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人情易懂,君心難測  第廿一回:幽徑通玄現五毒,奇術馭陣埋心蠱(十)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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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閃電劃過,拓拔宇的臉色忽明忽暗。顏少青收緊衣帶,右手一按腰間,持刀往他肩頭削落。
    拓跋宇一側身,左掌上翻,將刀刃推開了三寸,笑道:“好大的火氣。”又道:“在下是來尋兩位合作的,不知兩位……”
    顏少青理也不理,刀刃斜走,點他麵門。
    杜迎風心下雪亮,冷笑道:“婆羅教啃不下那塊硬骨頭?”
    拓跋宇躲過襲來的刀刃,笑眼望向鐵英:“兩位自然不在乎鐵寒秋生死,可是鐵少主呢?”
    鐵英臉色發白,大喊:“魔頭,你將我爹爹怎麼了?”
    拓跋宇道:“我可沒動他。隻是你再不去,你爹爹就要被怪物……”故意頓了頓,又道:“吞食殆盡了。”
    鐵英指著他鼻子道:“你胡說,司空爺爺才不會坐視不理!”
    拓拔宇斜睨他道:“你說劍魔司空淵?他自顧不暇,哪管得了別人死活。”又向顏杜二人遊說道:“這票貨我得不到,鎮威鏢局也護不了,與其白白損失,不如尋求一個合作。”
    鐵英茫然無措,轉頭看了看杜迎風。他年紀尚幼,論及武功,也還稚嫩,這合作顯然不是衝他而來。
    杜迎風伸手在鐵英頭上摸了一把,轉頭向拓跋宇道:“嗬,小爺從不和王八蛋合作。”話音落下,顏少青手腕一動,短刀快逾閃電,削向敵人咽喉,同時說道:“你們先走。”
    杜迎風一點頭,攜同鐵英往大雨中奔去。暴雨如注,甫出洞外,兩人便被雨水淋透。鐵英發瘋一般往前疾奔,杜迎風拽住他手臂,低聲道:“別急。”
    此時雨聲蓋過一切,靜心聆聽,才覺東麵有兵刃交接之聲,當即攜人趕往,在大雨中奔了裏許,果見前方密林中閃出幾道刀光。
    “爹……”鐵英張口便叫,杜迎風忙捂住他嘴,朝他搖頭。他功力受製,如果真是繭人,便隻能智取不可力敵。
    鐵英深吸了口氣,點了點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兩人隱於樹後,透過雨簾望去,兩道身影正在雨中打得難分難解。那使劍的是劍魔司空淵,對麵那人身形佝僂,卻沒見過。
    司空淵畢生癡醉武學,在劍法上尤有建樹,若非殘疾之症將他困於椅中,兵器譜上必然會有他一席之地,更因這樁缺憾,後半生隱寄山水,以致劍魔之名被人遺忘。
    不管他在世人眼中如何,至少杜迎風眼下見到的確是一手精妙劍術。
    忽然閃電劈下,大雨中亮起半張青灰臉孔,將鐵英嚇得一跳:“是它!”
    那‘人’渾身慘綠,頭上不生毛發,身上亦不著寸縷,一雙眼睛又大又凸,似要落下眼眶——出發前日,他曾悄悄掀起鐵籠罩布,所見便是這麼個怪物。
    這次不待杜迎風動作,鐵英已先行捂住嘴巴,可惜呼聲已引起對方警覺,那怪物眼珠轉了轉,一瞬間鎖住了他。
    幾乎同時,司空淵察覺了兩人所在,喝道:“小子,去照顧你父親!”
    鐵英往四下裏一張望,才發現左首樹下有個人影,再也忍耐不住,撲過去道:“爹爹!”
    鐵寒秋右肩上有五個血洞,正泊泊往外冒血,血色泛紫,顯是身染奇毒,鐵英駭然欲絕,忙問:“爹爹,你怎麼樣?”
    鐵寒秋中了繭人一抓,毒入肺腑,已在彌留之際,聽見愛子的聲音,勉力睜眼道:“別管我,你快走。”
    鐵英伸手按在父親傷處,奈何血流不止,很快將他雙手染紅。鐵寒秋將一枚棋子塞入他掌心,催促道:“快走罷。”雙手一下垂了下來。
    握住那枚棋子,鐵英淒聲慘叫。
    杜迎風執劍走出,說道:“這繭人蠻勁大過招式,顯然心智未全,前輩隻管攻其要害,便由在下來牽住他的手腳。”長劍一抖,躍入戰局。
    其時大雨瓢潑,落風回雪劍一展開,四周雨幕也變得飄渺起來。
    司空淵眼中閃過激賞之色,他受傷在先,又與繭人鬥了半晌,內力早已不繼,生死之間忽然來了強援,登時精神一振,大笑道:“好,你我便聯手鬥它一鬥!”
