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正因為他並非望係，既然選擇了不經族學而是來學院就讀，等將來返回羅瑞尼斯的時候大概率會負責對外的事務，所以人脈對他會很重要，未必是真心附和凱森或者看不慣你的。”阿德琳娜見傑納點頭便知他聽進去了，因此又額外補充了句。
    但這對我而言並沒有什麼區別不是麼？傑納稍顯無奈地笑了笑，旋即稍稍偏過頭輕聲說：
    “這麼看來，學院裏的瑞格特是真的多。”
    距那群人一段距離之外，靠近場中的低處，有一男一女兩個沒有穿著製服的見習生，他們此時也靠得很近，正小聲說著什麼，傑納雖不認識那兩個，卻也早有聽聞他們也姓瑞格特。
    第十二雷電世家瑞格特家族。
    阿德琳娜不著痕跡地往二人方向瞥了一眼，才轉回來繼續壓低了聲音說。
    “那兩個才應該是衝著繼承人來的——至於三年級的那個，會來學院隻是因為他對人脈的需求罷了，估計他會在明年再試一次二階評定，無論過與不過，應該都不會再在學院長留了，聽說羅瑞尼斯那邊不是很穩定，老族長年紀已經很大，繼承人卻還是遲遲挑不下的。”她輕聲說。
    傑納想起一些傳言，點頭以示讚同。
    “這方麵艾瑟斯也差的不多。”阿德琳娜稍稍點點下頜示意傑納再往旁邊看看，那位三年級的瑞格特不遠處還坐著一個比他年紀小些的少年，同樣穿著黑院的製服，蓄著的發絲是色澤淺淡的銀灰色，但似乎長度有點尷尬，披散垂著阻礙視線，綁起來又隻有短短的一撮。
    艾瑟斯？傑納稍稍怔住。
    “一年級的維爾萊特，”阿德琳娜見他似乎不知情，就從旁介紹了一句，“是上學期開學快兩個月後才到的，沒讀見習，直接進的一年級，對外的說法是路上不順耽擱了，如果不是後麵的溫迪斯特轉進二年級，黑院的主位我本是想直接給他的——不過現在也跑不了就是了，等她明年正式出任黑院主位之後，次位就是他的了。”
    傑納皺著眉頭點了點頭，不數還好，一數就發現現在學院的世家成員實在是太多了，第一、第三、第四、第五、第八、第九、第十一、第十二再算上他這麼個半血隱藏的，足有九家都在西恩特聚齊了，而根據倫澤的暗示，疑似為此次至尊甄選中另一位繼承人的那個，也是極有可能在他們之中的。
    也難怪那位會那麼不放心了……無論他在西恩特怎麼強勢，如今也已經是院長了，自然是做不到那麼周全那麼及時的看顧的。
    所以才會安排自己，他無聲地想著。
    這同樣也是他“代行”的職責。
    “他有可能下場，但跟那群人暗裏的籌謀是不怎麼沾邊的，”阿德琳娜想了想之後還是說，“他進的黑院，能最快跟他拉近關係的自然是同院的世家學生了，加上伊格特蘭德也有意同他走近，這才暫時歸到他們那一群裏去了，不過照我看，他是不會和他們同路太久的，他跟那些人並不是同一路的。”
    如果真是這樣那再好不過，傑納心下祈禱一聲，若他猜得沒錯，維爾萊特便是寶石會上曾拿出一整壺黯川融水、試圖調查同族人死因的“尖晶石”，如他真的因為站到那一群裏對他有了什麼意見的話，他之後的任務怕是就很難進行下去了。
    “但他們都不算什麼，”阿德琳娜接著說，聲音裏幾乎是帶了點不屑的，“畢竟他們中沒有任何一個是真正到了二階的，對於你而言，真正麻煩的是——那一個。”
    傑納順著阿德琳娜的目光望去，旋即不可避免地怔住了。
    黑院現任監督生，芙洛爾·溫迪斯特！
    不及他對阿德琳娜的話做出任何解讀，原本正側著臉跟不遠處的同院女孩說著什麼的芙洛爾突然止住話頭突兀扭頭，毫不猶疑更不避忌地直接望了過來，一雙綠瞳直直照進了鮮亮的焰色，神情裏隱約地帶著疑惑。
    好強的靈覺！傑納寒毛一豎，在對上目光的瞬間就知道芙洛爾是產生了自己也時時會產生的那種感受，在被他人注視之時因靈覺察覺而被觸動，下意識地望回了視線的來處。
    好在他這段日子對此可稱經驗豐富，因此未做出明顯停頓或是顯露出心虛和不自然的神色，目光隻是稍顯放空地從她麵上掃過，就轉去看她身後溫室的弧麵幕牆了。而芙洛爾在這一眼回望之後加重了困惑，但她的眉頭也不過是蹙了一瞬，就轉回去繼續同之前的那個女孩子說話了。
    他長長地呼了口氣。
    “芙洛爾·溫迪斯特？”他用氣聲問身邊的阿德琳娜，質疑幾乎是掩飾不住的，“她是二階了？”
    阿德琳娜點了點頭。
    “這是關於她的事情裏，我為數不多能完全肯定的。”
    “可是她年紀應該和我差不多，或者大的有限，”傑納幾乎匪夷所思，“她是怎麼升到二階的？不，應該說如果她有這個天賦，應該是被放在族中作為未來的高層好好培養的，怎麼會放到學院來的？”
