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離殤 第二百七十九章: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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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切爾?傑納聞言輕怔,旋即順著巴洛森的目光望向白色城堡側邊的綠地,一道屬於少女的身影正由一個女仆作陪,立在建築的陰影裏。
她們並未麵朝階梯的方向,而是麵向一處栽種有各色花卉的園庭,似是停在外麵說話,因此並未第一時間看見還有段不短距離的兩人,傑納瞥見巴洛森麵上溫和的笑意於心下歎了口氣,抬頭望向他說:
“……那我就先不回去了。”
“好的,”巴洛森應道,“這隻竊狼我會交由家主,後續事宜您可直接向家主問詢。”
傑納點點頭,剛要往花園的方向轉,就聽巴洛森似是在遲疑後仍忍不住說了一句:
“……請您,不要為剛才的事記恨西洛德先生。”
嗯?傑納略顯驚訝地回望向巴洛森,雖然說是記恨有點嚴重了,但經此事後,西洛德對他而言絕對是個能不搭理就不搭理的討厭老頭。
巴洛森略略苦笑了一下。
“六月份的二階評定,克洛蒂婭小姐的哥哥未能通過,您也知道卓穆爾中並非均為二階及以上,但年齡過大卻仍未成為二階,也沒有值得提及的特長的成員,家族會考慮將他們安置到更下層的湛藍之城去。”
傑納稍微眨了下眼睛,似乎沒覺得哪裏有問題。
“那位先生還未至三十,”巴洛森解釋,“……原本不至於這樣緊急,但城庭的通知就那麼突然地下來了,克洛蒂婭小姐的母親立刻就病倒了。”
但年近三十仍舊不到二階,之後成為二階的希望確實很渺茫,就算之後用十幾年幾十年熬上去了,也難以再為家族所用了,讓他現在遷去奧倫澤總強過他結婚生子之後拖家帶口地被遷過去……傑納有點沒明白當中的關係,就見巴洛森麵上苦笑更甚。
“之後雲端宣見了克洛蒂婭小姐,夫人稱可以對其兄長遷調的時間寬限三年,也可以安排一階的醫者為她的母親診治,”他頓了頓,“隻要克洛蒂婭小姐答應夫人的……條件。”
傑納張了張嘴,最後又無聲無息地閉上了。
條件,又是條件,母親開出的,還能是什麼條件。
達伊洛的配偶的人選,一直都是在愛麗絲和卓穆爾們之中的!
“母親想安排克洛蒂婭小姐嫁給院長閣下?”傑納有點無力地捏了捏鼻梁,“這不就是直接要克洛蒂婭小姐的命嗎?這已經是第幾個了?”
巴洛森似是沒想到傑納會這麼直白,神情一時也有點複雜,但最終也無奈地點了點頭說:“雖不該這樣說,但夫人確是要克洛蒂婭小姐用自己的生命去換母親得到最好的醫治與兄長在夜風之城三年的停留。”
那難怪了,傑納稍微抿了抿嘴,隻問:“這件事家主知道嗎?”
“是最近才知道的,”巴洛森這樣回應,“家主斥責了夫人,並遣去了一位醫者為克洛蒂婭小姐的母親看診,但關於其兄長延遲遷調之事,家主未作回應。”
所以又被母親鑽了空子?傑納無聲歎了口氣,“就是說母親為克洛蒂婭小姐開出的條件依然有效,隻要她答應母親的……條件,她的兄長仍舊可以在卓穆爾的行列裏多留三年?”
“是,”巴洛森承認,“據說克洛蒂婭小姐的母親終日哭求她答應,稱院長閣下的性情全族盡知,即便她鬆了口,院長閣下也不會同意,好在西洛德先生堅決不同意,甚至威脅妻子要直接向雲端請命,現在就把長子遷調到湛藍之城去,才沒有繼續鬧下去。”
……真狠,傑納在心裏稍稍嘶了一聲,但也不得不認為西洛德的選擇沒什麼問題,與其舍掉一個二十出頭就已經穩居一階的女兒,隻為換一個不知這輩子還有沒有希望成為二階的兒子多當三年的卓穆爾,不如舍掉兒子,以女兒來維持家庭在夜風之城的家聲與門第。想到這裏他又不由得有點鬱悶,顯然西洛德的針對完全是源自對母親作為的遷怒而已,反正也已經撕破了臉皮。雖說家主不會因為他的挑撥處罰或者訓斥自己,但反過來,就是他再惡劣點,家主也不好為自己一個半血對一個貨真價實的一階做什麼處理。
“……我盡力。”他閉了閉眼睛。
“那再好不過了。”巴洛森笑了笑,再度躬身行禮後離去,留傑納站在原地。
目送著管家的身影消失在純素一片的廳殿裏,傑納閉上眼睛歎了口氣。
