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離殤  第三百二十九章:雪蛇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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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指環的原因?
    傑納在記起指環曾化為蛇形的往昔、以及現下雖不起眼但細究下仍可辨別的銜尾蛇造型後不由得暗自心驚,但表麵上也僅是輕微一怔,隨即便將戴著尾戒的右手收回到黑色的鬥篷下麵去。
    雖然他無從確定,但論及與蛇類的關係,這枚指環顯然比大概率無關的【罪心】更具可能性。
    瑞雅爾那張覆生白鱗的臉引起了小範圍的警惕戒懼,但幾人均出自存續悠久的魔法師家族,一時間倒也無人出聲質疑,阿德琳娜倒是有心俯身一看,卻被維爾萊特抬手攔了下去。
    “不用看了,”他的眉頭稍稍皺起,“是雪蛇。”
    在傑納的經驗裏魔物的命名中有“雪”這類形容,通常是指其純白的體色或者與冰元素的親近,早年的雪狼據說是兩者兼具,不過到了如今,已經慢慢轉成了單純的第一種原因,而“雪蛇”的名號傑納不算熟悉,並不清楚這一族群屬於哪種原因,不過他不熟悉也就代表著這大概是種相對罕見的魔物,或者不會出現在特定棲息地之外的地域。
    不過既然能以人類的形態行走於世,大約也意味著對方或與某位凶獸存在著一定的關係,或是本身強大到足夠獸王級。傑納一時間也不是太敢肯定瑞雅爾究竟處在哪個水平,但若他是獸王,這樣近的距離下【罪心】應該多少會有些反應,再聯係到【骸骨之廊】的排名……冰蟒嘉爾艾德的血裔?以嘉爾艾德第十三的排名,倒是完全有能力化成人形,這樣無論是與人類生下混血的後代,還是讓後代也有化形為人能力就都能解釋得清……
    但嘉爾艾德身死至今怎樣也該有萬年過去,遠遠早過死在世家建立之後的菲尼爾,狼形魔物尚且衰落到這樣境地,排名還要低過他的嘉爾艾德的血裔理當無法維持這樣程度的智慧或是能力。
    他這邊還在心下暗自排除梳理,就聽另一邊維爾萊特對阿德琳娜的怔然微有訝異:
    “你不知情?”他問,“特利特家族一直保有著雪蛇之名,是阿洛瑪貝爾僅有的幾個稱得上穩定的家族之一。”
    阿德琳娜搖了搖頭。
    “我聽過雪蛇家族,”她說,“但我和安娜認識的這幾年裏,她從未展露過這方麵的特異。”
    “那不是當然的嗎?”維爾萊特無言些許,“如果她動不動就會出現這種情況,達伊洛家族怎麼可能會允許她進到學院裏?”
    也對……阿德琳娜吐了口氣,這種程度的異化本就是隱患,更何況還有可能像眼前這位一般神誌不清。
    “不用想那麼多,”維爾萊特瞥了一眼自瑞雅爾倒下之後就一直靜默不語的凱羅萊雅•蘭希,“異血遠比我們想象的要普遍,隻不過大部分人藏得很好,或是根本不夠顯出特異。隻是北境相對封閉,這樣的族群才會對此更不在意,往來聯係也更緊密,不提那些全憑異血傳承魔力的國家,單是世家內部也別想撇的那麼幹淨。”
    祭沉默著,知道維爾萊特這話挑不出毛病,其他世家如何她暫不知情,但鴻鵠和【六葉】的血,無不歸在異血的範疇裏,尤其【六葉】,拜昔時淩瑰的濫捕交易,即使後來有過清理,其血係仍舊遍布大半東域,單自己認識的就有楠焱殷如和杜德絲家族的柯蕾莎,而同樣作為東域世家的蒲淩和隻認天賦不看出身的特維希爾,一樣難逃浸染延續。
    “聽起來你對異血的事情很熟悉?”傑納環顧一片靜默後輕聲問了這樣一句,“那你對眼下情形有沒有什麼建議?”
