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離殤 第三百八十一章: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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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證據,更說不上完全確定,”傑納偏頭看祭,在符咒效力下依舊將聲音壓低:
“但我認為他會加入進蒼月會的追獵之中,是為了讓艾瑟斯拉上你。”
祭一下怔住,似是沒能一下反應過來自己跟維爾萊特還有格雷之間有什麼關係。
傑納見她發怔,便快速將他跟維爾萊特在處理完霜怪之後曾逼著格雷講述他所知的海拉爾的事情簡單講了一下,聽得祭的眉頭慢慢皺起。
“你的意思是,他才是維爾萊特會參與追獵的原因?”祭思慮一下後道:“他確實說過我參與追獵有助於他調查他姐姐的死因。”
傑納吐了口氣。
“他要是真的這麼說過,那我的推斷就有不小的可能沒有問題。”
畢竟維爾萊特邀請祭參與追獵的行為本身就不夠穩妥,理由也不算有力,光魔法在應對這些夜行性魔物的時候確實有遠勝其他類型魔法的效力,但楠焱祭現在隻是三階,拋開湖畔清剿湖妖時對《王緘》的利用這件連她自己都沒預料到的事情,她發揮的作用遠不如隨便一名真正的二階來得實際。此外再考慮到祭的身份和楠焱跟達伊洛兩族的在意,維爾萊特的舉動即便說是半大孩子不懂事也說不過去,即便冰之世家有囑咐他與繼承人打好關係,正常人也絕不會選擇以將目標置身險境的方式來拉近距離。
祭有片刻的沉寂。
“所以,我是交換條件?”她聲音沒有什麼起伏地問道,“他能把我帶去參與巡獵,蒼月會那邊才會帶知悉海拉爾最終情境的人一道參與?”
傑納原想點頭,但覺察到祭的語氣後還是略微委婉了一些:
“隻是猜測,而且從格雷先生全不知情來看,艾瑟斯究竟知道多少也還不一定……”
祭望了傑納一眼,稍稍搖了下頭:
“我習慣了。”
傑納隻好把剩下的委婉原樣吞回去。
“但是蒼月會是怎麼知道格雷和海拉爾有接觸的?”祭的眉頭未有多少平複,“難道僅因為他曾在學院就讀?僅因為他是海拉爾的追求者之一?即便限定出身北境,格雷也絕不會是唯一,她們憑什麼斷定格雷在一定程度上接觸過海拉爾的死因?”
“我並不認為知道這件事的是蒼月會,”傑納稍稍搖了下頭,“那位特利特先生和他背後的什麼人更有可能性,這也能解釋為什麼他能確信格雷知道關鍵信息。”
因為傑納著意提了“特利特”這個姓,對祭而言已是提醒,她的眉頭一下深皺。
“斯坦妮安娜·特利特?我記得她是去年的這個時候跟完成了三階評定的約希亞·艾瑟斯一起離校的,遠晚於海拉爾過世的去年的春季學期開學之前。”
跟有類似思維意識的人討論確實省力,傑納略微勾了一下嘴角。
“她既然在之後同約希亞訂了婚,必然從在校期間就跟他非常熟悉,而海拉爾和約希亞同出冰之世家,即使他們關係不善,斯坦妮安娜和海拉爾也不會完全沒有交集。”
“海拉爾身體狀況不佳應該是眾所周知的事情,畢竟她曾因為這個原因放棄了黑院監督生之位,”祭努力思索,“但那位特利特小姐肯定還發現和確證了其他的事情,她和她的家族不可能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參與進對世家的謀劃裏……可如果真是這樣,瑞雅爾先生或者和他有關的什麼人為什麼不讓維爾萊特直接去信問詢,反要兜這樣大的一個圈子?”
傑納左右看了一下,問:
“結界可靠嗎?”
