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年少清歌,縱馬逍遙  第十八回:燁燁瑤芝玉洞開,冥冥紫氣自東來(八)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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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回:燁燁瑤芝玉洞開,冥冥紫氣自東來(八)
    天佑初來中原,便受到多方勢力的圍捕,後被隕天教教主蘇傲所救,並一直跟隨在他身旁,之後蘇傲帶其去了萬劍山莊,顏、杜二人卻相攜來到遼域,兩方便正好錯過了。
    時至今日,杜迎風始終不知自己有個將及弱冠的外甥,聽聞此事,他又驚又喜地道:“若織已嫁人了,夫家是誰?”
    杜若織含糊道:“此事說來話長,這人是大遼皇族嫡係,身份很是特殊,若有機會,我再給你引見。”
    杜迎風心下微微起疑,凝視她道:“大遼皇族嫡係,不是皇帝本人,便是諸位皇子,莫怪萬劍山莊傾盡全力也找你不到,若織,你入了大遼皇帝的後宮,還給他生了一位皇儲,就是我那素未蒙麵的小外甥,是不是?”
    杜若織本不欲隱瞞,隻是不願重提十數年間的往事,歎了一聲,說道:“你說得不錯,我確實嫁給了大遼可汗。”
    杜迎風握住她手道:“嫁給遼人也沒甚麼要緊,在你心中,那大遼皇帝必然是真英雄。”
    杜若織苦笑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這般。我嫁給可汗,實則是為了避禍。”她眸光閃了兩下,問道:“可還記得你十五歲誕辰,爹爹贈了你攬雲劍,又將你送去山中修道?”
    杜迎風點了點頭,道:“那日下著大雪,我不願意離家,賭氣不吃不喝,你含淚給我打了兩個包裹,一個放在馬背上,一個塞在老仆手中,囑咐他好生照顧我。”
    杜若織歎道:“你這脾氣,也不知隨了誰。”又夾了一筷菜肴給他,接著道:“那時你年紀尚小,家裏不願將你卷入是非之中,是以匆匆把你送走了。”
    杜迎風早沒了心思吃喝,問道:“昔時溫王趙褆和景王趙鈺爭權,將整個江湖全卷了進去,我又豈能在嵩山獨善其身?若非柴元彪那個叛徒寫信引我下山,萬劍山莊遇襲之事,我還要蒙在鼓裏多久?大哥曾說,你們分成三路,分別去往逍遙山莊、襄王府、以及關外尋找父親的三名故友,想要他們相助萬劍山莊,不料逍遙山莊莊主正是謀劃暗害萬劍山莊的主謀之一,大哥此去,無異於羊入虎口;父親自入襄王府,不僅性情大變,還協助襄王起兵謀反——”
    他握緊拳頭,重重敲在桌上,道:“至於你,自廣陵府一遇後,音訊全無,我以為……以為你已……”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幸好你仍好端端活著,還嫁了人,生了兒子。”
    抬起頭來,見她臉上淚流不止,神情又是淒惶,又是無奈。杜迎風喚了聲:“若織?”他這姐姐素來是外柔內剛的性子,盡管不諳武藝,心性卻強過世間多數男子,何曾流露過這番無助的神情來?
    杜若織淚眼相望:“你可知我為何會去廣陵府。”
    杜迎風站起身來,取出手巾,給她擦幹眼淚:“是我胡言亂語,事情既然過去了,不提也罷。”
    杜若織止住淚,嗔道:“你這鬼靈精,倘若今日姐姐不給出個說法,你非得挖空心思從別個嘴裏套出話來才罷。”
    杜迎風訕笑兩聲,不敢反駁。杜若織道:“坐下罷,下頭說正事,你別打岔。”杜迎風果然安安分分地坐回椅上。
    當年劉娥為了獨攬大權,挑唆兩王相鬥,並暗中製造事端,攪得武林大亂,從而鏟除萬劍山莊、嵐山閣兩大江湖勢力,杜千戈知悉其中緣由,便派長子杜霜城聯絡逍遙山莊,又派女兒去往關外,尋找母家勢力庇護,自己則投靠了當時韜光養晦的襄王,望能借助這股兵力,以雪滅莊之恥。
    杜若織在出關前夕,聽聞大哥杜霜城被困於逍遙山莊,機緣巧合下,知道沈碧辛投靠了溫王趙褆。她知溫王和景王之間水火不容,還暗中招兵買馬,準備攻入皇城,便趁著這趟渾水,買通了溫王帳下一名叫做錢柊的將領,想要暗中營救大哥,不想逍遙山莊被人一舉殲滅,大哥杜霜城也被神秘人救走,下落不明。
    她身份曝露後,慌不擇路地逃出廣陵府,在兩名老仆的掩護下,到了大夏境內。昔時李元昊初登大寶,正是廣納宮娥的時候,杜若織被溫王派出的人馬追捕,無處可以容身,便一路逃到了興慶府,扮作宮娥,躲入皇宮之中。
    聽到這裏,杜迎風皺眉道:“你說去了大夏皇宮,為何又輾轉到了遼域?”
