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離殤 第四百九十五章:成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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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蒂莉爾麵上的笑意不帶分毫的衰減之意,隻是用著恰到好處的力氣將包裹在暗藍色絲綢長手套中的手抽了回來,旋即才往喧鬧的場中,舉杯互相道賀的貴族們的方向看去。
“我之前還在想怎麼沒看到您隨著薩蘇利安公爵一道到阿爾澤陛下麵前見禮,原本還以為您今年並未與會有事推拒,不過現下看來,是舊傷未愈?”她微笑著問及。
班傑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道。
“終究是三個七千年不曾更替的世家之一,哪怕隻是名義上,也擔負著醫者家族之名,在某些方向上確有獨到之處,不過也算不上什麼無解的問題。”
“哦?”柯蒂莉爾帶著笑意問他,“聽起來您已經有辦法解決這件事情。”
“當然,”班傑輕笑一聲,“隻等涅林小姐忙完東邊的事務回來就行。”
柯蒂莉爾顯然聽過涅林這個姓氏,也知道這個姓氏背後的含義,便就沒再深問下去。
“預言的那件事如何了?”班傑望著場中,同時閑聊一般地問起柯蒂莉爾,絲毫沒覺得這是個不該過問的敏感問題。
柯蒂莉爾隻是搖了搖頭。
“厄利爾伯爵稱並未預見到相關的情境,如果他沒有撒謊,就隻能理解為那件事並不會波及到普林賽斯家族的血裔,至少是現在存在的那些血裔。”說到這裏她又頓了頓,偏頭注視著班傑的側臉問道,“您與厄利爾伯爵之間可算不上有血緣關係,應該無需擔憂他預見到您之後的命運,為什麼不選擇親自去問他,反要找屬於奧爾特米亞的我來問詢?”
班傑聞言輕輕地嗤了一聲。
“奧柏拉柯家族是輔佐王族的影,哪怕僅為自身存續,他們也不會對其他貴族全然付信,更何況我身上還有一半古爾特家族的血,同他更是沒有半點交情,”他多少寒涼地道,“換是你來,至少能讓他重視,也不會讓他起疑。”
視線微微一轉的間隙,他看見那個明顯沒到參與夜宴年紀的少年,正同自己的父親行禮作別,旋即轉回他的兄長和母親的所在地。
“……就算他在預見結果上說了謊,單就利斯特被送去隱修院這件事,我們轉向暗處就已是定局,”他隨手從旁邊取過一杯紅酒,抿下一口,忽地顯露出些微笑意,“不過,這也沒什麼關係……就算我們就此隱匿,也多得是人為力量為權力滿世界找尋我們的蹤跡。”
柯蒂莉爾並未對班傑的說法置評,視線同樣一轉,卻是轉去那名依偎著赫朗斯伯爵的白裙女性的背影。
“您那邊如何了?”她問,“她的身份,您能否確定?”