    維爾萊特聞言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神情一時間也稱不上是欲言又止還是詫異,沒等傑納從他的表情裏解讀出什麼有用的信息,就聽他歎了口氣。
    “有,但也不能算什麼建議,”他說,“我隻是知道有些魔物——包括異血,在受到傷害之後會變得狂躁,如果自身還有理智的話,還多少能控製些許,但以瑞雅爾先生之前被湖妖的歌聲迷惑的情形,想來他的理智沒能在傷情超過限度之前恢複到正常的水平。”
    ……被激怒的蛇?傑納略有遲疑地順著維爾萊特的敘述思慮,這麼想來確實,蛇類通常會回避無把握的衝突,但如果受到傷害,也絕不會吝於反擊。
    “所以現在兩種方法,”維爾萊特伸出兩根手指,“第一種,也是最直接的一種,來個人把他完全打暈,這樣狂躁也好理智也好都會被暫時切離這個身體,之後隻要彌平損傷再等他自然蘇醒就行。”
    打暈……一群人一時間麵麵相覷,至少祭和凱羅萊雅自問沒這個水平,但如果所謂的“傷勢”指的是探符引起的靈的損傷,祭確信自己借靈祈術能將之修補無跡,雖然同樣也能嚐試喚醒,但階位差距下祭也不敢輕易承應。
    阿德琳娜不是太確定地活動了下自己的手指,階位相同的情況下調整重力,未必打不出足致暈眩的一擊,但問題在於把人打死和打暈的力道可稱相差無幾,在沒有此類經驗的情況下,她也不敢確定。
    “第二要更容易,”維爾萊特收起一根手指歎了口氣,“什麼都不做,就等那位阿爾特小姐回到這裏,她或者她手裏的那份凝集必然有著這方麵的能力,以她的階位,喚醒也好修補也好,都不會是難題。”
    這是個初看沒什麼毛病,但若有任何可能眾人都不願采用的方式,暫不提他們這邊本就代表著己身所負的姓氏,自然不願意就這麼承認自己的無能為力,單就他們幾個現下毫發無損的樣子,也難向那位阿爾特小姐解釋幾句,會不會讓她誤會是他們對瑞雅爾做了什麼都是個問題。
    傑納若有所思地環顧過自己這邊的幾人,在場者若論幹涉他人精神,隻有祭板上釘釘有著這種能力,凱羅萊雅能否做到是未知數,貿然提問多少失禮,但就算她們兩個都能做到,單是三階的水準擺在這兒,就得往事倍功半的可能性考慮。
    這次實打實是天賦方麵的限製,他多少頭痛地想到,如果在場有個思維魔法精專,哪怕隻是三階,也足夠就此破局。隻可惜他們一行五人雖有三個精專,卻無一人精專於思維方麵的能力……
    想到這裏他略略一怔,旋即轉向對異血了解最多的維爾萊特那裏。
    “按你之前的說法,自身的理智能夠控製狂躁,我是否能據此理解為自身的理智與狂躁是可以共存的?也就是狂躁本身並非是思維精神方麵的問題?”
    維爾萊特微微一愣,旋即點頭承應:
    “是這樣沒錯,單看絕大部分人類都不會因為受傷就陷入狂躁就推得出這是異血帶來的能力,狂躁的與其說是精神不如說是血液,比起描述為精神問題,還是身體機能的應激反應要更為貼切合宜。”
    等的就是你這句……傑納聞言長長鬆了口氣,將目光挪到注視著瑞雅爾不發一語的凱羅萊雅身上去:
    “在水係精專的前提下,蘭希小姐能否以三階的水準完成驅逐?”見凱羅萊雅不甚確信地望來傑納便又補充了一句,“九月份那場實踐課上,黑院負責人莫拉埃利小姐曾對我用過這樣的能力。”
    雖然要求凱羅萊雅複現洛塔莎做過的事情未免強人所難,但在兩人同為水係精專且不像普通水魔法師那樣沒有攻擊力的情況下,傑納對可行性多少還有些信心。
    “驅逐”的本質是“掌控”和“摧毀”,保護被掌控的,摧毀不受控的,以傑納當時的情況來說,洛塔莎就是保護了他本身的魔力並摧毀了因超過己身負荷所帶來的魔力震蕩、順帶還有芙洛爾·溫迪斯特幹涉的痕跡。那之後的青院負責人尤若拉•梵布拉德爾也曾試圖對楠焱祭做同樣的事情,對已是一階的她而言“掌控”的部分自然不成問題,但在“摧毀”上,身為當世靈祈術至高掌控的楠焱淳澈卻足夠叫她好好長個記性——哪怕階位持平,究其根源的天賦也同屬於“靈”,世家成員與外部人員的差距,仍舊慘烈地自數千年前攤明至今。
