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交頸鴛鴦,共巢鸞鳳  第三回:嬌兒玉輦五彩錦,少郎快馬乘風劍(九)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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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回:嬌兒玉輦五彩錦,少郎快馬乘風劍(九)
    船隻靠岸之後,蒙刹立即清點人馬,發現這一趟損失慘重,不僅折了好些人手,三十車嫁妝也隻餘半數。保護公主不力,實乃殺頭重罪,他為此焦慮數日,不料公主卻教賀蘭傳話道:“蒙統領衷心可鑒,不日傳書宮中,記大功。”
    聽了這話,蒙刹心中大喜,但歡喜過後,又是擔憂。那夜之後,天魔門的小子便銷聲匿跡,先時雖然瞧他不起,但見他斬下敵寇首級時的傲然姿態,又由衷欽佩,他竄進火舍,是要尋找公主罷?他身手這般強硬,應不至於葬身火海?
    蒙刹在院中來回踱步,正想要不要派人搜救,就見樓上小窗之前立著一道人影。晌午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蒙刹伸手擋住烈日,眯眼瞧去,見那人衣飾華貴,麵容掩在頭飾垂下的花珠後,隻露了小半截下巴。
    蒙刹心頭一驚,跪地說道:“屬下參見公主。”
    天佑俯眼下瞥,緘默不言。蒙刹想起公主嗓子有恙,不能發聲,於是道:“公主若有需要,可教賀蘭前來吩咐。”
    天佑向他頷首。蒙刹躬身退下。待人走遠,天佑從身後取出信鴿,揚手放飛。
    ***
    七八月時,正是酷暑難耐,在連續暴曬半月之後,這一日終於迎來了天降甘霖,豆大的雨點打落下來,大地一片迷蒙。
    阮天均走到大帳之前,低頭喚了聲主子。
    靜了片刻,帳篷中傳來一道聲音:“進來。”左右早有人替他撩起簾帳,阮天均按了按懷中書信,闊步走了進去。
    帳中鋪著小幾竹塌,蘇傲側臥塌上,手指尖撚著一枚棋子,抬眼道:“事情如何了?”他黑發未束,隨意鋪陳在塌,衣衫也鬆垮垮的,顯得漫不經心。
    此地處於宋遼邊界,當年宋遼締結澶淵之盟,得回燕雲十六州中涿、瀛、莫三州,便在州邊設置榷場,開展互市貿易,宋朝向大遼販賣絲綢和茶葉,遼人則向漢人兜售皮子和毛料,自此商旅通行,自成一界。
    此處黑道縱橫,三教九流,均都不服管束,軍隊束手無策,對此睜一眼,閉一眼;官府和黑道商人共謀利益,早早勾結在了一起;皇帝倒是想管,可惜鞭長莫及,這裏也便成了個三不管的地界。
    隕天教暗中把持著黑市,是以此地亂雖亂,卻也亂中有序。蘇傲逗留此地,逾有半月,李元昊連下十道急詔,命其月內返回國都,這十道詔書如今整整齊齊地壘在桌上,被人視為無物。
    阮天均自知他在等甚麼消息,按捺心中喜意,木著臉道:“回主子,這兩趟黑市交易,收入頗豐,其中收獲一對翡翠玉馬,似是宮中禦品。”
    蘇傲一聲冷哼,問道:“天均,你跟著本尊多久了?”
    阮天均知道他心中不悅,咳嗽一聲,繼而言道:“回稟主子,杜三少已離開遼域,同行的還有嵐山閣閣主。”
    蘇傲撚著棋子,皺眉看他。
    阮天均知道他等得不耐,走上前去,雙手奉上一物:“這是今日收到的秘信,其上有主人印鑒。”
    全教上下,除少主之外,誰人會持教主印鑒?見主子嘴角勾起,阮天均也跟著高興,雖不知兩人何故鬧上別扭,但他心中清楚,少主是除了杜三少以外,唯一能夠左右主人心緒、使其開懷之人。
    蘇傲看見熟悉的字跡,眉頭稍展。信中提到遼公主途中遇險,所帶財物半數翻入江中,又詳細敘述了沉物地點,並附上地圖。他莞爾一笑:“這是要本座去打撈別人的嫁妝?”
    阮天均不得不出聲提醒:“咳,這信,是少主往分壇送的。”
    蘇傲笑容凝在唇邊,反問道:“是麼?”
    一道森冷目光掃蕩過來,阮天均背生冷汗,忙不迭道:“這些嫁妝價值不菲,打撈起來,對隕天教隻有益處,沒有壞處,少主身在外,心裏終歸是想著隕天教,想著教主的。”
    蘇傲垂著眼睛,目光在信上掃了幾眼,又道:“是麼?”
    雖是同樣兩個字,話中卻有了笑意。阮天均不敢再撩虎須,拱手道:“確實如此。主子,這事可按少主的意思辦?”
    蘇傲不答卻問:“你說,公主遇襲之事,天佑緣何知道的這般清楚。”
    阮天均想了想道:“想必那個時候,少主就在附近。”
    蘇傲道:“若在岸上,倒可如此解釋,但在江中……”他搖了搖頭,折起信箋,放在幾上。
    阮天均目光微閃,道:“主子是說,少主在九公主船上?”
