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年少清歌,縱馬逍遙 第十四回:人如風後入江雲,情似雨餘黏地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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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人如風後入江雲,情似雨餘黏地絮
天佑身子往下直墜,他不知深淵下是香氣四溢的酒池,還是尖突岩石,心下數過三聲,手探背後,抽出蛟倫,朝著左前方使勁刺下,隻聽得一陣噪聲刺耳,岩石上留下一道長長劍痕。
他借此卸除衝力,雙腿在石壁上一蹬,在酒池中站定。
兩邊石壁上各掛著一排火把,火光映在水流之上,散出一陣陣流光溢彩,他看了一陣,隻見水中密密麻麻皆是蟲豸屍體,心覺不妙,叫道:“蘇傲!蘇傲!”
他發足往前狂奔,半刻之後,身上衣衫便濕得透了,隻消想到蘇傲不能再陪伴身側,心下便生出懼意,甚麼名劍秘笈,甚麼美酒醇釀,全然拋去了九霄雲外。
在酒池中奔了一陣,猛然間一陣地動山搖,遙遙望去,池子盡頭似有光影晃動。天佑急忙奔了過去,奔到盡頭,隻見石壁上貼滿符籙,正中有一方羅盤,四枚鬼臉古錢圍住羅盤四角。
他看見古錢似乎亮了一下,緊接著四周殺氣大盛,一股勁風迎麵而來,情急之中,抽劍往前一格,噹地一聲,連人帶劍被撞得飛了出去。
天佑心中大驚,從酒池之中站起身來,退後幾步,背靠石壁。殺意鋪天蓋地而來,那襲擊他的物事卻不見蹤影,他肌肉繃得死緊,右手握住蛟倫劍,滿手是汗。
驀地裏一聲風響,天佑叱道:“甚麼人裝神弄鬼!”挺劍刺時,見三尺之外站著一名黑衣黑氅的青年男子,劍尖刺到,那男子忽然消失不見。
天佑一劍刺空,左肩上跟著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忙即挺劍回防,隻是他動作快,對方動作更快,五指作爪,擒住他受傷的左肩,往前直摜出去!
天佑急中生智,雙腿夾住黑衣男子的腰身,身子微傾,頭頸往他肋下撞到,不料對方好生狠辣,指頭插進天佑肩頭皮肉之中,反手一扭!
這一下傷及筋骨,天佑疼岔了氣,抬起頭來,見到一張表情木訥的英俊臉龐,火光照耀之下,這張臉竟和那碎人腦顱的男子重合起來,他牙齒打顫,問道:“你是誰!”
黑衣男子左掌幌動,拍向他頭頂天靈蓋。天佑極為害怕,雙眼閉了起來。
便在這時,耳邊傳來砰砰啪啪的打鬥聲,天佑腰身一緊,已給人奪了過去,睜開眼來,見自己被人抱在懷中,那人長發淩亂,滿臉怒容,正是蘇傲。
天佑拉拉他的衣袖,笑道:“師傅,我等著你啦!”
蘇傲盯著他肩頭傷處,神色陰鷙,一下撕開他的袍袖,淋上傷藥,又在他肩旁拍得幾下。
天佑兀自笑道:“這地道曲曲折折,徒兒不認得路,還道找不著師傅,不過師傅這樣厲害,即便徒兒迷路了,師傅也能將我尋回,是不是?”
蘇傲抹去他頰邊濺上的血跡,頷首道:“你坐在這裏,要是疼了,便運轉冰心訣,待出去後,為師請停鶴山莊莊主給你治傷。”
天佑實在疼得狠了,點了點頭,又問:“師傅,那人武功好生詭異,究竟是人是鬼?
黑衣男子被裹在蟲群內,一揮手,便有數隻闞蟲死去。蘇傲瞥了一眼石壁上的鬼臉錢,緩緩地道:“幸好是鬼,如若是人,更難對付。”
天佑不明其意,待要問明,蘇傲已向前走去。
嘩地一聲,闞蟲散開,這時看去,那男子已麵目全非,原本英俊的麵孔變得千瘡百孔,一股股的黑霧,自七竅中湧了出來。
天佑心思聰穎,聯想石壁上鑲嵌的羅盤和鬼臉錢,猜到這鬼物必是道法招來,暗道:先有疑陣,後有惡鬼,這萬劍山莊明裏純一不雜,暗則千岩萬壑,不啻於任何一處龍潭虎穴,有這本事,也莫怪乎能夠統領江湖白道。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忽聽得蘇傲道:“嵐山閣閣主竟也有這般狼狽的時候,即便是冒充的,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景。”
天佑心驚不已:嵐山閣閣主,那不是黑道大梟麼?