——這並不是他的母親璐雅娜·達伊洛第一次做這類事情,據說母親當年任性的外嫁是在外祖父的支持下瞞著家主直至離境才最終成行,一時在雲端夜風兩城成為笑柄。這直接導致了外祖父與身為家主的外祖母本就不算熱絡的關係降至冰點——外祖與母親的所為簡直如釜底抽薪般直接侵損了外祖母作為家主的威信,隻是消息敗露時母親已抵普林賽斯國境多時甚至傳出婚訊,依達法拉已無法再大張旗鼓地派出卓穆爾去追尋,因為無論是普林賽斯還是克萊伊還是達伊洛還是依達法拉自身都丟不起這個人,隻能不予祝福視作不見地默認同意,甚至支持這段婚姻、或者說支持小女兒離開依達法拉的外祖父也自此被限製離境,至死未能再離開依達法拉城庭。
這樣的女兒對家主而言本來盡可舍棄,哪怕她在數年後成為了一階也是同一,將來的家主即便不由她和已經身故的次女擔任,由嫁給第二十二任院長的長女所出子女裏不繼任院長的那個在遷至依達法拉後繼承,也一樣是對家主血係與權力的延續,哪知之後二十餘年裏,長女先是生下了德蘭之王,再生的女兒便是與常人相較都是難及。原本家主有意令長女再次生育,大不了生在城庭自幼由她撫育以作保密,卻不想長女在女兒出生後不久迅速因詭異的病狀死去,自此可繼承城庭的人選裏,再無家主的血係。
母親便是抓住了這個契機,此後旁敲側擊的示好未被推拒——單就傑納自己記事後的記憶來看,母親的婚姻遠遠稱不上順平,究其原因大約是母親即便是三姐妹裏最不起眼的那個,也是經了十餘年頂級魔法師養育的世家之女,丈夫的俗世貴族習氣固然令她不喜,她身上無法被婚姻和歲月磨平的傲然不馴也同樣被丈夫鄙夷。種種爭吵變故後母親選擇帶著三個擁有魔力的兒子回歸城庭,因年長的兩個已是一階,外加燃湖戰後學院院長更替而未受太大阻力,之前事情才算是終於平靜。
早在母親回歸城庭時便是被視作下任家主的,這點她必然也知情,一大原因是她是家主僅存的血係,在任當權者仍有可用後裔時為穩不做權力更替是城庭可以接受的事情,另一大原因就是她血緣上的外甥,生為德蘭之王的洛歐斐·達伊洛正式繼任學院院長與世家族長,以依達法拉的經驗來看,曆任的德蘭之王都不能說是好相與,換個與其在血緣上沾親的,或許能令那位在接下來的幾十年裏好說話點也說不定。
這可以說是個美好的願景,但也已被事實證明隻是個美好的願景,母親回歸城庭將任家主未受阻力,並不意味著她因此便會被其他成員認可崇敬,她的私逃外嫁和之後的回歸仍被視作笑話引人輕蔑,連同她將任家主的原因也是同一,種種明嘲暗諷與現任院長的絲毫不論緣親令她心驚,似乎她在回歸城庭前從未想到麵臨的將是這樣的情境。
……她總是想不到,傑納麵向廳殿扯一扯嘴角,轉過身往花園的方向前行,母親在外嫁前不曾想過自己的婚姻,在回歸前不曾想過自己的處境,家主從未替她說過話,意思已是分明——家主的位置按你行徑本不該給你,你既然想要,就隻能自己咽下這些委屈。母親大約也在後日想明,於是便開始試圖通過各類婚娶來掌控兩城高位的聲音——為那些家勢將頹的自下方破例提上一位天賦優異的,為那些站不穩腳跟的擇一位家聲尚盛卻品性有異或者後繼無人的。雖然一樣不算正途引人輕視,卻也真慢慢阻住了相當的聲音,畢竟誰都不能保證自己的子女後裔個個天賦優異,永遠留在雲端與夜風兩座城庭,如果將來有個萬一真的有必要求到她的麵前,那最好還是不要現在把人得罪到底。
短短三年母親就在這件事上嚐到了莫大的甜頭,近一兩年更是大著膽子試圖安排達伊洛的婚娶,並稱是“長輩關心”。她無法控製不把血緣人情放在眼裏的現任院長,但她可以控製將來的院長夫人,而且那些注定無法長命的女人們,更是保證了她的控製能拓展至多個家係,並一直持續下去。
自然,在他們這位血緣上的表兄之外,母親也從未把他們三個忘記,隻是德奧終究身份待定,哪怕是在他回到洛斯羅蒂並被封為赫朗斯伯爵的當下,他最終的歸地仍無法確定,如他最終的歸地仍是製約國,娶一位依達法拉出身的妻子便隻會順了有意抵抗西境世家的普林賽斯的意,而倫澤早在回歸城庭前就與家中不睦,除數年來難有照麵以外,他此前那個難說還有下文的婚約,倒也便於他一直推拒。
於是便避無可避地輪到了自己,傑納在與蕾切爾與女仆相距不遠的地方站定,焰色瞳中昏晦不明。
那些或是被母親尋覓掌控,或是出於不得已緣由選擇主動依附母親的年輕人裏,當然也包括了自己這位早早定下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