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離殤 第三百二十二章:拆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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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這個問題的瑞雅爾看起來有一瞬訝異。
阿德琳娜問話時並未刻意壓低聲音,深秋的夜間林域又異常安靜,散落周遭的魔法師無不有三階以上的水平,這個問題一出,無不聽得清晰。
最為在意的是離兩人最近的維爾萊特,剛結束與狼交流位置的傑納也多少留心,祭則是慢了半拍才理解阿德琳娜指的是誰,因為母語語係不同的原因,她隻對有限的幾個東域外姓氏能迅速反應。
維爾萊特的反應並未逃過她的眼睛,在她的印象裏維爾萊特的姐姐,也就是海拉爾·艾瑟斯似乎因為在族內的待遇問題有意離族成婚,這件事似乎很引那位與她一道就讀於學院的約希亞·艾瑟斯反感,以致在她死後都未參與進同院方的交涉裏,然而最後卻是他與族外進行了聯姻,並將在成婚後定居於妻子家族的領地,而他的這位未婚妻,正是阿德琳娜口中的斯坦妮安娜。
也不知道這位約希亞是個什麼性情……但單從他的態度和最後行徑來看,無疑引人鄙夷,不知道艾瑟斯族內怎麼評價這件事情……她正在腦海裏翻滾著這樣一串問題,就聽那邊的瑞雅爾做出了回應:
“如果您指的是我所知道的那個即將成為特利特家族家主的安娜小姐的話,很遺憾,我和她沒有什麼直接的聯係和交情,”瑞雅爾回答的時候神情平靜,“特利特是個龐大的家族,大約有四五百人以此為姓,相互之間未必有很近的血緣關係,我對這位安娜小姐的全部認知不過是她即將與世家聯姻,以及因此要成為家族的下一任當主而已,”他望向稍遠一些的維爾萊特,稍微笑了一下,“您對這個回答是否滿意?”
維爾萊特的神情有一瞬躲閃,似是低聲說了句“抱歉”,而阿德琳娜似乎也有點不太自在,道歉稱是自己冒昧了。瑞雅爾隻是笑一笑,稱不用在意。
而旁觀了這一切的祭和傑納幾乎同時想到了差不多的問題——如果阿德琳娜的問詢還能說是出於對曾經同為監督生的同窗的現狀的關心,與她從未謀麵的維爾萊特顯然不會是因為相似的原因,他以一個世家成員的身份卻對一位素無往來的北境貴族如此留心,極大概率是出於對即將與她成婚的約希亞的在意。
這樣一想就不由得引人深思,他如此在意一個因聯姻與家族割離的族人,究竟隻是出於對同族的關心,又或者是對他在海拉爾身亡時的不聞不問的怨憤,又或者是出於其他的什麼原因?
約希亞對海拉爾死因的不做追究,真的隻是如他們認為的那樣,是因為厭惡海拉爾期望離族的行徑?