    杜若織歎道:“那時隻求一處安身保命的地方,奈何皇宮中藏汙納垢,屈死冤死,互相傾軋的事多不勝數,我盡量不引人注意,卻仍被卷入了一場是非。那日李元昊宴請群臣,他的兩位堂兄拓跋洵、拓跋邑也在場,這兩人……”
    李姓是唐朝皇帝賜,李元昊原是北魏皇室鮮卑拓跋氏後人,稱帝後,便自稱嵬名氏,而他的幾位堂兄弟,仍稱拓跋氏。杜迎風對西夏國勢也略有耳聞,道:“傳言李元昊有疑必誅,他幾個親兄弟,都教他趕盡殺絕了,這兩人想必是他的心腹重臣,又或許……是極有本事的。”
    杜若織頷首道:“這兩人確是大夏的開國勳臣,一直為李元昊引為心腹。那日宮宴,我被派去殿前服侍。李元昊剛攻取了沙洲,心情大好,分別向幾位重臣賜酒,孰料酒中被人下了毒,數位大臣當即氣絕,拓跋洵、拓跋邑身懷精深內功,雖未喪命,卻也氣息奄奄。李元昊大怒,下令斬殺在場的宦官、奴婢。”
    這些過往之事,杜迎風仍聽得驚心動魄,握住她的手道:“若織!”
    杜若織淡淡一笑:“我如今坐在這裏,自然是有人搭救了。”接著回憶道:“那時候,拓跋洵代我向李元昊求情,說這個婢女一直在他眼皮底下,不可能作亂。李元昊憐惜這位堂兄,便赦免了我,令我扶著拓跋洵去偏殿歇息。”
    杜迎風微微皺眉:“這種情形下,拓跋洵自身難保,為何要出手救一個女婢?”
    杜若織道:“那便是他的聰明之處。”垂下眼瞼,繼續道:“李元昊生性多疑,勒令滿朝文武,不論三公九卿,進宮皆不得攜帶侍從。拓跋洵救我一命,便等於救他自己一命,猜得我為報答救命恩情,必然不會棄他而走。入了偏殿,他便道出,下毒的是他兄弟拓跋邑,對方恨他入骨,不僅要取他性命,還要他身敗名裂。若在平日,自然不為所懼,但那毒藥太過猛烈,他的功力全虛耗在運功逼毒上,如今比起常人更是不及,而拓跋邑必不會就此罷休,今夜定有動作。果然不出半個時辰,一股迷煙吹進了殿中,我發簪中有一粒避毒丸,便悄悄拿出吃了。拓跋洵臉色無異,吩咐我躲在柱後。過得一陣,有人從窗戶躍進,見拓跋洵正在熟睡,便將一卷鋪蓋拋在床上,又悄悄走了。我從柱後出來,見鋪蓋中竟是一位熟睡的裸身美人,不禁又驚又羞。拓跋洵卻麵不改色,他告訴我,這是李元昊的妃子都羅氏,素以美貌出名,頂多再有半刻鍾,李元昊便會被拓跋邑說動,帶兵包圍這裏。”
    杜迎風低叱:“好一招借刀殺人,這拓跋邑實在狠毒!”
    杜若織歎了一聲,道:“拓跋邑狠毒,拓跋洵又何曾良善了?”
    杜迎風奇怪道:“他不是救了你麼?”
