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離殤  第二百四十四章:表妹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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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要怎麼讓莎瑞以相對可被接受的模樣出現在他和艾克蕾爾身邊,德奧這段時間沒少頭痛,他一麵在腦海裏模擬各種有可能被問到的問題,一麵提前組織好相應的恰當的回答。實際上這半個月來他也沒少被問,好在截至目前為止的大部分詢問都是出於禮貌的詢問,較有分寸,之後不一定好說,尤其是莎瑞被發現是一階之後,就更不好說了。
    就在他這樣漫無目的地想著的時候,馬車不再顛簸,馬蹄落在地麵上的聲音變得清脆明晰起來,他轉眼望向窗外,已不再是大片的原野,而是被精細整理維護過的巨大花園,雖然沒有家族城堡那樣莊嚴有壓迫力,但更加明亮,也更有生活氣息。
    是個適合慢慢調整心情的地方……他默默想到。
    在公爵的死訊傳回普林賽斯的時候也帶回了倫澤在第一時間下達的命令——把留在戈爾德恩的艾克蕾爾帶回家族領地,但不要直接返回家族城堡。每每想到這裏,當時不在西恩特的德奧就不由得慶幸於倫澤的預見性,事涉一個公爵爵位,那些急紅了眼的人做什麼都有可能。不留在戈爾德恩是社交季將近,聚集在戈爾德恩的貴族們隻會越來越多,就算他們不帶惡意,僅是單純的吊唁和打探消息就不是現在的艾克蕾爾能獨自應付的;不回家族城堡則主要是為了防那些有目的的刺客,包括一些沒那麼安分的家族旁係,如果沒有身為一階的他們與世家的強大威懾力,隻怕艾克蕾爾現在就要被迫交出絕大多數的家產了。有經驗的老管家完全能明白年輕主人的用意,連夜帶著小部分傭人跟大半護衛返回了洛斯羅蒂,也遵照囑托未直接返回城堡,而是回到了玫瑰港郊外的莊園,這裏往年是用來過冬假的。
    艾克蕾爾被轉移到這裏的消息未被聲張,今天早些時候的父親的葬禮她也並未出席——雖然按照聖堂的規矩她也無法出席就是了。那是一個相當簡略且安靜的葬禮,參與者多是公爵生前的舊識中反戰或者中立的那些,在風信公爵跟薔薇公爵雙雙已死的現今,主戰派們都學會了夾著尾巴做人,短時間內不會再敢拉幫結派了。而世家對於這場戰爭所持的態度顯然反對要大過旁觀,與之有所牽係的長子回歸掌事,基本意味著風向的掉頭,對他們而言,這位年輕而靠山強大的新掌事人的價值,要遠遠超過靈柩裏死去的那位。
    葬禮以這種形式結束從某種意義上已經闡明了克萊伊家族當下的立場,有預先的態度在,之後的事情處理起來相對會容易一些,但他還未見過艾克蕾爾……還不知道久未謀麵的妹妹是怎麼想的。
    感受著馬車的減速,德奧的心中也不由生出了一些忐忑。
    三年了,從燃湖戰後他們隨著母親離開之後,他已有三年未再踏足這片土地,當初哭得稀裏嘩啦的小姑娘而今也該長大不少了,也不知他們走後她和父親的關係怎麼樣,按他收集到的信息來看洛斯羅蒂公爵並未因被剩下的她沒有魔力而惡言相向,當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跟伊德羅斯忙於北方戰事不大顧得上。德奧無法強求她能認同母親不帶沒有魔力的她回依達法拉是正確的,但至少希望她對此沒有太多怨恨。
    一旦對世家生出了怨懟之心……即便是製約國公爵這樣的大貴族,之後的日子也不會太好過的。
    
    馬車很快停穩,一直安靜閉眼的莎瑞也在此時重新睜開了眼睛,先前的茫然怔愣已經半點不剩,剩下的隻有不泛絲毫波瀾的平靜。
    車門被從外麵打開,一柄黑傘適時遞上前來,雖然侍仆們明知年輕的主人是實打實的一階,立於當世魔法師頂端的存在,撐個結界避雨連咒文都不用念出半個音,但該有的態度還是要有。德奧不緊不慢地走下後回身伸手,好扶住莎瑞下來,凶獸的人形並不適應這種拘束贅重的裙裝,因此她的動作全無優美可言,甚至有些許笨拙。侍立在主屋門前的侍仆們顯然早就知道他一路上都是跟一個麵生的女人一起,當下沒有人太過訝異,但悄然的打量仍是不可避免的。
    德奧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他能清晰地覺察到莎瑞的緊繃和戒備,莎瑞是野獸,她的直覺和戒備心要比人類更重,無論這種注視出於善意惡意還是單純的好奇,都不會讓她好受。
    他稍微橫挪了半步,好讓她能藏在自己身後,停在他們頭頂的傘稍稍動了動,確保兩人不會被風吹來的雨絲浸透。
    他微微側過臉,為他們撐傘的是個中等個頭的中年人,梳理整齊的深灰色頭發裏已浸染了大片斑駁的銀白,被一層淡淡的薄光籠罩,將雨幕隔絕在外。
    “察爾森。”德奧稍稍點頭,隻覺得對方的頭發比自己離開普林賽斯的時候要白了一半還要多。
    管家隻是稍稍躬身,並未多說什麼。
    待三人步上通向主屋的階梯,門外的兩排侍仆整齊地躬身見禮,那架勢多少又嚇了莎瑞一跳,連腳步都免不了停了停,直到看見德奧並未停步後,才緊趕兩步追了過去。正在收傘的管家不著痕跡地看了那年輕女子一眼,把收攏的傘隨手遞給門邊的一個男仆,仍舊沒有說什麼。
    進到門廳之後,又有位身著黑色套裙的中年女性帶著兩個女仆上前見禮,德奧掃過一眼,向著那位夫人點了點頭。
    “萊瑪夫人。”
    他稍微觀察了一下周遭的環境,前前後後加起來快一個月,就算當初命令來得突然,眼下也已經都收拾出來了,他們應該還要在這裏再住一段不短的時間,直到社交季開始一道去戈爾德恩,直至次年再返回家族城堡。
    “情況怎麼樣?”
