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離殤 第五百零四章:不受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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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命運嗎?
自己明明就知曉了相關事跡,卻還是在權衡之後,主動放棄了同旁人提及。
德奧在心情沉重之餘,又相信了幾分契約及限製的真實性。
他很懷疑自己主動放棄隻是一種最淺淡柔和的規避,如果自己執意向旁人提及這件事的話,可能會引起更加激烈的未知反應。
盡管他早就聽聞過這種罕見並強大著、僅為前三位凶獸所有的能力,卻還是第一次直接遭遇疑似此種力量的影響,這感覺實在是讓人不寒而栗,像是一隻無形的手,又像是燈輝下不顯的陰影,來來去去,不留痕印。
想到這裏,他伸出手摸了摸莎瑞的頭,而麵龐素白發眸淺淡的年輕女子便安靜地低下頭來,以額頭抵住他的手臂。
盡管是出席王室的夜宴,莎瑞也未戴那些張揚的、有羽毛或者花哨寶石點綴的發飾,甚至原本備下的、最輕便的冠冕也在她的奮力抗爭之下被放棄了,侍妝的女仆隻好為她梳了一個最簡單的、從鬢側各取一綹頭發鬆散歸於腦後的發型,束發的緞帶較之她的發色稍暖一線,隻在兩處末端一左一右共四顆略小於拇指的水滴狀珍珠垂墜。
他不確定擁有同種力量的莎瑞是不是因為察覺到了他受了影響所以特地提醒,在片刻的無言之後,還是輕聲問了一句:
“……你知不知道契約簽訂的詳細?”
莎瑞沉默了一會兒,抵著他的肩膀緩緩地搖了搖頭。
德奧對這個回答並不意外,因為契約簽訂時莎瑞還在【骸骨之廊】的封印裏,而傑納所見的那段記憶也是證明,擁有相關力量的前三名,沒有任何一位參與其裏,倒是黛斯特尼,或者按凶獸和異血們的習慣稱他神之鏡,據說在這方麵同樣存在特異,但無論是在德奧的印象還是世家的種種記敘之中,他一貫是消匿著自身的行蹤的,很少會有這樣主動且鮮明的力量殘餘,或說他更類似一個見證者,幾乎不會主動在外界施用自身的能力,而且他早在幾千年前就接受了世家、更具體來說是德蘭方麵的庇護,如果他真的曾經簽訂了這樣一份會危及德蘭利益甚至安危的契約,那哪怕是為防事情敗露,也不該就這樣接受德蘭的蔭庇。
他一時拿不準院長閣下會不會就這件事去問神之鏡,若按他的理解,那大約是不會,因為如果神之鏡有意吐露此事,那德蘭就該對這方麵的事情知情,既然德蘭至今不知情,那大概率就是神之鏡方麵拒絕回應,既然上門去問也隻會換來沉默以應,院長閣下自然不會去做這類無異於無用功的事情。
至於德蘭家族為什麼會庇護並容忍他到這種境地,德奧並不知情,唯有的一點點頭緒,還是傑納所見的那段記憶裏狼王菲尼爾曾提及的“秩序的崩塌”,雖然他一樣不明白這句話的確切意指,但多少能感受到它指的並不是世間生靈弱肉強食這個層麵的秩序,他也問過莎瑞,但莎瑞至今沒給他回應。
就像德蘭無法勉強黛斯特尼一樣,他也無法勉強莎芙瑞娜,在確認沒有其他可以突破的方向後他長長吐出口氣,暫時將這團混亂從腦海中驅離——這件事遠遠超過他所能知覺和處理的級別,其間的種種陷阱限製,也太過鮮明,既然無需立時處理,那最好的方法就是裝作沒有過這件事情,畢竟他的任務就是聯結世家與普林賽斯,無論是兩方起衝突還是各自內訌,都是他所不願見到的情境。
“累了吧?”德奧見抵靠著自己肩膀的莎瑞點了點頭,當下更是放輕了語氣:“再堅持一會兒就行——克萊伊家族的別墅距離這裏很近,回去之後就能直接休息,抱歉,沒想到會耽擱這樣久的時間……”
話到這裏他突然一靜,而原本有些昏沉的莎瑞,也重新將腦袋抬起,那雙淺淡的銀色眼睛,依然不生波瀾地倒映著他的身影。
……從國王離開夜宴會場的現在,已有多長時間過去?德奧沒有取出懷表確認,他清楚其間耗費的時間,足夠他正乘著的這輛馬車,跑完三趟從會場到別墅的路徑。
克萊伊家族在戈爾德恩的別墅距離夜宴會場很近是事實,但這個近也要看是跟誰比,若是比起那些王商和低階貴族的居所們而言,那確實是很近,但在一眾的公爵和侯爵之中,克萊伊家族別墅的地段卻遠遠稱不上是優異,原因也很簡單,洛斯羅蒂公爵暫且還是普林賽斯曆史最短的公爵爵位沒有之一,另兩個時間同樣不算太長的公爵爵位,則是維利安家族所有的尤瑞德莎公爵以及艾伯斯家族所有的薩蘇利安公爵,然而初代的尤瑞德莎公爵夫人是曼斯四世的侄女,初代的薩蘇利安公爵更是為放棄王位繼承權而改姓了的普林賽斯家族後裔。相較而言克萊伊家族及洛斯羅蒂公爵的根基就要淺得多得多了,不如說能一路經營至今,已經能算得上是奇跡,若非如此,前代公爵也不至於費盡力氣也要迎娶世家之女。