    杜若織道:“他是救了我不假,然而……”轉過頭去,怔怔望著窗外:“不待對方多說,我便通曉了其中利害,今夜拓跋洵要是被人‘捉奸在床’,自己這個被他救下的婢女,又能有甚麼活路?我看出都羅氏是被人點中睡穴,便用棉被將她裹起,抱著她從窗戶爬了出去,悄悄放在沒人的宮殿,回到屋中,走廊上正傳來腳步聲,拓跋洵忽然一把抱住了我,附在我耳邊道:‘你幫我這一回,我不會虧待你。’可恨那時我懵懂無知,不知被男子抱在床上,會受到怎樣的……”
    杜迎風聽到這裏,如何還不明白,叫道:“若織,那拓跋洵現在何處,我替你殺了他!”
    杜若織道:“他救我一命,我以身相報,同他再不相欠,你去殺了他,我便又欠他一條命,如何才能還清?何況拓跋洵喜歡四處遊曆,不常呆在大夏,你找他也不易。”
    杜迎風仍是憤意難平,抓起一隻酒杯,勁貫兩指,將其生生捏碎了:“是了,我不取他的性命,我隻挑了他的手筋、腳筋,令他下半生替你做牛做馬,為他的獸行贖罪。”
    杜若織歎道:“他此番作為,也是迫不得已,那日殿中滿布催情香,拓跋邑帶著李元昊闖進,他要如何解釋?隻得說是與我翻雲覆雨,為了增添情趣,這才點了熏香,而為了取信李元昊,更隻得假戲真做。”
    杜迎風說不出話來,一隻手仍捏著酒杯。杜若織掰開他的手指,見他指腹間毫無傷痕,倒也一愣,寬慰道:“風兒長大成人了,武功也很有長進。”
    杜迎風垂目道:“那又如何,若織被那些惡人欺負,我卻隻能袖手旁觀。”
    杜若織道:“倒並非全是壞事,後來我逃出大夏皇宮,兩月之後,發現自己懷了天佑。”
    杜迎風瞪大眼眸:“我那小外甥……”
    杜若織頷首道:“目前為止,這事隻有你知我知,天佑的生父並非大遼可汗,而是大夏的王侯拓跋洵。”歎了聲,又道:“頭幾年,我還能仗著可汗對我的信任,搜集一些關於中原武林的消息,近些年,他聽到流言,對我日加防範,同時也對天佑的身份產生了懷疑,我無法,隻得教他去投奔兩個舅舅……”
    還待再說,門上忽然傳來兩長三促的敲打聲。她站起身來,替自己的弟弟整了整衣衫,邊道:“宮中規矩多,出來一趟不方便,今日我得走了,這個秘密,你要守口如瓶。”
    杜迎風拽住她的衣袖:“接下來我如何找你?”
    杜若織披了鬥篷,道:“我會來找你。”
    杜迎風知道留她不住,上前扳過她的雙肩,正色道:“若織,我會帶你一同回去中原,在此之前,你要好好保重。”
    杜若織一笑:“小混蛋,你才不要四處惹事,派人給你送件裘衣,你也能惹出亂子。”
    杜迎風暗道:原來是若織送的,不好,我將裘衣抵做了酒錢,豈不是辜負她的一番心意?立即道:“你等我一會,我這便去贖回來。”
    見他奔出門外,杜若織搖頭笑了笑,放下了鬥篷上的風帽。
    杜迎風回來時,不見杜若織和她那兩名婢女,一陣失望。今日別後,再見不知何時,皇宮也不似太子外宅,想進便進,要見若織,還得從長計議。
    一麵想著,去街上買了幾本經書,回到酒樓,向店夥要了筆墨紙硯,在桌上一一擺開。
    顏少青踏入門時,正見他挽著衣袖,提著毛筆,聚精會神地謄抄經書,他淡淡一笑:“平日教你吃頓齋菜,比餓著你還難受,今日怎麼轉了性子,抄起佛經來了?”
    杜迎風並不抬目,逐字抄寫佛經,邊道:“便是為今後做打算。”
    顏少青走近說道:“這又是從何說起?”
    杜迎風道:“你有了新歡,必要拋棄舊愛,屆時小爺心灰意冷,便去剃頭做和尚,整日的撞鍾抄經坐蒲團,經書遲早要抄,不如早些多抄兩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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