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六回：劍懸鬼峰掌陰陽，刀指昆侖破生死（十五）
    石窟足納百人，其內巨石倒懸，每塊巨石上，又生著幾十上百的碧青玉筍，這些玉筍最長不逾八尺，最短不過數寸，寶光流轉，嬌翠欲滴。泉水順著最大一根玉筍衝入寒潭，湍急的水流衝刷著矗立在潭中的三尊玉像，這玉像也如玉筍般泛著碧色光彩，周身寒氣朦朦，又有冰晶覆著。
    路途已達盡頭，但石窟中除了玉筍玉像，別無它物。洞中玉色蕩漾，水汽氤氳，渾似仙境模樣，但滿壁嬌嫩綠意，又無端端生出三分邪氣。寒潭占去石窟十之七八，泉水衝在潭中，散成水珠四下激射，將僅有的三分旱地也染上水光。
    繞潭而走，不過片刻工夫，身上衣袍便濕濡了大片，杜迎風恍若未覺，隻仰著頭往上端詳。那些玉筍雖是瑩潤有光，表麵卻不光滑，前端更是粗糙，猶如細小的碎石一層堆砌一層，剛要伸手觸碰，忽然身後有人喝止：“別碰。”
    杜迎風動作稍頓，轉過身來。
    踏入石窟，天佑煞白的麵容也蒙了層綠瑩瑩的碧光，一指那玉筍道：“這石筍變成這模樣，是因為上頭覆著師傅的玉甲蟲，這蠱蟲陰寒之極，小舅即便有功力護身，也不要隨意涉險。”
    杜迎風道：“原來如此。”忽然麵色大變，望向寒潭中的三尊玉像。
    天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道：“這是……這是……”說著朝前撲了過去。
    杜迎風道：“別衝動，這玉甲蟲既為蘇傲所有，必然對他們有利無害。”天佑本是憑著一股狠勁往前衝了幾步，這時驚惶起來，雙腳不聽使喚，身子軟綿綿地往前撲倒。
    杜迎風將他攔腰截住，順手又探了探他的腕脈，皺眉道：“你身子虧損得厲害，幹甚麼跟著進來？”
    天佑心思極是聰穎，緩過神來，心中也便有了計較，說道：“我來時聽師傅提過，湛均擅使蠱毒，想著自己或能幫襯一二。”說著抖了抖衣袖，放出三四隻青翅紅睛的小蟲。那小蟲亦是蠱蟲的一種，平素作為探路之用，飛到寒潭外圍兜了幾個圈子，似對潭中寒氣很是忌憚。天佑施秘法驅動蠱蟲，那蠱蟲卻不肯再有寸進。
    杜迎風暗道：這寒潭必有古怪，但不涉水，便不能靠近玉像，這可如何是好。
    天佑也正煩惱此事，忽覺袖中有些異樣。他心下一喜，將那亂拱的物事倒提出來。這物事正是吸飽繭人毒血、又睡了半日好覺的靈霄藤，見它身量較之先前粗了半指，莖苞上也生了新葉，天佑心下稍安，在它莖苞上撫了幾下，生出一個法子。
    杜迎風見外甥揣著這樣異物，不驚反讚：“你身上倒有不少稀罕物事！”
    天佑道：“這藤兒救過我性命。”
    杜迎風道：“原來還開了靈智。”伸手在那莖苞一點。靈霄藤獠牙倒翻，衝他齜了齜牙。
    杜迎風暢聲大笑，伸指在它獠牙上一彈：“走罷，小舅便借你這股東風。”
    天佑點了點頭，托起靈霄藤，朝著玉像一指。靈霄藤早已和他心意相通，幾股觸藤從莖苞內探出，一股拋到了石窟外的巨石上，又分兩股將兩人攔腰卷起。