    他也想瞧瞧這個年甫二旬的小子究竟有何本領,能在兵器譜上獨占鼇頭。
    杜迎風一笑,長劍揮動,劍芒鋪天蓋地籠罩下來。司空淵放開顧忌,赤劍直取繭人要害。
    擦地一響,繭人鋒利的指甲被攬雲劍削去半截。劍上冒起一點火星,很快湮滅。一招過後,杜迎風微微側身,長劍一絆一挑,再掃繭人足下。
    正在這時,赤劍已到。繭人見勢不妙,身子弓起往上一跳,同時伸手急帶,將一柄赤劍抓在手裏,左手騰出一掌,反擊司空淵心口。
    忽見劍影翩然,攬雲劍猛然翻轉,啪地一下,正中繭人足脛。落風回雪劍輕靈玄妙,變化全在意料之外,司空淵看在眼裏,大喝一聲好極。
    攬雲劍斷金切玉,這一下竟沒能斬去它雙足,杜迎風臉上變色,劍尖一轉,轉刺敵方心口。
    噗地一聲,長劍輕而易舉地透胸而入。杜迎風怔了怔,縮手拔劍,劍身反而深陷肉中,突然咽喉一緊,似被鐵夾箍住。
    掙了幾下未掙開,杜迎風聲息漸微:“快……”司空淵看出他內力不濟,稍稍一想,便知究竟,感激他如此情況下仍來相助,其胸襟氣度,當真不枉‘天下第一’。
    這般想時,手中赤劍連晃一十八下。
    繭人背轉身子,竟以肩背硬挨,一雙鐵爪牢牢扼住杜迎風咽喉。
    杜迎風眼前一陣發黑,風雨聲、打鬥聲似都離他而去。
    鐵英衝了過來,雙臂環住繭人腰身,去扳那雙鐵手,嘴中大叫:“你放開他,你放開他!”
    繭人力大無窮,對它而言,鐵英這點力氣自然微不足道,當下隻用一成力道,將人遠遠甩開。
    鐵英撞在樹上,暈死過去。
    杜迎風臉色漸漸泛青。司空淵心道不妙,隻是適才出得一十八劍,眼下正是舊力已衰,新力未生之際,勉強提起真氣,身子卻沉重不堪。
    片刻間,他像下定了決心,伸掌狠擊地下,隻聽得脊椎間幾聲連響,兩條殘腿竟而站立起來。
    真氣貫入劍中,劍尖劃個整圓,猛揮向前。這一招,正是他生平得意之作‘蛟龍出海’。
    繭人見他殺意暴漲,一躍逃遠。
    唰地一聲,泥漿四射。繭人盡管避開及時,卻也被其劍氣所傷,帶著杜迎風一齊撲倒地下。
    司空淵待要再出一劍,突然雙膝一軟,跌倒在地,方才以真氣強撐骨骼站起,這會真氣用盡,背上骨骼頓失依托,崩剝斷裂。
    繭人受了重傷,雙手依然死死扼住杜迎風咽喉,眼見這少年將被扼死,司空淵悲怒交加,噴出大口血來。
    忽然一道人影闖入雨簾,抓著繭人雙手一扭。繭人慘嚎一聲,張口向他咬去。那黑影手中翻出一柄短刀,看不清他如何動作,已將繭人釘在樹上。
    大雨衝刷而下,那人刀刻的五官在雨中猶顯冷峻。轉身抱起杜迎風,在他背後推了幾把。不過須臾,懷中人悠悠醒轉。
    杜迎風看清來人,鬆了一口氣道:“青……咳咳……”
    顏少青道:“你傷了咽喉,不宜說話。”
    杜迎風緩過氣來,伸手指了指鐵英父子,又指指身後的司空淵。
    顏少青見他還有閑心關照別人,歎道:“風兒。”
    杜迎風扯扯他的衣袖。顏少青又歎一聲,輕輕放下他來,先看了看鐵英父子,麵無表情地道:“大的死了,小的暈了過去,沒有大礙。”
    接著走近司空淵身旁,一探傷勢,道:“他骨骼盡碎,即便接好了,此生也將困於床榻。”
    杜迎風鬆開的眉頭又緊皺起來。
    顏少青和司空淵年歲相差無幾,隻是一個形容枯槁,一個俊美無儔。司空淵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不以為意,隻道:“老夫本來就沒幾天好活,今日能和忘年小友聯手退敵,此生已無遺憾。”
    杜迎風閉了閉眼睛,說道:“隻要前輩隨我回萬劍山莊,我必求得白若離替你醫治。”
    司空淵搖了搖頭,可這細微動作,此時卻也無法做到。他感慨道:“做個徹底的廢人,還不如一刀殺了老夫痛快。老夫死不足惜,隻平白浪費了這身功力。”雙眉一軒道:“杜家小子,你過來!”
