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離殤 第三百三十一章:各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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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把整個湖凍起來呢?”一應的討論中阿德琳娜做出提議,“在場有三位善冰的魔法師,其中兩位還是二階,封凍這片湖域並非不可能的事情。”
而溫特妮絲隻是搖頭。
“即使是湖妖中最強大的個體,能離水上岸如人類行走的時間也極為短暫,而這裏距最近的北邊境也還隔著相當的距離,這就意味著這片湖泊大概率通過地下水係與外部的水體相連,暫且不說完全封凍活水是難以做到的事情,單就我們並不知道水路詳細這點,就足夠湖妖們在湖水凍結的同時退到溝通外界的暗河之中,並且在我們維持不住封凍之後立即回來,捕捉和驅逐均是難以達成的目的。”
阿德琳娜閉上了嘴巴,一時半刻想不到新的主意。
重新降臨的靜默裏維爾萊特先是看了看同樣沉默著無言的瑞雅爾,隨後便若有所思地將目光轉向了祭。
“……那,用光魔法呢?”
“什麼?”冷不防被點到的祭下意識問了一句,在旁的傑納眉頭稍稍蹙起。
“湖妖是對環境和節律都敏感的類群,”維爾萊特坦然以應,“無論是生活在暗澗的族群突然麵對強光,還是生活在開闊水域的族群麵對驟降的黑暗,都會令它們奔逃應激,再加上今天是滿月,是它們毫無疑問的活躍期,如果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能夠斬斷它們與月相聯結的強光,大概率會令它們陷入驚懼。而從水麵的平靜程度來看,即使水下有暗河存在,想必也不會十分寬闊,在驟至的惶恐下,他們中的部分、甚至可以說是絕大部分,都會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選擇棄水而避。”
“如果隻是需要強光,就不能用火魔法嗎?”阿德琳娜同樣覺得在這個時機這種情境下提出這個方法不太適宜,卻又不好明麵質疑。
維爾萊特搖了搖頭。
“就不說湖妖在基本可被視作水係精專的情況下對火元素的敏感性了,單是火魔法作用於水體及水元素豐沛區域所經受的削弱,就不會讓它們將此視為太大的危機,隻會認為是遭遇襲擊轉入警戒和戰鬥狀態,很難視作天災般的不可抗力在短時間內驚懼逃離,”說著他似是笑了一下,“當然,真正足夠強大的火魔法,我指的是那種可以一瞬間就把整片湖域蒸幹那種程度的火魔法,同樣能產生不弱於這個方法的威懾力,隻可惜我們沒有這樣的實力。”
這是實話,傑納雖不情願但也清楚這就是實情,能轉瞬蒸幹整片湖域的火魔法,怕是單一一個火係精專的魔法師都未必能行,說不準得要那位王朝時期的炎之王親臨,更不必提他們,有沒有一階尚且存疑,單是火係精專都沒有一名。
一片默然裏溫特妮絲思慮片刻後稍稍點了點頭:
“至少理論上可行。”
祭的目光轉過一圈,傑納和阿德琳娜都未附和承應,凱羅萊雅看上去有點不安,瑞雅爾沉默著不做言語,隻有維爾萊特神情自若,仿佛提出這個方案的不是他自己。
何其相似,她想到,距離春天的雨霧節慶到現在不過半年,同樣的情境又一次在她的麵前降臨。
隻是這一次,不再有院長閣下和夢境之王為她兜底。
幾乎是可以預見的,這樣的事情在之後一定會不斷地不斷地在她身上往複發生,或許如院長閣下所言她確實有拒絕的餘地,但她清楚,她絕不可能樁樁件件次次回回一直都拒絕下去。
她有要謀奪的利益,也有無論如何都想回避的終局。
早該想到的,她像是笑又像是歎了口氣,便是不提世上是否真的有無付出便可得到的利益,單從他是孤身至此決意查證兩大世家著意遮掩下的一樁舊事,就不該小覷他的決心。
“我可以試試。”她開口的時候神情平靜,全不在意傑納投來的目光裏未曾完全遮掩的不讚同和驚異。
無論會發生什麼都不至於會要了命——倩曼承諾過的她還記得清晰,盡管交換而來的命運必將在某一日取走她的性命,但至少,不會是在現今,不會是在她尚未成為第三任的至尊,締造出那個她和倩曼都能滿意的未來之前的現今。
