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五回：妖蛟斬惡嫗祥雲載人歸，死身伴人行折鶴寄君心（四）
    天佑暗道：原來玉錦是這二人的師妹，但她死在開陽陣中，此事除了我和義兄之外，絕無第三人知道，這二人又是從何處得知，難道真是聞到了蛟倫劍上的血腥氣？
    這種無稽之談，他自然不信，朗聲道：“小可確實見過玉錦姑娘，不過……”
    對方不待他將話說完，搶上前來，一左一右，將他拿住。二人氣力著實驚人，天佑若非甩脫及時，肩膀非脫臼不可。身子往斜刺裏一滑，自兩人當中穿了出去，又道：“你們不講理麼。”
    左側那青年道：“你先賠了我師妹性命，再去閻王殿講理罷。”唰唰兩聲，兩人從腰間拔出兵刃，迎頭便向天佑攻來。
    天佑瞧著對方黑衣黑褲的打扮，猛然想起自己何故會覺得兩人眼熟了。當時蘇傲帶著他闖進萬劍山莊的偏門三關，在地底傷他的惡鬼，不正是這副相貌！
    他又仔細看了幾眼，越看越覺得相像，蘇傲曾言‘那惡鬼的本尊十分不易對付’，難道眼前這兩個青年，便是惡鬼真身？倘若如此，自己又要如何脫身？
    天佑躲過幾招，轉身躍上了一株高樹，居高臨下地道：“二位也是西夏來使麼，到大遼有何貴幹。”
    那兩人同時仰起頭來看他，天佑忽然一抖袖袍，將一包藥粉撒下樹來。這倒並非甚麼穿腸毒藥，而是他自己配製的迷藥，一星半點兒的劑量，便足以迷倒一頭棕熊。而那兩人隻皺了皺眉，絲毫沒有要倒的跡象。
    天佑捉緊身側的樹枝，心中有了絲異樣，他右手按在腰間，蛟倫劍在鞘中嗡嗡直顫，很是興奮。忽然腳下的樹枝給一股巨力震斷了，他挺身一躍，身子輕盈地翻了個筋鬥，落在了草地上。
    兩股殺氣自前後夾襲，天佑在中間，避得了前，便躲不了後，他挺劍一揮，叮地一聲，長劍同前方敵人的兵刃相交，跟著左手劍鞘往後橫格，又與身後敵人的劍刃碰撞。
    三人兵刃使將開來，惡鬥起來。這兩人武功甚強，天佑仗著神兵利器，勉強撐得三五回合，時間一長，便左支右拙，漸漸落了下風。對方一刀削來，耳邊風聲緊俏，他身子微側，躲了過去。
    那人刀鋒追至，腳踝忽然教一股藤蔓纏住了，他問道：“甚麼鬼東西！”刀口向下，猛往藤蔓割落。
    天佑側過臉來，見纏住對方腳踝的正是靈霄藤，急切道：“你鬥不過他，快走！”這靈霄藤長成未久，根莖才和石榴一般大，哪能鬥得過惡徒，但想茫茫天地間，至親好友全離自己遠去，隻有這略通人性的藤畜同自己相依為命，心中又是淒涼，又是感激。
    他撲身過去，卻已不及，靈霄藤的一支藤蔓已給對方斬了下來。這一下雖不致命，但對這等靈性之物來說卻是元氣大傷。天佑在地下一滾，將斷下的藤蔓抄在懷中，同時厲聲喝道：“快走，不然我再不認你！”
    靈霄藤踟躕不動，天佑撿起一塊石頭，朝它擲去：“快走！快走！”藤蔓被石頭砸中，避縮一下，終於轉頭走了。天佑舒了口氣，接著急急在地下滾了幾圈，每躲一下，刀鋒便緊跟著在背後落下，他雖躲避及時，但背上卻給淩厲的刀氣割了十幾道口子。
