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離殤  第四百四十六章:異象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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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進於漆黑深林的馬車劇烈地顛簸了一下,顛簸到凱羅萊雅險些都沒能拿穩手中的妝鏡。
    自從馬車拐離返回浮空陣的大路之後,顛簸就一直未見緩解息止,祭和那兩位黑院學生看起來還好一點,那位白院的四階則已經皺著眉頭,表情頗為痛苦,而越過空曠的車廂,靠近漏風的門扇那邊,被紅發女人帶在身邊的那個男孩也是一臉想吐的神情。
    但這一次的顛簸全然不同於以往——與其說是顛簸,不如說是掉到了某個地方,以致顛動之後,馬車就再未繼續行進。
    隔過昏暗的、嚴重傾斜著的車廂,祭看見車門邊的那個紅發女人登時起身,將半個身體探到車廂外麵,同正在駕車的車夫說起話來,隻可惜祭聽不懂其中的哪怕任何一句,因為那兩人用的既非溫塞爾古語,也非她所熟悉的東域語,而那兩名黑院學生中的其中之一取出一隻水袋,遞到了臉色泛青的白院四階那裏。
    祭眼見著那個一直跟在紅發女人身邊,神情驚慌的男孩在方才那下劇烈的顛動之後從座椅上摔了下去,當下正勉力抓著座椅的邊緣咳嗽幹嘔,她抬頭望了車門處仍在用她所不知曉的語言同車夫大聲講話的紅發女人一眼,將視線轉回喝過水之後臉色有所好轉,但還是疲憊地閉上了眼的白院學生那邊。
    正收回水袋的那名黑院學生注意到了祭望來的目光,在祭伸手討要之後,略帶懷疑地將水袋遞進了祭的手裏,祭接過之後點了點頭,動作很輕地起身到了那個看起來就很難受的男孩那裏,將水袋遞了過去。
    突然遞來的東西讓一直反胃幹嘔的男孩驀地一驚,然而回頭看去才發現遞來水袋的是個女孩,還是原本乘車的學生們中年齡最小的那個女孩,心中的驚慌就散了一大半,因為整個車廂裏除了她,大概也隻有另一邊坐著的那個年長夫人懷裏那個一直在睡覺的女孩年紀比他小,不至於讓他有那種隨時會被攻擊的壓迫感。
    祭注視著那個男孩接過水袋小口喝著,心裏卻在思量要拿他怎麼辦。
    這個距離之下,如果動用【嗜血】,就算對方是三階也不難做到重創甚至是瞬殺,但問題在於這個男孩和那個紅發女人沒有血緣關係的事實和他一直以來掩飾不住也基本沒去掩飾的驚慌神情,讓祭一時間有些犯難,因為她沒辦法確定他是被那女人當做借口的同謀,還是和他們一樣是被她綁來。
    如果是前者,那她動起手來就不至於有什麼心理負擔,哪怕他並沒有什麼選擇,於她而言解決也是必然,但如果對方隻是在之前被那女人捉住綁來,那她便不能那麼幹。
    就在她還在思考要怎麼提問才能兼具直白和委婉的間隙裏,男孩已經把水袋中剩餘的水喝完,他用溫塞爾古語小聲地道了句謝,並把水袋遞還回來,祭一麵猶豫著想要開口,一麵伸手接過男孩遞回來的水袋。
    手中的水袋是那種最為常見的頸小肚大的水袋,這便意味著即使因為喝光了裏麵的水致使水袋完全癟了下來,膨大的下端對十歲上下的孩子的手而言依然不好抓握,便隻能捏著頸口遞出交還,就在祭將要開口,在完全沒把心力放在遞還回來的水袋上隻是順手拿回的時候,她忽然思緒一清,自身的靈如同被什麼東西波及一般,搖曳著震顫。
    尤不算完,就在她意識到不對警覺起來的瞬間,忽然發現整個車廂,或是說視線所及的一切地方,都蒙上了一層灰敗的、靜滯的晦暗,所有的聲響也在瞬間完全消湮,包括那紅發女人對外麵車夫的高聲質疑叫喊。