溫特妮絲聞言露出笑意。
“楠焱小姐願意協助,接下來的事情想必會很容易,”她聲音含笑而輕盈,“不過首先我們需要一塊高地——如果事情真的如艾瑟斯先生推測的那樣,光魔法的施用導致大批湖妖離水,我們所在的湖濱,便會是絕無僅有的危險之地。啊還有,禁製也需要一些,雖然很難把整個湖泊都包裹住,但適當的阻攔會大大幹涉湖妖們的逃竄方向,能否增加收獲暫且不提,至少能將驚動領主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會不會驚動他可不是由這點可憐的禁製決定,傑納無聲地、深深地歎了口氣,瞥了眼麵上似無絲毫不愉的祭,主動跟著瑞雅爾、凱羅萊雅及維爾萊特一行準備做沿湖的禁製布置。而專擅防禦卻領會到他意思的阿德琳娜留了下來,帶著祭跟溫特妮絲一道尋找合適的地點以便之後阻擊。
不過一刻鍾時間,湖域周遭的禁製便大體設置完畢,而溫特妮絲一行也通過沿岸搜尋找到了一處向湖麵伸去的岬角,等到一行人再度聚齊的時候,阿德琳娜半跪下來,將雙手抵於水畔的泥濘,於不可聞不可解的字句裏催生出一座兩三層樓高十步見方的土石台來。
——並非是她不能將這座石台催生得更高更大,隻是她之前以湖妖擅水有可能產生影響為由,拒絕了溫特妮絲用冰鑄出高台的提議,以免事態在關鍵時刻失去掌控所以多少留力。無論蒼月會此前信譽如何,一旦涉及到繼承人、涉及到這世家沿襲的核心時便都要存疑,世家七千年來屢戰屢敗的至尊繼承史上,並非沒有黑噬之外的外部勢力為動搖世家根基而對繼承人下手的先例,不過這類存在的終局都不是很能在明麵上提及,因此除非是真的光棍一條或是失心瘋,極少還會有人試圖做出這樣的事情。
這也是先前她見維爾萊特帶了祭參與進來時未作阻攔的原因。
但該有的警惕總要有,而且自進入湖妖的影響範圍以來,無論是瑞雅爾的異變還是維爾萊特或有心或無意的提及,都讓她更生小心。
格朗德家族對此次甄選和楠焱祭抱以如何的態度,離族多年的她暫不知情,但她至少看得出艾瑟斯——至少是那位維爾萊特·艾瑟斯的利益與傑納和支持著他的達伊洛也就是德蘭的利益暫時並不統一。
不然即使他是別無選擇地將楠焱祭牽涉進了這件事情裏,也不該在蒼月會一行尚未提及光魔法時主動提到楠焱祭。
她最後確認了一番土石台的穩固程度後才站起身來,祭見她起身便知道已經準備完畢,伸手將右手腕上那隻嵌了血石的舊銀鐲子捋了下來,同時掌心施力,令血石旁邊尖銳的裝飾部分紮進左掌掌心,【嗜血】汲血而生,拉長成一把古銀色的短劍,劍柄頂端的血石於月輝下蒼紅冷清。
傑納在她側後方注視著這一幕,麵上神情未變心下卻疑問忽起,他此前並非沒見過楠焱祭的這把劍,甚至當時為了回避這把劍還曾為她的琴弦所傷,也曾目睹過這把劍在她失去意識和維持後重新化作銀飾的模樣,但之前畢竟匆忙,沒來得及深想下去。
她的這把劍必然與他的【罪心】一樣同出劍塚——那名列十二王族之首的第一王族祈願之王罹辰的精神領域,但他的【罪心】早在鑄成交付之後就可隨心意拔出或收起,而非必須化作什麼有實體的物件兒留存現世裏,他這樣未襲東域劍術傳承的外族人都可以,身為楠焱家族嫡係的楠焱祭沒道理不行。
但傑納從未見她這麼做過,包括之前被異變的瑞雅爾的魔力傷到的時候也是一樣——若非她的劍在世間留有實體致她必要花費時間拔劍,以她所受的訓練和反應能力,那些蛇形她本該能斬落防禦。
而這幾乎是一種確證,她出於某些原因,不想、或是不能將這把明顯屬於她的劍收匿進身體。
傑納可以肯定這並不是東域主流的持劍方式,無法與持劍者熔融一體的劍幾乎可以說隻是單純的兵器,必然要在各種方麵上有所折扣。隻是他既想不出理由,又覺得貿然詢問多少失禮,而且他也不是沒見過相似的情境,德蘭之王所持的那把自初始之王拉芙拉希婭時代就鑄成的王劍也會在收劍後留存有實體,隻是德蘭終究有王朝時期與人世之別,而且說它是劍也僅是因為劍是它最常被見證的形態而已,與他在塚中所見的那些兵刃無論從實質還是層次上都存在差距,和楠焱祭的情況應當沒有多少共性。
傑納還在這邊有一點沒一點地想著,忽然就看見楠焱祭用右手握上了短劍纖薄鋒銳的劍刃,不及他一驚之下伸手拉開,她便不見表情不生遲疑地攥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