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在死亡那一刻所遇見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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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我取出了所有積蓄,打算去日本好好玩一趟然後在北海道自殺。
當我的雙腿浸泡在海水裏,細沙順著腳趾浸漫開來。我幾乎是毫不猶豫的朝著海的深處走去,希望海浪卷得更大一點,讓我結束這場沒有意義的人生。
“喂,這位小姐,你能聽懂中國話嗎,可不可以幫我一下?”
我循著聲音望過去,隻看到一顆腦袋露在沙灘上,嚇得我差點尖叫出聲。
“你是在叫我嗎?”
“啊,太好了,終於碰到中國人了,你能幫我出去一下嗎?我朋友把我埋在這裏就不知道去哪了,我自己怎麼都出不來,麻煩你幫我一下,非常感謝。”
我站在原地想了一下,反正也打算死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的,算是積個德好了。
走上前幫他挖起了沙子,沙粒再怎麼細膩但塞在指甲縫隙還是讓人生疼。
“你小心一點哦,這個沙灘上有很多貝殼的,別劃傷了手。”他有些話癆,即便我沒有理他,他也一直在喋喋不休,“你是來度假的嗎?這裏確實很適合度假呀,節奏都是慢慢的,要是心情不好,隨便走一走就會好很多,這裏的風景超級舒緩人心的。你是一個人吧?我也是耶,要不我們一起玩吧?”
“你的朋友呢?”
“都是來這裏才認識的,交流都不能靠母語,還是跟自己國家的有意思。”他一笑,露出白花花的一口牙。
“你也是來度假的嗎?”
“不是,我是來自殺的。”
挖著沙子的手突然一滯,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他看見我動作停了,立刻解釋,“但是我現在不想了。你看要是死了的話這麼好看的風景不就見不到了嗎?”
北海道的陽光很熱烈,照在我的背上仿佛有無數細密的小針,綿綿密密的紮下,我重新繼續挖著,速度也加快了一些,“你為什麼想要自殺?”
“你有沒有過那種孤獨到極致的感覺?在深夜醒來的時候,沒有朋友也不敢去找親人,隻會一個人悶著。甚至不管做什麼事情一直都是失敗的,導致提不起勁生活,索性還不如死了算了。”他的手臂逐漸可以活動開了,費了很大力氣才抽出來,跟我一起扒著沙子,“但是我剛剛一下就想通了,要是死了我就看不到世界各地的美景了,那不就太遺憾了嘛!”
我看見他可以自己動手了,就站起身打算離開。
他突然急急的在身後喊叫著,“你別走啊,你要是一個人的話,能不能帶著我一起玩呀?”
沒有再理他,我加快的離開的速度,隻想完成我未做完的事情。
隻是海灘上的人越來越多,轉了好多個圈也沒有再找到合適的地方,正打算直接去深一點的海域時,突然從身後伸出一隻手拉住了我,“你跑那麼快幹嘛?差點沒追上。”
“你不要再跟著我了,該做的我已經幫你做了,讓我一個人待著好嗎?”
“我對這裏不熟悉,反正咱們都是中國人嘛,你就帶著我一起玩,我不會太打擾你的,我保證很安靜。”他豎起四根手指,表情看上去很認真,“我就跟著你就好了,可以嗎?我真的對這裏不熟悉。”
“我也不熟悉,你跟著我也沒用。”
“但是咱們說一樣的話呀。”
不管我怎麼說,他一直對我死纏爛打,本來想要唯美而浪漫的死在海裏的計劃也沒有辦法實行。就連我半夜想要從民宿溜走也被他發現了,然後揪著我的袖子,就差一哭二鬧三上吊了。
我本來還想著要報警來擺脫他的,後來一想,都是中國人就算了吧。
他也特別的自來熟,發現了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會拉著我一起去,要是他在我們自己的國家是我的朋友就好了。
“我發現了一家做厚蛋燒的店特別好吃,我看你這麼喜歡甜食,一定也會喜歡這家的。”
“認識兩天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他雖然話很多,但是我細細想了一下,發現關於他自己的我一點都不知道。
“我叫陸珂,你呢?”
