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交頸鴛鴦,共巢鸞鳳  第三回:嬌兒玉輦五彩錦,少郎快馬乘風劍(四)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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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回:嬌兒玉輦五彩錦,少郎快馬乘風劍(四)
    秦樓楚館的酒,自然算不得上品,天佑但求一醉,管他好酒劣酒,隻管往肚子裏灌。
    他在廷芳樓呆了半月,幾乎耗盡了酒窖中的庫藏,又教花魁日日相伴,老鴇看在銀兩的份上,隻得不管,但花魁娘子以往的那些恩客,卻終於坐不住了。
    天佑左手食指勾著酒壺,後腦枕在花魁娘子曼青的腿根上,醉眼朦朧地道:“曼青姐姐,你再唱昨日那支小曲兒與我聽聽。”
    曼青卻不似平常與他調笑,她看了看這個令人心折的少年,又抬頭看了看破門而入的相府公子耶律寧坤,心中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
    天佑依然故我,將酒杯湊到曼青唇邊,說道:“不唱小曲兒也行,陪我喝幾杯酒。”這話換做任何男人來說,都不免有些調戲的意味,但天佑一雙眼睛十分澄澈,看不見半點猥褻之色。
    這些時日以來,他足不出戶,幾乎日日歇在花魁房中,除了喝酒和聽曲兒,卻也沒有多餘舉動。然而外人看來卻非如此了。
    邦地一聲,一根粗大鐵棒敲在了床架上。
    天佑支起身子含糊道:“這是什麼曲子,怎麼聽的人腦袋嗡嗡作響?”
    四周響起了一陣哄笑聲,有人粗著喉嚨道:“這是爺爺給你敲的喪鑼,好不好聽啊!”
    天佑晃悠悠站了起來。隻見跟前並排站著四條大漢,每人手中提著一杆鐵棒,有兒臂粗細。他迷糊笑道:“這也不像鑼鈸啊。”伸手欲摸,曼青急急將他拉了回來。
    在這四條大漢身後,坐著一名錦衣寶帶的青年男子,聞言嗤笑道:“就這半大的小子,還想做花魁的入幕之賓?曼青,這是你的主意,還是徐媽媽的主意啊。”
    曼青久經歡場,明白這位相府公子是萬萬不可得罪,暗中一掐天佑掌心,示意他別再搭話,自己則去鏡前整了整妝容,回過頭已是笑眼盈盈,說道:“就是個來嚐鮮的少年郎,怎麼能同相府公子相提並論,曼青這就打發人走。”
    天佑嚷嚷道:“我不走,我……嗝兒……還要喝酒聽曲兒……”
    曼青推搡他道:“你先去檁香房中呆上一陣,姐姐招待好了貴客,回頭再去找你。”
    天佑固執地道:“檁香不會唱曲兒,我……我就在這。”
    曼青心中著急,在他胳膊上擰了一把,希望他清醒幾分。
    耶律寧坤冷哼道:“你還真疼他啊,既然這位不願離開,也不要為難了,將人請過來坐罷。”四條大漢齊聲道是。兩人跨前一步,同時去擒天佑手臂,另外兩人則退後守住了門口。
    曼青見這架勢,知道今日之事不能擅了,心頭有些發怵。
    天佑被人按著肩膀帶到耶律寧坤麵前,耶律寧坤見他喝得爛醉如泥,臉露嘲諷之色,抬手捏住他下巴,左右瞧了瞧,嘖嘖兩聲道:“瞧這模樣,身子骨還沒長全,就學著大人喝花酒,你是哪家子弟,父親兄長是誰?”
    其時大遼男子十歲便能揚鞭馳馬,年滿十四便可娶妻納妾,青樓瓦肆之中,更多得是紈絝少年子弟,耶律寧坤這番惡言,不過是嘲笑天佑生得細幼罷了。
    天佑醉顏上露出一絲微笑,將手中酒壺遞到對方跟前,說道:“兄台來得好,咱們幹一杯,祝賀九公主嫁得如意郎君,也祝西夏酈王娶了如花美眷。”
    耶律寧坤隻覺莫名其妙,大遼和西夏結親,這事利弊各占半數,但無論如何,也是朝廷之事,和一個沒有功名的半大少年有何幹係?他笑笑不答話,眼神往家奴身上瞥了瞥。製住天佑的兩名大漢得了暗示,一個按住天佑後頸,一個扣倒酒壺,欲往他嘴中灌酒。
    天佑頭顱後仰,迷蒙醉眼中閃過一抹嘲色。那灌酒大漢忽然手腕發麻,酒壺朝著後方飛了出去。他正後方卻是耶律寧坤,酒壺直中他的額頭,砸出一片淤青。
    眾人皆被這情形嚇得懵了。那大漢不知所措,忙不迭跪地討饒:“主子息怒,奴也不知怎麼著就……就……”
    耶律寧坤驚怒交集,一腳將這家奴踹倒在地,罵道:“沒用的東西!”他不知是眼前少年使詐,當真以為家奴笨手笨腳,親自抄了酒壺,扣住天佑下顎,欲要強行灌酒。
    天佑佯裝受製,嘴唇吮住壺嘴,灌入內力,隻聽彭地一聲響,酒壺被他內力生生炸裂,碎瓷亂飛,耶律寧坤滿臉是血。
    曼青嚇得尖叫起來。她雖心慕天佑,但宰相府誰也得罪不起,相府公子要在她房中有所差池,不僅是她性命難保,整院姐妹都要同他陪葬。
    天佑吃吃笑道:“兄台這酒喝得,整張臉像開了醬油鋪子,好笑,真是好笑!”
