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已經基本否認了梵布拉德爾家族和異血的牽係，祭會認為這個方法就是化用魔物的凝集，這讓她一時間再沒什麼頭緒，楠焱家族倒確實是掌握了一種能百分百確保後裔擁有魔力的方法，但這個方法絕非梵布拉德爾家族所能複製，畢竟世上僅有一麵【極東之壁】，被焚燒了七千年的王族也僅有第一王族祈願之王罹辰這一位而已，而司掌思維與夢境領域的王族，第十王族夢境之王倩曼還活得好好的，半年前還曾回答過祭的問題，不像是跟這件事有什麼牽係。
    反是阿德琳娜話裏的另一種意味讓祭頗做留心。
    “什麼叫隻將天賦授予女性後裔？”她有點茫然地問到，“為什麼不是認為男性無法應用這種方法，或者這並不是受梵布拉德爾家族控製的事情，而是認定是她們選擇隻把天賦授予女性？”
    阿德琳娜長長地“嗯”了一聲。
    “這跟初代侯爵的經曆有些關係。”她說，“具體的年代我記得不是太清楚了，但知道當時的國王是奧爾特米亞那位有名的先知女王奧莉薇佐拉的兒子，他有十個孩子，其中有魔力的兒子足有七個，後來的庭戈二世排名第五，前麵有不少比他優秀的哥哥，所以沒人看好他繼承王位。但當時還是個不起眼的王子的他偷偷同一位名叫希捷緹絲的小姐相戀了，不過這位小姐不算是真正的貴族小姐，她的父親雖是當時為數不多的實權派伯爵，但她本人卻隻是個私生女，隻是因為她在思維夢境魔法上的天賦很優秀才被伯爵認下，但就算這樣，她也未能被冠以伯爵家族的姓。”
    祭確信自己沒聽過奧爾特米亞有哪位王後名為希捷緹絲的，又想起之前傑納、格雷跟維爾萊特一起拚湊出的海拉爾的事情，於是便對事情的後續有了些預計，一時間唏噓莫名。
    “據說希捷緹絲小姐非常擅長潛入夢境，無論是挖掘隱秘還是挑起疑心對她而言都是不怎麼值得提及的事情，王位爭奪的結果似乎是庭戈二世的四位兄長裏瘋了一個，被定罪囚禁了一個，主動放棄了一個，剩下的那個是王室夫人所生，對他沒什麼威脅性，”阿德琳娜略微聳了下肩膀，“一切看起來好像都很順利的樣子，但希捷緹絲小姐的父親卻要求庭戈二世迎娶自己婚生的長女，畢竟希捷緹絲並不是真正的伯爵家成員，他對希捷緹絲也一直是利用多於溫情，希捷緹絲若真成了王後，未必會領他這個父親的情。按庭戈二世自己的說法，伯爵威脅他如果不娶自己的長女，就要把希捷緹絲的所作所為宣揚出去，如果他老老實實地娶了自己的長女，那自己會全心全意地輔佐他統治這個國家。”
    祭聽得略覺荒謬，一個伯爵，一個封臣，拿什麼去威脅一位國王，自己的封君？而且既然希捷緹絲小姐的事情傳揚到了如今，那當時的貴族們，尤其是其中厲害的魔法師們也根本不可能不知情。
    “我是不知道你信還是不信，反正希捷緹絲小姐肯定沒信，”阿德琳娜又抿過一口酒液才繼續如常講敘，“所以即便後來庭戈二世想讓她當王室夫人——說得好聽點就是側室，實際就是那種有頭銜有年金的公開情人，希捷緹絲小姐也完全沒理，或許是因為灰心，也或許是因為不想再被父親跟庭戈二世利用，她很快便從奧爾特米亞消失了，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再沒人能找到她的蹤影。”
    想追蹤一位厲害的思維魔法師是幾乎不可能辦到的事情……就算是當世最強大的魔法師也改變不了這樣的實情……祭微微垂了垂眼睛。據說倩曼在同第二任至尊楠焱熾決裂之後，楠焱熾曾花費漫長的時間去追尋她的蹤跡，甚至為此求到過拉拉爾那裏，但無論是因為同為女性還是因為同為幻森殘存下來的活遺跡，拉拉爾都從未吐露過倩曼的想法和蹤跡。
    雖然楠焱熾在死前應當還是見到倩曼了……這也是大部分的世家成員足以想見的事情，畢竟倩曼終究還是在幻森血雨王庭崩毀時死過一次，輪轉而生的王族想要趨近舊日的高度隻能將兩個半身合二為一，但即便是通過這樣的方法成為了完態，其實力也依然難以同王朝時期相較，並且也失去了足可以萬年計的壽命與至死不會消逝的青春。
    而倩曼如今仍然活著，不僅活著，還仍享有王朝時期一般永盛的青春，她作為在人類之間誕生的王族的歲月超過了世末之王拉拉爾·德蘭的三千年，超過了之後每一次輪轉而生又衰朽老去的王族們，這份力量既然不是德蘭所能贈予她的，那麼隻會是來自楠焱，來自不知用了什麼手段，最終還是見到了她的第二任至尊楠焱熾。
    即便希捷緹絲小姐並無可能強大到倩曼那樣的程度，但庭戈二世更是無論如何都不配同楠焱熾相提並論，所以祭認定隻要希捷緹絲小姐有這個意願，那等待著庭戈二世的就有且僅有終生不見。