祭猶豫著要不要在狩獵結束後問問維爾萊特這件事情,她確信自己能得到如實回答,卻不確信維爾萊特是否願意。而傑納則稍稍皺著眉,想著在校的除阿德琳娜之外,還有誰同斯坦妮安娜和約希亞的關係能稱得上熟悉。
“我們這邊結束了——”灰發的格雷跟那位來自普林賽斯的喬德一塊從淺灘處返回溪穀裏,卻像是覷見了維爾萊特的表情,不自覺地斷了聲音。
艾瑟斯在北境這麼有威勢嗎?祭不是太確定地想著,在她的認知裏較之隱於冰嶺的艾瑟斯,應當是居於湖上的拉菲格對周遭國家地區的幹涉更加明顯和積極,尤其是在那位昔日的少族長叛逃後的最初的幾年裏,拉菲格曾派出數量驚人的族人到周遭甚至南下搜尋。
那可是水之王啊,並非半身,而是已經重塑為完態歸位的水之王,若她還留在伊瑟婓,留在拉菲格家族裏,水之世家必定會享有遠比現下繁盛的聲譽和影響力,距離她叛逃至今已將近十四年過去,也不知道脫離世家之後,她會棲居哪裏……
等到溫特妮絲也完成布置後,一行人一番討論,決定留人在暗澗之外以防萬一,但又顧慮真的撞上返回的霜怪時也不能全無還手之力,最終由溫特妮絲、阿德琳娜和維爾萊特把守澗外,巢穴內部則由瑞雅爾帶隊進行,因為破壞霜怪巢穴少不了使用火焰,因此祭、傑納和喬德毫無疑問都在拆巢的隊伍裏。
與半年前第一次來到這裏有很大不同,雖然陰冷依舊,但在溪流之外卻已聽不到水液滲透的聲音,之前那種依稀可查的腐臭也不見了蹤影,或許是被清理,或許是被凍凝,又或許隻是單純地已然化骨而已。
“停。”隊伍最前傳來瑞雅爾的聲音,後麵幾個順著聲音張望過去,借著喬德控製的火焰,眾人無不看到大片大片被凝凍的霜冰,暗澗之內雖然陰冷,但還不至能結出這樣層積冰霜的境地。喬德在瑞雅爾的要求下將用作燈盞的火球抬高調亮,映亮出鋪展於地甚至蔓延至岩壁的、霜凝的花般的紋形。
這就是最基礎也最原始的禁製雛形……傑納粗略掃過一眼後,聽到瑞雅爾給出肯定,喬德聞言後立時雙手下壓,將原本高過頭頂的火球猛然拍擊於地,一聲沉悶的轟鳴後暗澗歸於黑暗,滿耳俱是霜雪消融的滋滋聲響與從極冷到極熱後岩石崩碎的聲音。
白癡……傑納“嘖”了一聲順手把站在自己前麵一點的祭往後麵扯了扯,一片黑暗的環境裏得是什麼腦子才能把僅有的照明用作攻擊,也就是霜怪沒在這裏……
然而還沒等他順手放出個火球代替照明,靈覺忽發不詳的預警,同時也聽得被自己扯住的祭發出了有點疑惑的聲音,火焰閃爍的間隙裏他依稀聽見啪嗒啪嗒的聲音,隨之便是喬德一聲混合了驚懼與苦痛的叫喊,以及猛地散布開來的金屬般的氣息。
燈符跟火球一道升空,相差無幾的明金光焰映亮了深晦的暗澗,兩聲沉悶聲響同時響起,祭適應過來光線變化後,便見先前操縱火球拍擊巢穴的喬德正抱著手臂痛苦地蜷縮於地——確切說來是抱著右上臂,他的右臂肘彎以下已經被翻開的血肉覆滿看不清輪廓原型,就在他身前不到半步距離的地方,正在蒸發消散的水槍連帶一支冰矢一道將什麼東西貫穿於地,深藍色的液體裹挾著潮濕的濃腥。
瑞雅爾感謝了凱羅萊雅一句,請她幫忙凝水對喬德的傷口做初步的清洗,以免傷口上附有毒一類的東西,而他自己也開始翻找隨身攜帶的東西。
還行……沒直接咬斷,治療及時就不會有太大問題……傑納習慣性地瞟了一眼對方傷情,隨之將目光挪向冰矢貫穿的那個小東西,那是個立起來應該剛過成年人膝頭的東西,看上去像是畸形怪異的人類幼兒,有著畸長的手腳和滿身深青藍的皮,貫穿處汩汩而出的深藍似是它的血液,死亡凝固了它猙獰與驚慌扭曲齊平的神情。
“……這是?”幫完忙的凱羅萊雅回身看過一眼後,不由問出了聲音。
“霜怪的幼體。”飛速將一截綁帶綁至喬德上臂的瑞雅爾在對方的倒抽冷氣的聲音裏扯斷了多出來的那些,“我們麻煩大了。”