    祭一時沒辦法理解眼前的狀況,但手上的觸感仍然存在,她垂頭望去,就見是那男孩在把水袋遞還回來的時候,因為可以抓握住的地方隻有那麼一塊,在自己伸手拿回的同時,他的手仍舊握著水袋。
    祭的眉頭輕微地動了動便抬眼去看,就見那男孩一副嚇呆了的樣子,竟也一時忘記了把手鬆開。
    絕對的安靜裏,耳邊漸起了不可解的言談,祭隻是下意識地一個凝神,那聲音便凝成一種並非語言而更似感知,甚至是一種意識般的片段,並最終凝成可解的字句,回蕩在她的耳畔。
    她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來,就如同之前在杜德絲的課程上的那個時候,牽引著自己得以延展的那部分靈魂,稍稍前探。
    隻是這一個無法目視的動作卻像是突兀地驚醒甚至嚇壞了那個男孩,他趕忙抽回了手,再顧不上祭是否拿穩了那隻水袋,而在他指尖挪開的那個瞬間,靜滯的昏晦便瞬時消減並流動起來,女人高聲的叫喊浮現耳畔,祭則直起身來,看著那個男孩甚至都顧不上站起身來,而是手腳並用地一路往車門方向、往那個正在對外麵叫嚷的女人那邊退開。
    不同於祭借助靈祈術消隱了自己的前來,男孩驚慌地後退會驚動那女人是無可避免的必然,他還沒退到兩人之間距離的一半,那女人已經止住了叫嚷猛地轉回身來,就見一片昏晦的車廂內,暗色長發垂曳披散的嬌小女孩就那麼靜靜地立在距離自己不到五步的位置上,手裏還攥著隻癟掉的水袋。
    這讓她瞬時生出一股無以形容的惡寒——她的起身和前來,自己沒能有絲毫的覺察和製反。
    她上車時候有借著火光瞥見那是個東域的女孩,這在西恩特雖不常見,但也不能說是一個沒有,是以便沒有多留心探看,隻是現下看來這是個絕大的謬誤——她聽過東域的魔法體係比西境北境更奇詭難探,隻是她當時隻當那是個放棄了東域體係才來學院的小孩,隻是現下來看不然。
    想到這裏她的臉色一瞬猙然,覆著深紅火焰的彎刀隨著她的前跨一步揮出,直向祭的咽喉斬來,萬幸早在她轉回視線時便覺不對的那名黑院學生猛地撲來,在結界被深紅的刀光斬碎的間隙拽住祭的後領將她扯到自己身後,怒視著女人叫喊:
    “你真的想在西恩特殺人?就不怕執掌學院的世家順著痕跡找來!”
    祭垂下視線,沒拿著水袋的左手掌心,握著那隻被提前褪下的鐲子的力道略微鬆緩。
    女人見一擊未中,那女孩也似被嚇住了一般沒有額外的反應和驚叫言談,隻當是自己多慮了,當下冷笑一聲,刀鋒回轉。
    “就你們這群至多三階的渣滓,還真以為世家會為了救你們而找來?古往今來埋在這林域裏的亡魂,數都數不過來!”
    那名黑院的學生咬了咬牙,什麼話也沒說出來,但見她沒有要繼續動手的意圖,便拽著祭倒退著回到餘下幾人的所在,從始至終未將後背暴露出來。
    ……這還真是被小看了,坐回座椅的時候,祭無聲地抬眼輕歎,就見那女人並沒有多少照拂男孩的意思,他最後是在女人身後自己亂扒一氣爬了起來,而自己這邊,聽到女人所說的話之後,先前受過傷的那位黑院學生和白院的四階麵色都有些灰敗,而凱羅萊雅跟季拉則是動作相當統一地低著頭,似是生怕自己的所知所想會被對方通過表情而看出來。
    抱著女孩的那位年長夫人仍舊坐在離他們稍遠一點的地方,那女人揮刀橫斬過來的時候,她有抬眼去看,但當那女人後續放棄之後,她便又將目光收了回來。
    祭先將水袋遞還,之後便借著衣袖的遮掩在座椅臨近靠背的地方摸索起來,重新拈住那根聯結了眾人、隱去魔光的琴弦之後,她調整了一下自己的靈,以盡可能收斂的方式問道。
    “誰能聽懂她之前是在為什麼叫喊?”