    果然就聽阿德琳娜咽下嘴裏的鹿肉後繼續說：
    “庭戈二世至死隻是二階，所以不算很長命，活了六十多歲就得病死了，而希捷緹絲小姐，甚至是她的王後姐姐都比庭戈二世小了不少，所以他死的時候最大的兒子也才二十歲。據說王後的性格比身為私生女的希捷緹絲要柔軟很多，加上孩子年幼天賦更是都不出眾，庭戈二世的那些兄弟們就又明裏暗裏搞起了動作，而就在這個時候，希捷緹絲小姐回來了，她並未因為庭戈二世就怨恨自己的姐姐和外甥。”她的麵上浮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甚至都不用她重操舊業了，隻要她站在新王的身邊，對那些圖謀不軌的人而言就是一種巨大的威懾，總之最後新王坐穩了王位，為了感謝姨母，便以她的名字設立了這個爵位，並且允許姨母和她的女兒乃至之後所有的希捷緹絲女侯爵都不必有事實婚姻，她們的女兒不受婚生和私生身份的束縛，她們隻是希捷緹絲女侯爵的女兒。”
    相比起海拉爾和裏默來說這算是一個很好很好的結局，不過……
    “希捷緹絲小姐的女兒……是哪裏來的？”她麵色有點沉凝地問，反正最好不要告訴她是庭戈二世的。
    “這個就不知道了，”阿德琳娜又嚼完了一塊烤鹿肉，“不過肯定是在她回到奧爾特米亞之後才生下的啦……有爵位有財產還有國王外甥的感謝和信重，她想要什麼不行？據說國王還特意為她在王城裏養著幾名醫者，務求姨母活得比自己長久。”
    祭一麵還算釋然地鬆了口氣，一麵又覺得有種莫名的既視感，因為無論是剛才有提到的那位先知女王奧莉薇佐拉還是後來的這位希捷緹絲小姐，都在各種程度上很像是至今引領與護佑著達坦納的倩曼。
    不過在她的印象裏，達坦納和杜德絲與奧爾特米亞甚至是格朗德家族世居的漠山似乎都沒什麼往來，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地理位置上離得實在太遠——達坦納是東北製約國，而奧爾特米亞比西南製約國普林賽斯還要西南。
    祭覺得以後如果有機會，可以拿這件事去問問倩曼，轉而又想起一件事問：
    “既然梵布拉德爾家族的女兒無需事實婚姻，那可芙小姐怎麼會姓可芙？她的母親作為侯爵家族的女兒，即便要結婚，結婚對象怎麼會既不是魔法家族成員也不是貴族？”
    “這件事還要更複雜一點，”阿德琳娜端著隻剩了個底的酒杯一聲喟歎，“你知道奧爾特米亞是被第四炎之世家家族和第五地之世家格朗德家族聯合扶起來的吧？為了對付那個瘋狗一樣的曼斯四世。”
    這點祭還是知道的，盡管並沒有哪個國家或是地區的曆史敢真的這麼寫，但這基本已經是普世的共識，也昭示著真正被招惹到了的世家並不會如其他勢力所想的那樣，礙於名聲不做任何應答。
    因為曼斯四世當時並未直接同世家宣戰，所以炎、地兩大世家也並未親身下場碾壓，而是各嫁了一個女兒給那位抵抗曼斯四世到最後的貴族養子，僅靠她們和她們的隨從人員便反手砍掉了曼斯四世一半的戰果，最後的結果是曼斯四世被逼退位，兩國平分西境講和。
    “兩位王後之中，格朗德家族的嘉蒂琳娜王後的後代，在三代之內不是獨身至終，就是娶或嫁了格朗德家族的成員，最終基本都沒有留在奧爾特米亞，而法爾絲家族的阿玟王後的後代雖沒有被安排如此，但阿玟王後的法爾絲家族並非是現在克洛麗施奈的法爾絲家族這點，你應該也知道吧？”
    青翎7186，第四炎之世家法爾絲家族，更替。
    祭點了點頭。
    “知道。”
    “失去世家冠名的原世家將無法再保有世家的特質，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穩定遠超尋常魔法家族勢力的魔力遺傳，”阿德琳娜微微一歎，“而奧爾特米亞的開國國王，更是僅是一個已經失去了魔力傳承的沒落貴族家庭搜尋來的養子。”
    也就是說即使阿玟王後的孩子們仍是不折不扣的世家血裔，在法爾絲家族被更替之後，主要由他們的後裔所組成的古爾特家族也依舊無法保證魔力遺傳的穩定性，曾經的世家之血尚做不到，就更不用提本身就不是魔法家族出身的國王自己了。
    祭心下恍然，已然猜到了可芙小姐的母親會嫁給一位非貴族也非魔法家族成員的原因。
    “不覺得很有吸引力嗎？”阿德琳娜望著她笑笑，“對天賦日漸衰微的古爾特家族而言，掌握著某種能確定讓後代擁有思維魔法天賦方法的梵布拉德爾家族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