班傑麵色微沉地搖了搖頭。
“自前代公爵死後,內線就再沒能傳遞出關於克萊伊家族的半點消息,就算她現在跟著他們到了戈爾德恩城,也一樣邁不出克萊伊家族的府邸,在這種情況下,甚至都打聽不到那個女人的名姓,不過就算打聽到了又怎麼樣?就算她真的叫那個名字,也沒人能確定她就是那一名,就算她不叫那個名字,也沒人敢確定她不是那一名。”
柯蒂莉爾有片刻的沉凝。
“沒有其他的辦法確定嗎?”她問,“比如,想辦法誘她出手對敵。”
班傑冷冷地“嗬”了一聲。
“就算她不是,能這樣被光明正大地帶出來做餌的,也必是一位一階無疑,即便按她不是去誘敵,也至少得出動三名一階才壓得過他們兩人合力,但如果她真的是,那別說是三名,就是出動十名二十名一階,也一樣是有去無回而已。先不說在未得進一步確證的情況下,頂層不會親自動手,也很難同意把為數不多的一階執行者填進這種全軍覆沒的可能性高達一半的情境,就算他們同意,主動提及這件事的人,也大概率會被順勢派去探查後續。”
柯蒂莉爾知道這是實情,她這樣問,也不過是確認一下身為一階的對方並沒有打算在這件事上賭命。
“不過溫爾林伯爵的事情已經解決,今夜未必不會有人動手突襲,”他說,“赫朗斯伯爵身為世家血裔,必定會留在王城調查詳細,那個女人若是跟他一起留下也就算了,若是跟著那兩個小的回去,也算是那邊為我們誘了敵,就算他膽小如鼠錯過今日之機,單是溫爾林伯爵事起,就足夠在普林賽斯家族和世家之間劃下嫌隙,無論如何發展,都會是我們樂意得見的情形。”
“已經得手了?”柯蒂莉爾有微末的訝異,廳殿內環顧一圈之後,果然沒看到溫爾林伯爵的身影。
“當然,”班傑抿過一口紅酒,笑意沉凝,“靈思派有大把的產品得靠著不間斷的維護才能保命……由不得他們不賣命。”
柯蒂莉爾靜立原地,注視場中,未作回應。
短暫的歡慶和又幾支舞曲過後,麵上還殘存著些許笑意的阿爾澤轉身往高台行去,同時,在人群之外,一個做著王城侍從打扮的年輕人麵色微微泛青地從側後方的休息室所在快步行來,一路上有好幾次險些撞到那些身穿贅重禮服的男男女女,卻不見他有打算停。
他最終沒能邁上高台——陪在國王身邊的灰公爵在他一路行來的同時就已經視線回轉,見年輕的侍從確實是一路向著高台行來,眉頭不由一皺,返身步下高台,將那人給截了下來。
灰公爵的身份和立場無需強調,侍從所要做的也隻是保證這件事傳遞到國王的耳邊而已,當下壓低了聲音湊到灰公爵的身邊,語速極快地將一應事宜彙報完畢。
頭發胡須淩亂灰白的灰公爵神情並無明顯的更改,隻是在侍從說完第一句話後眉頭難以抑製地跳了一下,聽完侍從彙報後他有了片刻的靜默,最終還是朝著人群外點了點頭,示意侍從先離開,侍從行禮照做,沒幾步就遠離了高台下的人潮人海。
場邊並不是沒有其他貴族看見這一幕,但大多從侍從離開和灰公爵的神情推斷並非是什麼嚴重的事情,便也沒有誰湊過去直白問詢,而灰公爵站在台階邊緣,等國王結束了和某一位貴族的話題之後,才以一種不符合他年齡的靈巧鑽過人群回到王座之畔。
不及阿爾澤將疑問的目光投來,灰公爵便已經微微彎下腰來,湊到了國王的耳畔,隻用了幾句話就交代完了事情,阿爾澤神情始終不變,隻是在灰公爵結束了講述直身站起的時候看了他一眼,便又轉頭去同湊上前來來的貴族交談承應。
就這樣又耗了近一刻鍾,他才在一個沒有貴族湊近的空檔中起身離去,他並未宣布夜宴結束,也未讓貴族們向他行禮,因為國王的離開並不意味著夜宴告終,但對部分沒有久留之意的參與者們而言,這確實代表著可以離場的訊息。
德奧並沒有去趕最早離開的這一批,以免被人在廳殿之外截住或找尋,那會比在場內麻煩數倍,他隻是將艾克蕾爾跟傑納都帶在了身邊,等到大門處有段時間沒再有貴族出入之後,才示意兩人跟上他一道離去。