    眼見前方有一大樹，天佑雙膝一曲，靴底狠狠在樹杆上一蹬，借力往後滑開了三丈，背上血口紮著地下碎石，一陣陣地刺痛，他躍起身來，麵朝敵人，不令對方瞧見背上的狼狽，冷冷地道：“你們斬了我朋友一條臂膀，這事不能作罷。”
    那兩人似乎不屑同他多費口舌，從左右包抄而來。天佑暗運冰心訣，心中琢磨怎麼拚著輕傷，要在兩人之間斬下一條手臂。
    忽然樹上掃下三道劍氣，那兩人攻勢一頓，身法慢了半拍，天佑長劍在其中一人腕脈上劃過，挑斷了對方手筋，仰頭看時，見樹葉間閃過一襲熟悉的道袍，欣喜道：“覺塵哥哥！”
    覺塵翩然落地，長劍斜指，道：“兩位要替玉錦報仇，衝著貧道來便罷，不必欺負這位少年。”
    那被挑斷手筋的青年捂住手腕，動了動五指，臉上神情甚是莫名，他身旁的青年搶上兩步，指著天佑道：“師妹的鮮血染在他的劍上，這事和你又有什麼相幹了？”轉頭問道：“師弟，你怎麼樣？”
    那青年皺眉道：“我手掌軟綿綿的，沒甚麼力氣，師兄，你將這兩人殺了罷，師傅也快來了。”
    他師兄一點頭，轉回頭來，冷冰冰地瞧著兩人。天佑隻覺這兩人大是怪異，但具體怪在哪處，一時卻說不上來，他見覺塵將自己護在身後，低聲道：“覺塵哥哥，你怎麼會在此地？”
    覺塵也低聲回道：“我怕你濫殺無辜，是以便跟在你的身後。”
    天佑心道：原來那晚窗外的動靜果真是他。心中喜孜孜地，笑道：“是怕我濫殺無辜，還是怕我被人欺負去了？”
    覺塵緘默不言，但耳朵尖上有些泛紅。天佑笑了兩聲，又道：“我將這人的手筋挑斷啦，道長不將我捉回道觀去麵壁思過麼？”
    覺塵側轉頭來，往他瞪了一眼。天佑笑聲更歡。對方見他們沒玩沒了的敘話，哼地一聲，躍上前來。天佑一指前頭，叫道：“覺塵哥哥，小心啊。”
    覺塵臨敵經驗比他豐富許多，長劍一揚，擋住了對方攻勢。那青年方才見他劍氣掃來，便知來了硬手，是以一出手，便是十足功力。兩人兵刃相交相格，啪地一下，衣袍往後飛了起來。
    鼓動的內勁激得草木四起，天佑用手遮擋了眼睛，指縫間望去，覺塵背上帶著一方劍匣，用長布條捆得結結實實，他心知其中擺放的是攬雲劍，暗道：若是常人得了這神兵，恨不能日日握在手中，也隻有自己這位義兄會將其妥善收藏起來。
    那青年在覺塵的攻勢下節節敗退。天佑舉起劍來，要砍對方的臂膀，覺塵道：“你已挑了那人手筋，這事便作罷如何？”天佑不想再和他生隔閡，點了點頭，收劍入鞘。
    他心想待會兒去到鎮上，定要和對方喝上幾杯，再央其教自己幾手道術。一想到有人結伴同行，路途中不再寂寞，嘴角邊便泛起了笑容。
    便在這時，他瞧見對麵兩個青年臉色大變，嘴中喃喃叫著甚麼。側耳聆聽，似乎是‘師傅’，‘受罰’之類。心中正覺奇怪，忽然聽見遠處有人輕歎，那聲音連歎了三下，一下比一下來得近，第一聲似在林子外，歎到了第三聲，已近在耳畔。
    天佑聽了這三聲歎氣，隻覺得腹中血氣翻湧，頭腦嗡嗡地亂響。
    覺塵掠過來按住他的後心，慢慢疏導內力，低聲道：“抱元守一，以防魔音入心。”接著抬起頭來，衝著那道慢慢踱入林中的身影道：“來者何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