    接近寒潭時，杜迎風提醒道：“這寒潭是湛均邪陣所化，稍後若有異變，切忌不要亂跑，跟在我的身後。”兩人乘著藤蔓徐徐前行，到了寒潭上，霧氣愈來愈濃，天佑凝目細瞧，果然其中一尊玉像的麵貌和蘇傲有些相像。
    玉像雖在眼前，但如何靠近，始終隔了三五丈遠。杜迎風知是邪陣作祟，冷哼一聲，從囊中摸出大把銅錢，朝前擲去。銅錢浮在半空，鐺啷啷一陣相撞，殘影結成了一朵蓮花圖案。
    在洞外持陣的覺塵似有所應，伸出手來，羅經盤滴溜溜轉了兩圈，石壁上線描的蓮花展開一葉。
    杜迎風抬掌虛按，銅錢所化蓮花嘩地盛放，四周霧氣為蓮花所吸，逐漸稀薄，天佑待要看清那玉像麵容，忽然眼前發黑，身子似乎跌進了一團棉絮中，全無扶持之物。
    耳邊一道聲音說道：“別睜眼，抓住我的手。”
    伸手往旁摸去，果然握住了一隻幹燥溫暖的手掌，天佑雙目緊閉，耳邊風聲呼嘯，勁風扯著衣袍，裸露在外的皮肉似被刀刮一般。杜迎風將他抱在懷中，盡量替他擋去陣中罡風，身上衣袍往後翻卷，那蓮花亦被吹得東倒西歪。
    須臾風停，兩人抱著從半空滾落下來。天佑伸手一抓，將靈霄藤兜進了袖中。
    烈陽當空，一眼望去，方圓百裏皆是戈壁沙漠，杜迎風扶著長劍起身。天佑被他牽著，也跟著慢慢站起，側頭問道：“小舅，這可是在湛均的大陣中？”
    杜迎風沉思片刻，說道：“估摸這老邪祟原想在石窟中殺了兩人，沒想出了岔子，才又設下這座邪陣。”
    天佑道：“多數是師傅的玉甲蟲。”
    杜迎風道：“當務之急是先找到那二人。”
    天佑身子孱弱，在原地站了半會兒，便有些暈眩。杜迎風在他發頂摸了摸，道：“你在附近找個山洞調養，待我尋到人再來接你。”
    天佑搖了搖頭：“我能幫上忙。”他從腰間取下竹筒，拔了布塞，將蘇傲交給他的闞蟲放了出來。這隻闞蟲不同於其它，是蘇傲以自身精血喂飼，千裏之外亦能察覺主人氣息。
    杜迎風吃過這紅蟲的暗虧，心下不適。
    天佑令闞蟲停在指尖，說道：“跟著它能找到師傅。”
    杜迎風攔腰將他抱起，往前而行。這闞蟲想來也不是當初那隻，但心中總有芥蒂，隻得眼不見為淨。
    有闞蟲在前，兩人少走了許多彎路。眼見闞蟲飛近一座山洞，在洞前停了下來，天佑心中極是緊張，伸手扯了扯杜迎風衣袖。
    杜迎風以眼神詢問，天佑向他點了點頭。雖對自己的外甥不曾懷疑，且深知闞蟲不是好相與之物，不過俗言道‘小心駛得萬年船’，此刻又身在邪陣之中，杜迎風亦不敢托大，一手執起攬雲劍，一手扶住天佑，慢步向前靠近。
    將要走到洞口，忽然一陣掌風刮到麵前，杜迎風抱起天佑一滾，那掌風從身側刮過，將洞前一塊大石劈得粉碎。兩人被碎石砸得灰頭土臉，杜迎風放下天佑，提劍向洞內掠去。。
    天佑見洞內紅影一閃，失聲叫道：“師傅！”
    杜迎風揮劍掃下一片衣帛，忽然劍刃被人兩指夾住，一雙邪氣凜然的眼睛在黑暗中凝視過來，他便欲催動內力，不提防那人彈開長劍，將他按在洞中的石壁上，低聲道：“不想再傷筋脈，便不要妄動。”
    杜迎風被他按著動彈不得，忍無可忍道：“蘇傲——”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