隻是通向大門的道路還未行過半程,後麵便傳來一道聲音,沉沉叫停。
“赫朗斯伯爵。”
德奧略微怔了一下,才帶著艾克蕾爾、傑納和莎瑞一道回頭望去,就見靠近會場邊緣,立柱的陰影裏,一身深灰禮服,左側肩頭有繡白色獅首的中年男性不知何時站在了那裏。
“……厄利爾伯爵。”德奧訝異,卻也沒那麼訝異地應了一句。
畢竟他之前也看見了對方的父親附到國王的耳邊講了些什麼,猜到或許出現了什麼意料之外的問題。
灰衣的伯爵輕輕點了下頭,聲音且沉且低。
“陛下召你過去。”
德奧心下略略一沉,猜到這個意料之外的問題應該並不是什麼普通問題,當下回頭看向身後的傑納跟艾克蕾爾,並不放心就這麼把他們兩個丟在會場裏等他同國王商議完畢,但讓他們跟著自己的話,先不說國王那邊會不會同意,就是他自己,也沒辦法確定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裏。
“傑納勳爵和艾克蕾爾小姐可以先回去。”厄利爾伯爵仍未離開陰影,隻是短短地提醒了一句。
德奧暗鬆口氣,旋即轉向仍舊挽著自己手臂的莎瑞,她明顯有聽到對方的話語,但沒有要因此而放手的跡象,甚至都沒轉給他半個眼神尋求肯定。
德奧默然一瞬,對傑納跟艾克蕾爾又囑咐了幾句之後,帶著莎瑞一道,跟著厄利爾伯爵一道沿會場邊緣往休息室的方向行去。
而厄利爾伯爵未作異議。
他們四人跟厄利爾伯爵也算血緣相係,不過礙於灰公爵的特殊性質,往來從來不密,會讓他而非是他的父親來傳話,也有他們是平輩的考慮,盡管厄利爾伯爵跟國王陛下才是真正的同齡人,比四人中年紀最長的德奧還要大了十幾歲。
越是遠離喧囂和酒氣,德奧便越能感受到不對勁。
守在休息室周邊的侍從相當的多,但又不是那種戒備森嚴的情形,更像是看守,或說以防萬一。
完全拐進廊道之後,他驟然聞嗅到一股源自於花朵的香氣。
他偏頭去看莎瑞,並確認身為野獸的莎瑞肯定比自己更早就覺察到了這種特殊的氣息,但她的神情平靜得一如既往,像是覺得此事不值一提。
她曆來如此,或說,她對人類的感官極限不甚明晰。
前方引路的厄利爾伯爵在走廊西側的第一間休息室門前站定,見德奧走到近前之後,才屈起手指在門上輕叩,而德奧也能覺察到那種莫名的花的香味的來源應該就在這扇門之後,甚至因為湊得過近,已經能嗅到一種由於過於濃鬱而導致的令人不適的甜意。
房間內顯然是有人的,厄利爾伯爵剛剛收手,便有人在房間內將房門拉開了一道縫隙,厄利爾伯爵從門前讓開,德奧便看見了門後灰公爵那花白淩亂的發須,瞥見是德奧之後,灰公爵又將房門的縫隙拉大了一點,與房間中的熱意一道湧出的,是花的香氣更勝往昔。
德奧懷著愈發不妙的預感攜著莎瑞從縫隙中擠進了房間裏,灰公爵在他們身後關上了門,確保任何人都無法窺見其間情形。
將視線轉投房間的瞬間,吸引了德奧注意的不是那種讓人不適的燥熱與幾乎讓人嗅覺失靈的濃鬱香氣,甚至也不是這間不算特別寬敞的休息室中聚集的包括國王在內的男男女女,而是壁爐邊一張正對著房門的扶手椅,確切來說是蜷縮在那張扶手椅裏的一具蒼白的人形——就像一個人失掉了所有的血與肉,隻在一副骷髏上覆蓋了一層白綢似的薄皮。
而真正讓人沒法忽視、也引人不寒而栗的是,這具類人的形體明顯就是德奧先前在走廊裏就嗅到的花香的發源地,無數深碧的長葉與精巧華麗卻又純素潔淨的白色花朵,正從空洞幹癟的眼窩和隻剩下兩個孔洞的鼻底密密麻麻地生長出來,甚至一路蔓延到了已經失去血肉支撐的深綠色長禮服裏。
作者閑話:
從今天開始日更到下個月三號(初六),月底的加更不受影響
新年大吉朋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