    盡管數次試驗後她逐漸摸到了要領,摸索出了一定的模糊掉聲音特征來減弱力量傳遞、令旁人更長久地維持住這種連結的技巧,但牽係著靈的琴弦震顫的同時,眾人的麵色還是近乎同時地一瞬難看,最後幾人互相之間看了看,俱是不明顯地搖了搖頭,就在祭覺得大概沒希望了的時候,捂著腦袋的那位白院學生向兩位黑院學生稍稍伸了下手。
    也對……白院在語言課程方麵有額外的要求,祭心下了然。
    受過傷的那位立時會意,將鏡子掩在製服衣袖之下,悄悄推到了對方夠得到的地方,而注意到了他們小動作的季拉,一樣悄悄將她那裏的那麵鏡子塞了過來。
    祭接過鏡子,在昏晦的車廂內借著靈覺感知到鏡麵上的水霧緩慢凝聚,一個又一個不連貫的詞,隨著那位白院學生的書寫清晰起來。
    為了加快速度減少書寫詞數,對方沒寫完整的句子,而是寫出關鍵的幾個詞彙,祭讀得有些吃力,好在還是勉強能夠明白。
    “他們原本應該等在這裏的夥伴不知因為什麼已經不在,”祭斟酌著理順,又沿琴弦傳遞擴散,“這裏似乎發生過一場小規模的戰鬥,不僅地麵有明顯的下陷,周遭的樹木似乎也有成範圍的毀壞。”
    這個地麵下陷,恐怕就是先前那一下嚴重顛簸的由來。
    拿著鏡子的白院學生點了點頭示意祭的翻譯基本無礙,隨後閉上眼睛,將鏡子和琴弦一道放開,對僅有四階的他而言,即便是這種調整過後的靈魂層麵的接觸,也仍舊讓他適應不來。
    這條消息讓那兩位黑院的學生臉上一下放出了光彩,他們潛藏的同夥既然遭到了襲擊,便有可能意味著他們作為已被知覺,院方已經開始了搜尋甚至清理,盡管目前看來他們錯過了這一批搜尋,但既然學院已經知覺,那下一批搜尋的到來也隻是早晚。
    凱羅萊雅輕輕地搖了下頭,從祭那裏要來了鏡子,表示更有可能是魔物所為,畢竟夜間的深林,冒出什麼東西都不奇怪。
    這讓那三人的麵色又重歸灰敗。
    “不管怎麼說,我們還是得盡快,”先前拉祭回來的那名擅用火魔法的黑院學生在鏡子上寫到,“不能拖延到他們找到其他接應的人員,或者逃到學院無法追尋的地帶。”
    一眾人對此沒有異議,那女人也已經結束了跟車夫的交談,轉將手按上馬車的壁板,深紅的光芒掠過整個車廂,之後又是幾下震顫,似乎馬車重新駛出了先前因戰鬥下陷的區域,再度在林域間奔馳起來。
    對重力的操作……祭若有所思地看著,知道黑院的那位猜對了,紅發女人應該是擅長火魔法和地魔法,攻擊和防禦應該都很不錯,但在知覺上卻應該不算敏銳,也正是因為這個,幾人的意見才沒有統一下來,畢竟她之前避過另一位黑院學生的冰槍的時候,看起來對敵意非常敏感,這件事不能忽略,畢竟交起手來的時候,會導致足以致命的誤判。
    不過在剛才的事情之後,祭對理由算是了解了個大概,當下拉了拉手中的琴弦,立時讓所有人都看向了她的所在,就連那位臉色很不好的白院四階,也勉力維持住了連接的狀態。
    “情況有變。”祭的話語順著琴弦震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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