    阿德琳娜剛想回他一句說你還沒她大，不也升到二階了？但卻在話語出口的前一瞬想到那些事，便惡狠狠地咽回去了，她保持了良久的靜默，終了隻是微微苦笑著搖了搖頭。
    “沒人知道，”她說，“她自己不提，其他人似乎也沒有聽說過。”
    傑納皺了皺眉頭。
    “她既做了監督生，就沒有必要再憂慮於人脈了，而且從地理位置上來說，無論是艾瑟斯，伊格特蘭德還是瑞格特都距溫迪斯特極遠，她沒有必要刻意交好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他緩聲說，“她應該沒有必要趕著湊到他們那一堆裏麵去了。”
    “她的確沒有，但是她缺別的，”阿德琳娜壓低了聲音說，“尤其是在黑院最為重要的——威懾。”
    傑納頓住，旋即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她沒參加今年的二階評定，她是二階這件事隻是因為我們是相斥屬性又是精專，所以才瞞不過被我感覺到了，”阿德琳娜說，“但對於黑院的其他人，她就是一個僅有三階實力但卻憑姓氏坐上監督生之位的人，就如同憑空冒出來的，這可是在黑院——即使麵上看不出什麼，私下裏不服者必然眾多，而她對這點也必然是知情的。”
    “所以她需要盡快建立威懾，”她繼續說，“這堂實踐課對她而言再合適不過，而你作為避無可避的話題人物，更加適合不過。”
    傑納臉上隻剩下苦笑了。
    
    下方場中，兩院的負責人已經開始宣念各自學院的學生名單了，從低年級開始向高年級念，一路讀到最終，而相較黑院那邊還有不少高年級坐著沒動，傑納這邊卻已經不得不起身了——青院在四院中曆來人數最少，要不了幾個名字，就會念到是二年級的他了。
    仔細想想這倒是頭一次，他一麵在起身的同時係好外套最下方的那顆扣子，一麵漫不經心地想著，此前作為醫者的他，是會被自動排除在這份名單之外的。
    倒也……稱不上期待，隻是稍微有點新鮮。他起身後向身邊坐著的阿德琳娜點了下頭示意自己該走了，正要邁步，忽覺自己的袖子被扯了一下，而某個渾圓且涼意不重的小物件，也在同時被塞進了他的襯衫袖口。
    “雖說你不一定用不到，但是，以防萬一。”阿德琳娜並未轉頭看他，而是單手托腮望向場中，似乎對即將到來的對戰抱有極大興趣似的，已成為深造院一員的她，自然是不必參與到青院和黑院的對戰中的。
    “謝謝。”
    傑納同樣沒有回頭，隻以口型道了句謝，就跟在從旁路過的另一位他不認識的青院學生身後一道行向場中，沒走幾步就用餘光看見仍舊外套扣子沒係的阿多爾斯頂著頭半長不短的黑發，壓低身形自溫室入口處摸進來了。
    他無聲吐了口氣。
    
    對戰的規則其實相當靈活，通常情況下不允許武器和不直接與實力掛鉤的道具一類物品介入，雙方人數對等的情況下可以選擇合作，隻是有效的合作必然導致願做對手的人沒有幾個，所以還是以單打獨鬥居多，此外便是課程結束前必要完成的硬指標，一二年級生最少完成三場對戰即可，三四五年級生則至少要完成五場之多，對戰雙方實力或階位有較大差距的情況下，強勢者不可逼迫弱勢者加入，對應年級指標完成後雖然不限製學生們繼續參與，但若想拒絕繼續，同樣不能有任何人繼續強迫。
    學院本身是鼓勵對戰切磋的，甚至在星庭的四庭交彙處，那寬闊的高台廣場，也本就是為了學生們課餘時實踐所用，因為對戰本身的意義在於讓學生們在真正麵臨實戰之前先將所學用於模擬的實戰，畢竟絕大多數學生在離開學院之後都會回到或是找到家族、勢力或是國家效力，階位足夠就能安慰當一輩子裝飾品的魔法師雖然不是沒有，但終究算作少數。
    傑納在青院的隊伍中聽到前方的負責人念完了青院所有的名字，而黑院那邊則多念了幾十個，隨後前方負責人發話，兩院學生們麵對麵排開，黑院那邊的隊伍也明顯要比青院這裏長出好一截。
    ……就以青院這點可憐的人數，想來即使消耗完所有人的次數，也是不夠那群黑院的打的。
    傑納正有點心情微妙地想著，兩位負責人就已經退到了場中的荼羅樹下隻做監督，兩院隊伍也隨之散開，有些早就想好了對手的，在隊伍散開的同時便大步逼近了提早盯上的獵物。
    除開必要的那幾個，我對黑院的絕大部分人都不算了解啊……傑納一時間有點犯難，下一秒就聽到了直向自己而來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