    杜迎風聰穎絕倫,豈會不知他言下之意,但見司空淵白發蒼蒼,形容憔悴,十分不忍,道:“前輩,不可。”
    司空淵道:“嗬,你又知老夫要你幹甚麼了?”
    杜迎風點頭道:“前輩要給我傳功,但無功不受祿,我要收了,餘生吃肉喝酒,都不得痛快。”
    司空淵呸地吐了一口血沫,道:“你助老夫一臂之力,老夫還你一場大造化,有來有去,相互扯平!嘖,你是不是漢子,囉囉唕唕不痛快!”
    杜迎風固執道:“你少用激將法,小爺是漢子,卻也不要這場造化。”
    司空淵歎道:“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老夫臨死前最後一個願望,也沒法子實現。”說著愴然淚下,不再言語。
    過了一陣,杜迎風見他臉色更枯敗了三分,喚道:“司空老爺子?”
    司空淵閉目不理。杜迎風抓著手邊枯葉,躊躇片刻,說道:“前輩若要傳功,卻有更好人選,不知前輩願不願意。”握住顏少青手掌,將他拉至近前。
    顏少青沉聲道:“風兒,不可。”
    杜迎風將他手掌帶到司空淵身前。
    司空淵耷拉的眼皮動了動,睜開眼來,笑歎:“也罷,老夫就邃你心願。”他手腳已不能動,傳功時隻得由人扶起,雙掌與他相抵。
    此地絕非傳功佳境,但當下卻也容不得他們選擇。一盞茶工夫,兩人周身已見白霧,心知到了緊要關頭,杜迎風眼觀四處,不敢有絲毫鬆懈。
    便在此時,雨幕中響起一聲輕笑,隨著這聲笑,拓跋宇緩步而來,一襲紅衣在滿山蒼翠之中尤其為醒目。
    杜迎風一驚,執劍站起。方才事態緊急,無暇詢問顏少青那婆羅教教主到底如何,這時見對方現身,心中著實沒底,大雨之中,更看不清他有沒受傷,隻得故作鎮定地道:“教主別來無恙?”
    拓跋宇眸光莫測,笑道:“好得很,隻是山中清寂,來找老朋友敘敘舊,咦,司空先生怎麼坐在地上?”
    杜迎風擋住他的視線,道:“他們正在切磋武藝,為免誤傷,教主還是莫要打擾為好。”
    拓跋宇點頭道:“原來如此。”嘴上說著,腳步依然不停。
    顏少青端坐不動,眉宇間倒無焦灼之色。杜迎風心下焦灼,麵上卻不敢表露,道:“教主再要上前一步,保不準能活著回去了。”
    拓跋宇笑了一聲,終於駐步:“那還是小命要緊。”
    杜迎風正思計策將他支走,忽然鬢旁生風,一隻手伸過來抬起他的下巴:“你以為本座會這樣說,嗯?”
    對方掌心附著內力,杜迎風一時掙脫不得。
    顏少青驟然睜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拓跋宇。
    拓跋宇挑釁道:“看來這切磋也不是必須心無旁騖。”手中力道一重,在杜迎風雪白的下巴上掐出一道指痕。
    顏少青目光猶如冰刀,在拓跋宇臉上一刀刀地剮過。
    拓跋宇渾不在意,手指在杜迎風臉上遊移,撫摸他的五官。
    顏少青眸光更冷。司空淵疾聲向顏少青傳音:“你一有動作,便算前功盡棄,得了這身功力,還怕搶不回人來?”
    顏少青仿若未聞,一意孤行地斬斷兩人之間貫穿的真力。司空淵咬碎牙齒,接著一張口,以碎牙點住男人穴道。
    拓跋宇又非三歲孩童,豈會不知兩人正在傳功,冷笑一聲,一掌往顏少青後心拍落。
    情急之中,司空淵強行自丹田內分出兩股真力,直衝顏少青任督二脈。
    砰——
    拓跋宇這一掌好似拍中山巒,反震之力令他連退三步,氣血翻湧不止。他原先被顏少青所傷,此時傷上加傷,再也不敢犯難,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兩轉,心中遊移不定。
    過得片刻,他將喉間的腥甜咽入腹中,一手抱起杜迎風,一手將昏厥的繭人夾在腋下,施展輕功而去。
    下一刻,司空淵將最後一絲功力渡入顏少青體內。幾乎同時,顏少青抬掌震碎了身旁青石,一躍而起,追入林中。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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