈王知不知曉我的身份,都已無關緊要,因為接下來,你們師徒須得在我這裏呆上一段時日。”
    天佑不怒反笑:“溫王要留客,問過我師傅意思沒有?”一隻手攥緊了蘇傲衣袖,雙目如電,射向了白發人。隕天教教主武功高絕,姿容無雙,於他眼中譬如天人,何曾受過這等要挾?
    蘇傲右手撫摸小孩發頂,寵溺一笑,抬起頭來,目光轉為邪佞,冷笑道:“溫王是想試試本王身手,留不留客,卻在其次。”
    白發人一聲冷笑,身形幌動,一伸手,卻向天佑抓來。天佑一驚,急忙躍後,同時手探腰間,去摸匕首。蘇傲反手格開對方招式,寒聲道:“溫王要同小徒喂招?可惜小徒嬌生慣養,沒甚麼高明功夫,要教你失望了。”
    聽他這樣說,天佑眼珠一轉,變了主意,身子晃了兩晃,右手扶在蘇傲身側,低聲道:“師傅,徒兒丟臉了。”
    白發人試探之下,發現這少年腳步虛浮,氣力匱乏,實在不足為懼。他意在取奪酈王性命,旁人如何,倒在其次。
    溫王趙褆,當年名噪一時的‘乾坤鞭’,武功冠絕天下,此刻手中雖無神兵,然而衣袖揮動間一股股真力跌宕,震得帳幔橫飛。十一紫衣衛守住出口,竟也不敢靠近。
    如兒捉著一隻毒蠍,手指一點蠍背,自言自語道:“小青,你說他兩誰輸誰贏?主子固然厲害,酈王卻也十分強悍啊。”
    原來她豢養的每隻毒蠍都叫小青,倒教天佑聽得笑了。隻笑得一聲,忽然臉色大變,雙足齊點,身子如離弦之箭,斜竄出去。隻見一隻鐵籠從天而降,落在他原先站立之處,鐵籠頂上連著一根粗鏈,鐵籠墜地,鐵鏈拉得筆直,啷啷作響。
    如兒驚得呆住,那白發人似也有些意外,抬眸上瞥,微微蹙眉。縱是有驚無險,此舉卻是激怒了蘇傲,一掌劈向鐵籠,那鐵籠被他掌力震得一搖,卻未散架。
    白發人望向紫衣衛。十一紫衣衛亦是麵麵相覷。如兒擔憂道:“怕是書樓遭人毀了,觸動了機關,樓下壓著水塔,水塔若破了,河水倒灌,這裏也要遭殃。”
    雖不知樓下為何建築水塔,想來也是機關之一,蘇傲暗道:看來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
    白發人惱怒道:“你帶了甚麼人來,在上頭沒規沒矩地亂踏機關?”
    蘇傲冷笑道:“本王帶了八百精兵強將,今夜一舉將此地踏平。”
    白發人臉色驟沉,然而一見蘇傲身上的黑衣,卻又道:“穿成這樣帶兵,怕要留人話柄。”眸光一閃,笑道:“看來酈王是被身邊的人出賣了。”
    蘇傲緩緩地道:“溫王怎知是本王身邊的細作,而非是你仇敵?這間鄉郊民邸的道道,隨便一個粗通機關之士便可破解,若有誤打誤撞的,那可破得更快了。”
    兩人尚在對峙,如兒忽然一指西首大柱道:“主子,柱子要裂了!”
    這間密室內共有四根大柱,三根支撐穹頂,一根疏導河水,東首那根大柱,正是用於承載水塔,一旦塌陷破裂,後果不堪設想。嗶啵啵一串響,眾人循聲望時,柱上已赫然多了一道裂痕,一片水漬從裂處漸漸擴大。
    這地底密室真正是暗無天日,水淹之下,難有活路。白發人氣極轉身,遁入密室,紫衣人和如兒隨他而走。蘇傲心知那密室中定然另有出路,一把攜起天佑,欲要追去,忽然一道石門降下來堵住入口,饒是他涵養極佳,也不禁暗罵一聲!
    便在此刻,那大柱終經不住水流衝襲,壓得塌了。柱中爆出一朵巨大水花,河水一下漫過腳背。天佑恍然道:“原來此處機關是靠河力發動。”
    蘇傲將他抱在懷中,一手托在他臀下,不令他觸到河水,一麵找尋機關,一麵說道:“多年前兩王之亂,溫王趙褆是始作俑者,本該死了,實再不該出現在西夏。”
    天佑見他狀似自言自語,便也不去開口打斷。側頭靠在他肩上,聽著低沉嗓音響在耳際。兩人之外,石柱崩塌,河水飛濺,半柱香的時刻,水已沒浸膝蓋,然而天佑心中卻是平和美好,意中人就在身側,兩人耳鬢廝磨,肌膚相貼,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這一刻即便要立刻死去,他也願了。
    蘇傲又道:“除非……”忽然想到甚麼關鍵,皺緊的眉頭鬆了鬆。
    天佑接下說道:“除非他事先投靠李元昊,得到西夏庇佑,逃過性命。那是十多年前的舊事,我曾聽宮中老人提及,那場叛亂,死了不少江湖豪俠。”
    蘇傲略有所思地道:“你說得不錯。李元昊野心勃勃,當時怕早已和溫王暗通款曲,然而……”他心中仍覺有些怪異,具體怪在何處,一時卻也理它不清。
    眼見水沒過了腰身,天佑笑道:“蘇傲,我可否親你一親?”
    蘇傲在他臀上拍了一記,道:“這個時候,怎想這些?”
    天佑苦惱道:“我怕再要過一時半刻,便沒機會了。”雙手環住他脖頸,湊到他臉頰邊親得一下,笑道:“雖然未能紅巾聯袂,也未有洞房花燭,咱們卻是死在一處,這算不算作‘生同衾,死同穴’啊?”他說得輕快,臉上神情卻是真摯無比,水色浩渺中,夜明珠的清輝落在一雙鳳眸中,映出一波柔情。
    蘇傲拇指刮擦他兩瓣嘴唇,直至嫣紅,笑道:“傻徒兒,為師可舍不下這軟玉溫香。”抬掌往旁虛按,一具棺木被他掌力吸來,停在身側。棺中‘幹屍’猙獰相望,他撕下一塊衣袖,覆住屍體顏麵,接著一攬天佑,躍入棺中,合上棺蓋。
    棺中逼仄,天佑抱緊蘇傲,隻覺離那幹屍越遠越好,隻那屍臭熏人欲嘔,令他幾番進氣而不得,蘇傲見他渾身僵硬,便替他渡氣。天佑貼近他懷中,兩人竟是前所未有的靠近。
    木棺在水中翻滾,其間撞上幾處硬物,幸而棺壁厚實,才沒破損。漸漸動靜小了,耳邊依稀是潺潺的水聲。蘇傲推開棺蓋,兩人坐起來,隻見木棺漂在一條寬闊的河道上,月光星輝一同投在河麵,水光天色,縹緲出塵。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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