這麼一驚一乍,肩膀更疼了起來,忙坐下休憩。一時定不下神來,雙眼望向兩人相鬥之處,心下暗忖:嵐山閣閣主同舅舅是甚麼關係,既然身為黑道魁首,又為何將蛟倫劍送來萬劍山莊?這惡鬼又為何生成他的皮相,用得他的招式?
那惡鬼愈鬥愈勇,一張口嗥叫,便露出兩顆尖銳獠牙,蘇傲一掌拍在它胸前,那惡鬼便即回了一掌,掌勢淩厲已極。
兩掌相交,轟隆一聲,地道中酒水跌宕。那惡鬼胸前濃煙直冒,蘇傲回手一掌,又打在惡鬼左胸。
惡鬼胸口塌陷,倒飛出去,重重撞上岩壁。
蘇傲掌中紫焰未收,臉容映在焰光之中,顯得陰晴不定。那惡鬼撐起身軀,掌風一起,向前撲來。蘇傲也不閃避,手掌微微向前抬起,說來也奇,那惡鬼勢若千鈞的一撲,竟在半空止步,身子再也難動分毫。
天佑瞧得目不轉睛,知道這是蘇傲最得意的一門武功,叫做天魔毒經,從小到大,統共沒見對方使過幾回,幼時好奇心重,曾偷著學了幾式,卻始終不得要領。
蘇傲曾言,這門武功要待他年滿十八歲時再行傳授,原因卻不曾說明。天佑左盼右盼,近些年來,更是心癢難耐,對方卻始終不曾鬆口。
蘇傲手掌往下一按,那惡鬼便即頭臉朝下,狠狠砸入池中,一陣寂靜之後,漆黑濃煙便自池下噴濺而出。
天佑瞧得目眩神迷,正要拍手稱讚,忽聽得蘇傲道:“閉氣!”連忙伸手捂住口鼻,雙眼緊閉,等待黑煙散盡。
蘇傲抬步走近,先看了他的傷勢,見他後背纏著一樣物事,道:“這是何物?”
天佑回道:“是蛟倫劍,師傅,你瞧是不是真的?”說著摘下劍來,雙手遞上。
舉劍一拭,隻覺寒氣森然,直逼眉目,蘇傲不禁叫道:“好劍!”
天佑道:“我見它孤零零躺在劍塚,這才帶了它出來,嗯……我想向舅舅討了它來。”
蘇傲雙眼微眯:“這是妖劍,不易駕馭,你要來做甚麼。”
天佑想也不想便道:“用來保護師傅。”
蘇傲笑道:“本尊還用得著誰來保護?”
天佑正色道:“即便師傅天下無敵,總有會老會倦的一天,屆時,徒兒便帶著這柄蛟倫劍,替師傅掃清內患、蕩平外敵。”
蘇傲一怔,垂眸下望。這少年是自己一手帶大,素來言必行,行必果,不曾想他學了功夫,得了神兵,不去江湖中闖蕩一番事業,卻反過頭來要伴自己終老。
見對方久久不語,天佑喚道:“蘇傲?”
在他頭頂一拍,蘇傲哂笑道:“武功還未學全,口氣倒是不小,隕天教的敵人幾百上千,你逐個去尋,整日便甚麼事也不用做了。”頓了一頓,教訓道:“教了多少次,不許直稱名諱,要叫師傅,聽見沒有?”
天佑糾正道:“我要守著的是蘇傲,不是隕天教……”
蘇傲打斷他道:“好了,出去再說。”
闖過三關,盡頭便是出口。蘇傲一推機關,石門升起,日光緩緩照了進來。
天佑眯了眯眼,踏出門外,隻見外頭站著好些青衣青帽的莊丁,各個手執長棒,守住三麵去路。不遠處的梅花樹下,擺著一方矮桌、兩隻雕花木墩,圍著矮桌,兩名錦衣男子正在執棋對弈。
機關開啟之際,眾人皆向門口望了過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