祭愣了一下之後點頭。
“不能承擔攻擊,但一階想要聽取裏麵的動靜,也得先將結界擊破才行。”
“那就好,”傑納略歎口氣,然後重複了倫澤曾經的話語:
“海拉爾·艾瑟斯的死亡是一樁醜聞。”
祭立時顯出驚異。
“就我所知道的來看,達伊洛和艾瑟斯兩族在這件事上達成了默契,”傑納略帶嘲意地笑了一聲,“不過艾瑟斯是真心,達伊洛則未必。”
不等祭細想,他便補充下去:
“常理而言,如果達伊洛真的想要將這件事捅出去,也可以直接告訴維爾萊特實情,不過顯然院長閣下沒這麼做,或許他和艾瑟斯之間有過什麼協議,而維爾萊特如果在缺乏必要線索的情況下得知實情,就可被視為達伊洛泄密。而異血那邊,或許是因為類似的原因,又或許是不想和世家起衝突,也沒有選擇直接告知實情,而是讓艾瑟斯在一定的引導下自己拚湊出事情的全貌,這樣就算冰之世家在事敗後惱怒,達伊洛和異血這邊也都能撇得幹淨。”
片刻的沉默後祭短促地笑了一下:
“難為他們把這麼多立場不統一的人拉到一起。”
“歸根結底是各取所需,”傑納下了定論,“阿爾特家族要借你消除影化隱患,順帶也有可能是為著那段凶獸封存的記憶,而瑞雅爾先生,或者他背後的人和勢力可能更希望不破壞現狀,盡可能地減少阿爾特家族跟世家的衝突,所以讓她們請來格雷,以此拉來艾瑟斯再拉來你,以更迂回的方式達成阿爾特家族的目的,不然以阿爾特家族的作風來看,直接在你去托夫裏斯的路上把你劫走都會是她們做得出的事情。”
也就是說,瑞雅爾或是他相關的什麼人的根本目的,應該是在盡力不讓現有的凶獸血裔出現減員的同時,也避免世家在憤怒之餘視異血為敵。
他謹慎地未將特利特家族與瑞雅爾身後的力量劃上等號,因為哪怕特利特家族和涅林家族一樣有著不限於一的凶獸血脈源頭,已經距離凶獸原身頗遠的他們,應該也比不上安塔西在世時的阿爾特家族,但以這一晚溫特妮絲對瑞雅爾的態度來看,雖然兩邊目的不一,但多少還說得上是尊重,對並非獸王的瑞雅爾尚且如此,更不必提他背後的力量,那絕非特利特家族可比。
“我們不也一樣麼?”良久良久之後,祭才長長地歎了口氣,“或為盟友,或為金錢……同是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雖然以目前境況來看各方都還算滿意,但這並不意味著作為被從頭被瞞到尾的一方,不會有半點憤怒憋屈。可都到了這樣程度,隻是回想都覺心疲,在勉力將這些彎彎繞擠出腦海的同時她下意識地看了眼傑納,有些想象不出他平時經曆的都是怎樣的往來交際,才會有如今見地。
楠焱之血與外族不融,所以楠焱家族自然沒有半血存在,但她也曾聽聞過一些其他世家閑言碎語,因天賦過人回到世家的還好,如果是因為旁的原因,大半生活不易,好些的負責外部事務餘生奔波,差些的終此一生都在族中籍籍無名。
再想起他的家族多出醫者,和他已非醫者的事情。
傑納看她望過來卻沒說話,以為她仍然憂心,想了想說道:
“以我們目前能知道的,這些是實情的可能不算太低,其中應該沒有黑噬參與,即便如此,維爾萊特的可信度仍要存疑,這之後你還相信他承諾的誠實也不是不行,但多少還是要當心。”
在切爾蘭溪詢問格雷的時候,傑納曾看見維爾萊特腕間那些略顯虛幻的銀鱗,這也是他更傾向於他和異血而非黑噬搭上了關係的原因。
思緒扯回的祭用擠壓器壓碎鍋中的最後一塊石纈塊根,一麵清理附著在金屬器物上的殘餘一麵搖了搖頭說:
“在和靈相關的魔法上,承諾本身就帶有效力。”
傑納稍稍愣了一下,這些他並不知情,但他很清楚與靈相關除了思維和亡靈以外,也包括更接近魔物魔法的楠焱的攝靈和靈祈。
“他向我承諾了誠實,這誠實就是我已擁有的東西,也就是說此後他對我的攝靈術不會再有抵抗能力,哪怕我還需要再做提升才能付諸實際,”祭將擦拭幹淨的擠壓器放回空掉的托盤上,“這才是我會參與獵魔的最重要原因。”
她望向那雙火焰色的眼睛,輕吐字句。
“我本也沒指望單以語言承諾的東西。”
不及傑納回應,祭的神情忽地動了動,伸手在身前虛推一把,伴著唰啦啦的聲響先前撐起的結界崩散剝離,化為無法目視的塵埃委頓於地,不及傑納起疑,就見先前去送粗液的格雷轉過樹枝組成的屏風重回此地。
他並未坐回桌邊,而是向著傑納吃力但鄭重地行過一禮。
“兩位醫者說異化導致的骨刺還需要不短的時間清理,”他聲音低啞地道,“但您直接或間接提供的藥品足夠他撐到清理完畢。”
傑納沒有立時回應,等他重新直起身體之後,才開口提醒:
“涅林先生沒說錯話,即使不提神智留存的問題,單是這種程度的變形,就算能將異化的影響清除殆盡,也不可能再恢複原形。”
“我知道,”格雷垂了垂眼睛,“我……已有預計。”
就當是為貪婪付出的代價,無論是他,還是自己。
不知那兩位醫者又同他說了什麼,似乎讓他在某種程度上找回了冷靜。
見格雷沒再要求傑納,祭心下提著的那口氣也略微鬆緩了些許,並非來源於凶獸方麵的魔法對解決異化能有多少效力先不提,單是傑納自己,就沒辦法在自身異化解決之前負擔那樣的魔法。
“那我們也就不久留了,”傑納瞥了一眼裝滿了幾個托盤的斑駁萎蔫的殘花,“蘭希和艾瑟斯醒後如果問起,就麻煩格雷先生回答一下。”
格雷剛要點頭,就聽傑納微微拉長了聲音。
“至於你之後——”
格雷心下微驚。
“幾天後就是三階評定,到時營地內應該也有不少獵人會參與,希望格雷先生能抽出半天時間隨同觀禮,會有人問你其他的事情。”
格雷靜默不語,心知比之先前的問詢,這才是真正的價碼。
一片沉靜裏,隻有隔過樹壁屏風和帳布之外,獵人們的走動喧嘩。
“之後是走是留,看你決定。”傑納偏了下頭,神情平靜地說完最後一句,然後拉過重新整理好兜帽的祭快步繞過屏風往帳外行去,而先前還隔著一段距離的爭吵和奔走的聲音,也直直地迎向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