    並非所有屬性都適合執行“驅逐”,而在這一點上水與精神有著十足的優勢,畢竟大凡生靈總有血液,也總生心緒。
    凱羅萊雅最終點了頭,盡管她做不到洛塔莎那樣精準隨意,但總歸是能成行。
    一行人按她要求退開一定距離,遠望著她凝水又摻入提前備下的晶石粉,隨走動在地麵上蜿蜒出薄光粼動的禁製痕跡,已是三階的她自然不必念出咒語,並非水係精專的餘下四人隻靜靜望著她繞著仍不時掙動下的瑞雅爾走走停停,像是無聲祈禱,又似主持祭禮,而她走過的地方,無不彙聚出流光婉轉的痕印。
    “……她是月之氏族的啊,”眼見著成型的禁製逐漸聚攏起似月的薄光,跟傑納站在一塊的阿德琳娜吐了口氣,“難怪她會參與進這次巡獵裏。”
    “什麼意思?”傑納一時間沒找到兩者之間的聯係。當然作為在普林賽斯長大的貴族子弟,他清楚鄰國蘭沼氏族有三,分別被冠以水、風及月的名。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阿德琳娜瞥他一眼,“統率著西北製約國蘭沼的蘭希家族——她們才是這世界上最為龐大的異血家族集群,作為她們血脈源頭的水妖和蒼月會名單裏的湖妖本出同源,甚至有說法稱湖妖本就是蘭希家族月之氏族中那些劣化者和罪犯的後裔,就像我預計的報酬是阿爾特小姐持有的那塊凝集一樣,凱羅萊雅預計的報酬,大概就是任何可得的湖妖的凝集。”
    傑納聞言不由輕怔。
    “你的意思是……魔物的凝集不單可以作用於血脈相關的魔物身上,甚至可以被用在擁有對應血脈的異血身上?”
    阿德琳娜嘖了一聲:
    “忘了你先前是白院的了——確實如此,雖然不是沒有風險,但結果的吸引力卻足夠致命,”她遠望著彙做一片薄光的禁製,聲音低沉緩輕:
    “就比如懷胎的母親若能在孩子降生前成功吞下、或者說化用了一份凝集,就能保證這個即將降生的孩子百分之百擁有魔力。”
    傑納心底一驚。
    “幾千年來,想利用這一點獲得穩定魔力承襲的人類真是多得數都數不清,”阿德琳娜輕輕歎了口氣,“但除了散布在東域的【六葉】之外,成功的案例一隻手都數得清,聽說黎明學派有心研究這個,最後也是因為損耗過大不得不放棄——找到慣於隱匿自身的異血和與之對應或相近的凝集要費多大力氣先不提,就算僥幸用這個方法強行生下了有魔力的孩子,後續成長起來也未必全然穩定,半途夭折、被自己的魔力摧毀都不是什麼稀奇事情。蘭希家族隻是因為時間夠久才相對穩定,但按現下看來,即使是人數最少的月之氏族,也開始缺乏凝集。”
    傑納一時間無言以應。
    “她是什麼情況還說不定,”阿德琳娜輕輕以下頜示意,“但院長閣下既準允了她的入學,就證明她目前還沒有太大的危險性。她進青院也已經確定,月之氏族除了擅長用水之外,也擅長這類冷僻的儀式性術式,對她們而言流淌在血液裏的東西,對外界而言,就是不可複製的盛景。”說到這裏她不由低笑一聲,“不覺得很合適嗎?做你的後繼。”
    傑納心知阿德琳娜指的是青院監督生的事情,秋季三階評定結束後不久就將迎來冬季假期,下個學期他就將升上三年級,現今的主位萊汀也會在本學期結束後離校,確實到了他要考慮次位人選的時期。
    但他還記得那個單方麵視他為競爭對手的凱森,森之世家送來族中的新生代,總不能隻指望著他同繼承人建立聯係。
    於是他隻是搖了搖頭:
    “還說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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