    蘇傲笑了笑,手中棋子‘啪’地一聲,落於棋盤。
    ***
    大雨如注,天佑望著窗外水簾,眼中微微失神。
    落在江中的財物,折成白銀,少說也有三十萬兩,隕天教不取,自有別人來取,他可不願這塊肥肉落到旁人碗裏。尋思再三,隻得提筆寫信,調動分壇的人手前去打撈,然而等候三日,卻未有任何回訊,那信鴿也是一去不返。
    心中暗道:信末落款,用得是隕天教教主的印鑒,見印鑒如見教主,教中何人不曉?既然是教主安排之事,為何拖延數日無人去辦,難道是送信途中出了岔子?
    他以身子不適為由,在江邊客棧等了三日,眼見婚期將近,蒙刹雖不敢明著催促,但日日過來請安,旁敲側擊,詢問他何時上路。天佑心知再等下去隻會引人起疑,便令眾人即刻啟程,不料大雨來襲,行程便又耽擱下來。
    大雨持續下了整日,到得傍晚,仍然不見消停。天佑獨坐屋中,心中想道:他的信鴿不知到了分壇沒有,倘若到了,那些人見到教主印鑒,為何遲遲沒有動作;倘若沒到,他需得修書一封,送往另一處分壇,隻是那處離得要遠些,不知十日可否到達?
    展開信紙,提筆沾了沾墨,方要下筆,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一絲動靜。這動靜極其細微,並且在這樣的雨夜,幾乎令人難以察覺。他提筆的姿勢不動,雙眼卻留神盯著門閂,見它一點點地朝旁跳動,眼中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光。
    ——他倒要瞧瞧,甚麼人如此膽大,敢闖公主閨房。
    門悄無聲息地開了一道縫,有人迅速竄進,環顧四周。屋中空蕩蕩地,毫無人影,來人似是有些疑惑,見燭下有封書信,低頭看時,隻見紙上寫了鬥大的四個字:擅入者死。
    來人雙目微瞠,正在此刻,天佑從床底竄出,抬掌揮滅燭火,同時一伸腳,絆向來敵。對方功夫顯不如他,但反應也是迅捷,聽聲辯位,雙手撐著桌麵往後一躍。天佑眼明手快,趁對方手未離桌,一腳將小桌蹬得個底朝天,桌上筆墨紙硯拋了起來,桌子尚未落地,天佑腳背在桌腳上微微一拐,那小桌又翻了個麵,四條桌腿平平穩穩地支在地麵。
    筆、墨、紙、硯逐一落回桌上,紙張絲毫不亂,便是硯內黑墨,也未濺出半點。黑暗之中,來人暗暗吃驚,壓低聲音道:“公主送嫁隊伍之中,竟有這等高手,你是甚麼人?”
    天佑原本再想懲治這沒眼色的小賊一番,聽了這人聲音,卻比對方訝異更甚,摸出火折,點亮蠟燭,兩人甫一亮相,同時驚呼出聲。
    “阮大哥!”
    “少主!”
    阮天均得了蘇傲吩咐,冒雨前來,便是要證實少主人的下落,但當苦苦尋覓的少主人當真出現在眼前,竟有些不敢相信。他一把按上少年手臂,雙目怔怔地道:“少主,你長高了,也瘦了……”
    天佑站住不動,實則心中高興得要瘋了,阮天均在此,那人想必也不會遠,等等,阮天均何故會尋到自己?
    搖了搖頭,不令自己被興奮之色衝昏了頭腦,天佑扶了扶對方手臂,問道:“阮大哥怎知我在此?”
    阮天均道:“隕天教駐紮在邊城的分壇收到少主的信鴿,主子瞧過密信,估摸著少主就潛伏在公主送嫁隊伍之中,命屬下前來打探消息。”
    天佑早猜得那人就在附近,但從對方口中證實,不由興奮得指尖顫抖,說道:“他,他在分壇?”
    阮天均笑道:“少主可要前去?”
    天佑忍住點頭的衝動,按捺情緒,冷靜說道:“他確信我就在此地麼?”
    阮天均毫不猶豫地道:“主子神機妙算,推測的事情,向來不出紕漏。”
    天佑抬高聲音,‘哦’了一聲。燭火之下,少年嘴角微微勾起,眸光閃爍不定。阮天均隻覺自己這位少主人不僅個子長高了,心緒也變得捉摸不透,這時定下來心來打量對方,見他身著大紅嫁衣,足上蹬著繡鞋,疑惑道:“少主這身打扮……”
    天佑伸手輕輕搭住他的肩膀,道:“阮大哥可知天佑在大遼的身份?”
    阮天均是蘇傲心腹,全教上下,唯有他知曉天佑的另一重身份,聞言點了點頭,道:“少主乃是大遼七皇子,真正的天潢貴胄。”
    天佑神秘一笑:“九公主行蹤不明,未免兩國關係交惡,本王隻得替代九妹,嫁去西夏。”
    聽了這話,阮天均瞠目結舌,猛地抬頭,對上天佑眼睛。
    天佑好整以暇地拍拍他肩膀,忽然壓低了聲音道:“阮大哥,你說若是你一去不歸,那人會不會親自前來?”
    阮天均方要出聲,登覺頸上一麻,自此失去了意識。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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