“什麼?”餘下幾人齊齊疑問的同時傑納甩去了一個風之憫做最基礎的療愈,因為還沒判斷骨骼是否也被傷及沒有選擇更具威力的治愈術,暫時減緩失血就行,但就在術式息止的同時別在耳際的“心髒”傳回了一條滿載風聲的訊息,瑞雅爾也在同時迅速回應:
“子嗣被殺霜怪必定有所感應,無論它在哪裏,現在肯定都在以最快的速度返回這裏。”
緊接著祭也變了神情。
“我的琴弦已被觸動,有什麼東西正在接近這裏……”
“知道了。”瑞雅爾看他們幾個一眼,“你們留在裏麵,我們幾個二階對付就行。”
話音落下的同時,瑞雅爾也衝入了火光之外的深暗裏。
凱羅萊雅幫著托起喬德的手臂,傑納隔著那些尚算完好的皮膚做最基礎的診斷,暫且無視了喬德齜牙咧嘴的表情。
“橈骨有部分粉碎,”傑納在對方手臂外側、靠近肘彎青腫一片的地方虛圈了一下,“隻是治療外傷不行,得想辦法促進骨骼自愈,這裏的環境壓製火元素,水魔法應該更有效率,最好還能有藥劑。”說著他看向凱羅萊雅。
凱羅萊雅多少緊張地搖了搖頭。
“我的治愈術也就停留在治愈皮外傷的水平。”她小聲回應。
唉……蘭沼啊,傑納在心下歎了口氣,補了一個風縛暫做固定,世上可能也就隻有兩個地方的水魔法師會說自己完全不擅長治愈。
“那就暫時固定,外加注意保溫吧,”他搖搖頭,“霜怪有部分力量淤積在血肉裏,雖說刀鋒愈療術能做更進一步的清理,但更穩妥的方式還是等它自己消失——畢竟隻是幼體。”
話音剛落,暗澗便一陣震動,似乎是外界的爆炸轟鳴影響到了這裏。
一眾人暫且安靜。
傑納隔著頭發用手指抵住“心髒”製成的耳骨夾,狼已經趕到附近,甚至它所在的地方已經可以聽見霜怪的咆哮,看見溪穀裏魔光閃爍不停。
“外麵怎麼了?”凱羅萊雅注意到他的神情。
“不太確定。”傑納未作肯定回應,因為狼的表述並不清晰,傑納也沒打算讓狼參與進外麵四人的混亂裏,現在憑空冒出一隻魔物,有極大的可能性會被視作敵對,甚至比霜怪更具威脅性——單隻的雪狼不算太可怕,麻煩的是狼形魔物通常都有狼群。
他和狼的契約跟關係都沒緊密到共享感官,但無疑是跟狼的距離越近,表達的意願越清晰,越能獲知更多的信息,他半閉著眼睛努力如同來時夢境一樣,生出羽翼的心飛離身體,浸泡進狼傳遞回來的、支離破碎重組艱難的信息裏,隱約得見深林間隙裏光影閃爍不息,勾勒出明亮背景下一個巨大而畸形的深色背影。
“……”確認過最多就能感受到這麼多之後他不是太確信地張了張嘴,“他們似乎都被堵在暗澗的入口處,與霜怪正麵遭遇。”
剛幫助喬德用衣物把手臂固定好掛在胸前的格雷聞言一驚:
“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除非能確信霜怪碰不到你,不然最好不要站到霜怪的正麵去。”
傑納看過蒼月會提供的資料,知道這是因為霜怪力大無比,還能通過防禦和攻擊的本能掀起一些魔力引發的衝擊,不過到底智力有限也不算靈敏,對身後而來的攻擊往往疏於防禦。
在外麵的足有三個二階再帶一個出身北境世家的三階,他們沒道理不知情,但這麼久時間過去還是沒能繞襲,大概率是因為失子發狂的霜怪的攻擊實在難以招架,還能防得住恐怕是因為阿德琳娜確實長於防禦,雖然看不清具體,但既然是在暗澗入口,大概率是月光所不及,那位阿爾特小姐也沒辦法憑著那份凝集直接越過去。
“如果有人成功繞到霜怪背後,就能結束戰局?”又一陣震動之後,祭望著泥土砂礫撲簌下落的岩頂,冷不防問了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