    “按照倫澤萊洛特少爺當時的吩咐,從抵達的那天禁止了莊園的一切人員進出,並未告知任何人小姐的下落,食材和其他用品就近采購,並且不與莊園的任何人接觸,同時這樣做的除了莊園還有洛斯羅蒂城堡、玫瑰港的宅邸、薔薇堡郊外的別墅還有戈爾德恩郊外的小莊園,通信保持但拒絕一切訪客,有人問起的時候統一稱小姐不在此處。”管家壓低了聲音說。
    “暫時停止了小姐的所有對外課程,隻剩下教師隨同的文法和繪畫,”女管家萊瑪夫人彙報道,“離開戈爾德恩宅邸的時候隻帶了少量的女仆,她們都是在被挑中的時候才知道要出發,抵達了才知道現在何處,其他侍仆均是莊園內預留的,包括守衛在內受到管製不得出入。”
    “……我知道了。”德奧稍皺著眉頭點了點頭。
    那麼短的時間裏倫澤還吩咐了這些嗎?不像是隻為了防那些旁係和上門打探的貴族,他在防什麼?他在怕什麼?
    “艾克蕾爾現在在哪裏?”他問。
    萊瑪夫人拿起掛在胸前的小巧鍾表:“這個時間小姐應該在上繪畫課,三樓東側有露台的那個書房。”
    德奧稍稍頷首,旋即望向一直在自己身後毫無聲息響動的莎瑞。
    “為她準備一間房間休息吧,路上走了半個月,她應該很累了。”
    萊瑪夫人剛剛應了是,一名女仆就從她身後走出想要為那位麵生的小姐卸去禦寒的鬥篷,誰知她剛剛走近,那位白裙的小姐就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一樣迅速地退了一步。
    女仆尷尬地停在原處,望向那位小姐滿麵的警惕,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德奧的嘴角抽了抽,半是想笑半是苦惱地歎了一聲,走過去解了莎瑞的鬥篷交到女仆的手裏,輕輕握了握莎瑞的肩膀。
    “沒事的。”他說。
    莎瑞久久地看著他,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這樣的舉動……未免有點太過親密了。察爾森跟萊瑪夫人無聲地對視,用眼神大戰了幾個回合後,敗下陣來的察爾森輕輕咳了一聲。
    “咳……少爺,這位小姐是?”
    “莎瑞是我母親表姐的女兒,算是我的表妹,”德奧一麵佯裝神情複雜一麵信口胡謅,依達法拉的家主是獨女沒有任何兄弟姐妹,母親當然沒有任何表姐妹,但那又如何呢反正沒人會知道,“她小的時候遭受了一場不幸的事故,”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嚨,“之後就再也不能說話了。”
    察爾森和萊瑪夫人都露出了惋惜的神色。
    莎瑞微微垂著頭,神情沒有變化。
    “雙親過世後她一直依附家主生活,但家主常忙於家族事務,她又無法開口,難免疏於照顧,”德奧繼續胡謅,“因為一些原因……現在是我在負責治療她,家主聽說我要回洛斯羅蒂,就希望我帶上莎瑞,說多出來走走對她有好處。”他轉臉望向抱著鬥篷的女仆微微笑了一下,“莎瑞沒有離開過家,也沒見過除了家人以外的人,難免有些怕生,麻煩你們要耐心照顧了。”
    女仆愣了愣,臉上忽地有些發燙,立刻低下頭說。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莎瑞的睡眠不是很好,晚上常醒或是做噩夢,”德奧微微歎了一下,伸手將她一綹散在身前的白發捋去耳後,“盡可能給她安排一間安靜的房間吧,晚上要記得留燈,三樓北邊走廊還有空房間麼?”
    那是艾克蕾爾住的地方——這個距離下若有異常,莎瑞能瞬間知覺。
    ……您是怎麼連她的睡眠情況都知道的啊!她不是不能說話嗎?!
    察爾森和萊瑪夫人再度交換了一個複雜的眼神。
    “有,”最終是萊瑪夫人應聲,她微微躬身道,“會在晚餐前收拾好的。”
    德奧點了點頭,萊瑪夫人並未貿然靠近,而是禮貌地向側邊樓梯做出一個請的手勢,莎瑞再度看向德奧,後者應承之後,她才跟著萊瑪夫人和抱著鬥篷的女仆一起走了。
    看著她們一行三人轉進廊道再看不到,德奧再度歎了口氣,有些繃不住地伸手捏了捏眉骨。
    “我去看看艾克蕾爾。”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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