“劉安安。”
他似乎很怕我一個人待著,總是會小心翼翼的拉一下我的手,然後快速放開,直到我們去吃到了他說的那家厚蛋燒,他才終於開口,“你到北海道來的目的跟我一樣對嗎?”
我望著那盤他沒有動過的厚蛋燒出神,“你不喜歡吃甜食嗎?”
“不太喜歡。”
“那你為什麼會帶我吃這麼多甜的?”
“其實我在想,要是我們一開始就是朋友該多好啊,你看我可以拽著你做很多事情,不會覺得孤獨,不會覺得一個人特別難熬。要是早點認識你就好了。”
他臉上的笑容讓我突然覺得有些心疼,也正如他所說,要是早點認識就好了,也許我不會那麼悲觀了。
他說的孤獨感我也很清楚,周圍人明明都在笑,可是我卻融入不進他們的快樂,聽不懂他們在講什麼,隻想躲起來哭一場。我不明白自己的眼淚為何而來,隻是很想哭,無法控製。
“我們現在已經是朋友了啊。”心裏想要自殺的念頭在遇見陸珂之後逐漸越來越弱,想來,我真的隻是缺一個主動走進我心裏的人吧?
他把厚蛋燒推到我麵前,笑了一下,“我們當然是朋友啦,不過太晚了。”
“一點都不晚,等回國了不管你在哪個城市我都會去找你的,就是不知道你歡不歡迎了?”說出這句話花費了我所有勇氣,我不善於主動,能主動一次已經是我最大的努力了。
陸珂不再說話,我捉摸不到他的心思,也不好貿貿然再開口。
那個下午,我們吹著海風一直行走在海邊,他突然開始講起了關於他國內的事情,一遍又一遍,很仔細,甚至連他家在哪,幾棟幾樓門牌號多少都告訴我了。
“答應我,就算隻有一個人也不要想著自殺好不好?沒有朋友,還有你的父母呢,他們也會為你難過傷心。而且,現在還有我,我可是你的好朋友啊,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活在這個世界上,不要留下任何遺憾。”
“你有點奇怪啊,怎麼了?”
“我有一封信,想托你幫我寄出去。”他掏出一張明信片,上麵可以看到密密麻麻寫了很多,他可以蓋住不讓我看到,“不能偷看,拜托了。”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他為什麼不自己去,但是我還是在完全沒有偷看的情況下幫他寄了出去,他告訴我會在沙灘邊等我回去,隻是郵局有些遠,一去一回,天就已經完全黑了,海灘上還有幾個媽媽帶著小孩子在撿著貝殼。
陸珂麵對著海站著,月光下我隻能模糊的看著他的背影,他的身形在地麵上拖出模糊的影子,“今天不去吃拉麵嗎?”
“安安,我要走了。”
“你要回國了嗎,這麼快?”
“我要去的地方很遠。”我走過去看到他的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隻是更亮的是他的淚水,讓我有些措手不及,“要是我們真的早點認識多好呀,我一定會好好的活著,我們一定是很好的朋友。我好後悔啊,要是能多一點點勇氣就好了。”
“陸珂,你在說什麼?”
“安安,我是真的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千萬不要做任何傻事,答應我好嗎?”
我想衝過去拉住他的手,可是觸及到的隻有一片虛無的空氣,而身後好像有什麼東西產生了巨大的吸引力將我吸了進去,我嚇得緊閉上雙眼,再次睜開眼睛已經是白天,我坐起身,發現自己在民宿的床上,外麵的陽光從窗戶照射進來,仿佛有什麼正在重生。
我好像做了一個有些長的夢,可是夢中的人卻記不太清了,隻記得該回國了。
明明是去北海道自殺的,可能是因為風景太好,我居然打消了這個念頭,就算生活沒有意義,自己也可以創造意義活下去嘛。
回國後我開始很認真的工作,幾乎沒有時間想其他的,隻是回國十天後,我突然收到了一封來自日本的明信片。
那是一封寫著密密麻麻小字的明信片,落款人的名字讓我覺得熟悉又陌生,我似乎見過這個人,但又好像不認識他,隻是當我看完那封信,淚水早就爬滿了整張臉,我好像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卻怎麼都想不起來。
好在,生活還在繼續,我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