雖說在前代已死,世家接手並支應的如今,改變這一情境已不再是問題,但這半年多來終究事忙,還沒來得及連這一部分也落定,所以這跑過三趟的時間,對德奧而言,不難預計。
“……莎瑞。”
沉寂之後,他終究開口,聲音極低。
衣發皆白的年輕女人靜靜地望著她,眸中已不見倦意,但也不生情緒。
“抱歉,能拜托你先回去嗎?”他問,“就當是我多心,就當是……以防萬一。”
莎瑞沒有承應,但也沒有不應,她放開先前挽住的德奧的右臂,稍稍坐直,端正了身體。
然後她抬起手來,右手從左肩劃至右肩的同時打了一個響指。
伴隨著“啪”地一聲響起,原本坐在德奧身側的年輕女人一下模糊成一團朦朧的白光,下一瞬這白光便分崩離析,崩散成無數熒熒生輝的細長白色花瓣,微微卷曲,如絲如縷。
這些花瓣紛紛飄落,光輝漸熄的同時,花瓣自身也隨之透明並分解,終在落地之前消融進了空氣裏。
德奧仍舊坐在原先的位置上,甚至都未側過眼睛。
這個魔法看起來就如同院長閣下時時會用的那種,通過將自身分解成群聚的翎蝶再進行挪移的方式,跨越障礙,直線前進。但經年之後他已經完全能夠確認,這個魔法從形式和本質上都和德蘭所用的完全不同。
二者雖然同樣有分解的步驟,但德蘭的分解是為避開限製進行移動,莎瑞的分解則就是為了分解,並不包含移動這個步驟,她直接打散自己的身體,然後以某個曾經踏足過的地點為重構的中樞,讓已經不被軀體拘束的靈魂直接降臨,同時重建身體。
不被限製,不具形體,不遭侵染,不受斥力。
這就是“無質”。
這就是“完美容器”。
嚴格來說,德蘭之王也是有此性質的容器之一,但僅限於王朝時期,幻森覆滅之後的德蘭之王們均借助人類的血緣而生,已然不夠純粹,無法再完整地利用在這方麵的特殊性,當然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依然會向這個方向靠攏,隻是壽命並不允許他們重新踏入那個境地。
據傳,北境以北,永世為風雪所隔的白津也有著相關的承襲,隻是白津在相當長久的一段時間內對世家及相關勢力都不算友善,所以世家方麵並不知曉詳細情形,甚至無法確定白津所有的是一支血脈還是一件物品,隻隱約確定過即使它還存在,也已經處於一個無法移動不可利用的狀態了。
此外,外界所稱的白鸞,也就是東域的鴻鵠,也曾擁有過這方麵的特性,隻是按德蘭的記敘來看,這種特性是王朝時期的德蘭在偶然發覺下又進行過幹涉的結果,隻是主導此事的德蘭之王是末代之王洛玻雅·德蘭的前代瑞珀·德蘭,作為唯一以王之位直接身隕,而非隨衰弱逐步交還權柄的德蘭之王,這位的在位時間很短,而他之後的洛玻雅並不長於這方麵,所以未能持續下去。最純粹的白鸞因此未能存留,之後離開幻森去到東域的,都是通過結合靈與水領域穩定下來的後裔,雖然他們之中依然會出現舉世罕見的容器,但因為自身強度的不足與其他領域的侵染,勉力承載強於己身的對象之後,往往會麵臨衰弱甚至崩毀的結局。
再有,便是前代洛斯羅蒂公爵遇襲罹難之時,從那個以傑納為材料的黑噬儀式裏取得的那件物品,由【侍炎賢者】瑪格麗·法爾絲所鑄的聖杯,也有這方麵的特性,雖然瑪格麗並未留下製作方法和她最初的目的,但這件物品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都被視作某種神意,隻是隨著瑪格麗死去,這件物品無法再在他人手中發揮作用,之後炎之世家再度更替,這件物品自此下落不明,一直到去年在林域,以被汙染損毀的狀態被世家重新獲取。
這四種存在,再加上位列凶獸第一的莎芙瑞娜,便是世間所有可查的五具“完美容器”,也是被【吞噬】瘋狂追逐的、能夠承載自身本體的特殊存在,盡管仍有極少數的其他的血脈或者物品擁有無質的特性,但都如同現今的白鸞一樣,要麼是不夠純粹,要麼是強度不足,無法被真正地稱之為“完美容器”,自然,這並不妨礙他們同樣被【吞噬】和黑噬利用覬覦。
這五具原有的“容器”,時至今日都已經因為種種因由變故無法再繼續作為“容器”了,黑噬如今的追索,更多是出於利用他們製作新容器的目的,其中德蘭之王因自身強大而不可撼動,白津所有為風雪所隔不可利用,白鸞後裔藏身【極東之壁】後不可觸碰,唯有曾落到他們手中的瑪格麗聖杯,也因無法發揮原有效用而被當做普通物品一般放棄了。
僅在“容器”層麵,莎芙瑞娜是這五具容器之中狀態最好的那個——不僅是因為她仍能在“容器”以外的領域使用無質的特殊,也因為唯有造成她失去“容器”資格的問題,是短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