    耶律寧坤所受均是皮肉外傷,但他自小養尊處優,何曾受過半點忤逆,又何曾落得如此狼狽的境地?他指著天佑罵道:“是這少年搗鬼,擒住他!”
    天佑醉醺醺地斜走幾步,四條大漢不僅拿他不住,反而互相絆倒。天佑疑惑道:“你們喜歡坐在地下?是了,曼青姐姐的香閨,便是地磚也是香暖宜人。”
    耶律寧坤沒了依仗,這才反應回來,自己今日是遇上武林高人了。這少年看似瘦弱,實則身負精深武藝,他定了定了神,咬牙道:“你,你不能傷我,我可是相府大公子!”
    天佑腳步歪斜,一步步向他走來,道:“哪一個相府,是左相蕭乾,還是右相耶律帛?”擺了擺手道:“不談這些,咱們喝酒,你還沒說‘祝賀九公主嫁得如意郎君,也祝西夏酈王娶了如花美眷’。”說著遞過一隻酒杯,隻是杯中無酒。
    耶律寧坤聽他直言兩相名諱,如似談論常人,臉上不禁變色。抬頭戰戰兢兢地打量天佑幾眼,見他也正望定自己,心中一跳,道:“我喝!”端起空杯,仰頭作了個姿勢,接著說道:“祝……九公主嫁得如意郎君,也,也祝西夏酈王娶了如花美……”眷字尚未出口,忽被對方喝止。
    天佑擰著眉頭道:“不對!你說得不對!”
    耶律寧坤心中有怨,暗道:我按你的原話說,怎生不對了?要有不對,也是你的不對。但他不敢吭氣,緊張地立在一旁,等候對方改口。
    天佑將一把爛酒壺摔在地下,道:“他不能娶公主,他隻能娶,隻能娶……”
    耶律寧坤心中不耐:酈王娶不娶公主,哪是你這酒鬼說了算。斜睨門前,準備趁人不備,先逃了再說。
    天佑含糊著道:“總之他不能娶!”
    耶律寧坤見他垂頭喪氣,隻覺奇怪,心道:難道這人是他國細作,前來妨礙兩國邦交?但哪有細作喝得醉醺醺地到處鬧事?他一麵應付道:“你說不娶,那便不娶,酈王但要娶妻,也要娶……”
    天佑正聽他細說,忽然耶律寧坤拽起一張妝凳一摜,借機逃竄出去。天佑足尖勾著妝凳一下踩住,騰身躍起,搶到門前。耶律寧坤就覺得脖上衣領一緊,眼前又一花,身子已經懸在窗外。
    他身在三樓,俯眼便是大街,全身重量懸在後頸的衣領上,而衣領又被一個半大少年提在手中。從三樓摔下,雖不致死,卻也少不得斷手折腿,他嚇得大叫:“你幹甚麼,放我,快放我下來!”
    天佑打個酒嗝,問道:“當真要放你,嗝兒……下去?”
    耶律寧坤忙即改口:“不是,不是,你千萬別鬆手。”
    天佑點頭道:“可以,你先說‘大夏酈王不得娶九公主為妻’。”
    耶律寧坤暗道:祖宗哎,誰敢在大街上說這話?
    天佑將手勁鬆開稍許,催促道:“快說。”
    耶律寧坤隻得道:“大夏酈王……不得,不得娶九公主為妻……”
    天佑道:“這是甚麼,蚊子叫得都比你大聲。你要不說,我可鬆手了。”
    耶律寧坤嚇得雙腿亂蹬,一股腦兒地大聲叫嚷。
    樓下行人如織,眾人抬眼望時,隻見一雙大腳在頭頂晃來晃去,那人扯著嗓子大叫:“大夏酈王不得娶九公主為妻——”
    “大夏酈王不得娶九公主為妻——”
    “大夏酈王不得娶九公主為妻——”
    “大夏酈王不得娶九公主為妻——”
    ***
    相隔數日,午馬客棧已是人去樓空。
    而不論天佑意願為何,九公主耶律燕和大夏酈王的婚期仍在一日日地迫近。
    十月初十,是為黃道吉日,亦是公主和酈王的婚期。大遼離西夏路途遙遠,是以公主駕輦提前了數月出發。鸞輿鳳駕自離皇宮,一路上鑼鼓齊鳴,花雨漫天,雖說早先肅清了官道,但城中百姓哪能放過這等熱鬧,都擠在官道兩旁,觀看公主出嫁的儀仗。
    天佑披著鮮亮的鬥篷,混在嬉笑打鬧的孩童中間,一路尾隨車隊出城。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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