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離殤  第二百二十五章:蘭希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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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個較為尷尬但又確實存在的狀況——聯係緊密的領土成了領主的活囚籠,除非能有新的成員出世並長成,否則達伊洛二人的窘境沒有消除的可能。暫且不提那位已在適婚年紀的院長閣下短時間來看沒有成婚的打算,就算眼下確有新生兒降生,從嬰兒長到二階少說也要十六七年左右——這還是天賦尚可的情況下。比起那個不知何時何地何人生下的孩子,顯然是眼下十一歲的凱瑟琳成為二階所需要的時間更短,這件事不止達伊洛清楚,了解達伊洛與西恩特關係的其他勢力同樣也清楚。換言之如果凱瑟琳發生意外,那位愈之世家的族長,當世最年輕也最強大的數位一階之一將被徹底囚困於西恩特,十幾年甚至幾十年,都無法踏出半步。
    這絕對是某些敵視達伊洛和世家的勢力所樂意得見的。
    為此,凱瑟琳在成為二階之前,甚至成為二階之後,乃至餘生都將會麵臨來自家族的最嚴密的看護。
    想通這一處,祭當下就不免生出些勸阻之心,不管凱瑟琳清不清楚,她所經曆過和被教導過的一切都告訴她,任何一個世家被徹底排除在世界局勢之外,都不是鬧著玩的。
    “……要不然我們還是回去吧?”她稍顯遲疑地嚐試勸說。
    “——在托夫裏斯內部是不會有任何危險的,”凱瑟琳顯然看出了祭的憂慮,但並不準備領情,隻稍微頓了一下後又補充一句:“至少西恩特的托夫裏斯沒有。”
    祭多少懷疑地環顧了一下四周。
    “托夫裏斯中有不少世家的公館,還有個人名下的私產,”凱瑟琳向著街市後方層疊的住宅區點了點下巴,“甚至明麵的街市店鋪也是,雖然不是常年有族內人員駐紮,但多少都會派駐半血外姓或者其他相關的人員駐守。”
    這既是必要的聯絡點,也是額外的一筆收益,也是特殊情況下必要的防守。
    呃……也是,要不然瑞絲和諾拉怎麼那麼痛快就被打發走了,這裏就算不和外界的托夫裏斯連通,平日應該也是需要維護的……這裏的實際所有權,至少大部分所有權仍舊歸屬於達伊洛,與世家聯係緊密也是應該的,祭剛才沒想到那麼深,旋即才想到自己都能想到的世家必然都想得到。
    “所以就隻是出來放放風啦,”凱瑟琳鼓了鼓臉頰,“沒有多少次機會的。”
    祭也不好再做拒絕,就跟著凱瑟琳在街上一路遊逛起來。離開那些大同小異的材料店鋪後,遠處的街市們便漸漸展露出屬於來處的特征,隻短短一刻鍾的時間,祭就見到了各種塗飾著淺淡顏色的或尖頂或圓頂窗扇狹長或走廊環抱的新異建築,凱瑟琳看起來有心想在外麵吃點什麼,但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囑托最後忍住了。祭打量著斜前方那座顏色暗淡但立柱高挑尖頂林立的樓館,其中逸散的濃重氣味讓她立時想起達坦納雨霧節時的宴席,凱瑟琳之前有說這些店鋪裏也有屬於背後世家的部分……嗯。她忽地想起箱籠底部那幾張被包的嚴嚴實實的契書,又想起無論是楠焱還是達伊洛都沒跟她提過留在西恩特的這幾年的年金來源。
    ……有這個可能,祭在喉嚨裏無聲地咕噥了一下,旋即發覺自己也不是特別覺得意外。
    還沒等她張望著試圖在一眾店鋪中尋找可能存在的東域痕跡,走在前麵的凱瑟琳的腳步不知為何突然放緩了不少,祭隻聽到她用鼻音表示了疑惑。
    “嗯?”
    祭收回目光望向凱瑟琳注視的地方,不遠處是幾條街道的交彙處,街角的路牌下麵站著一個女孩,既不像是在看路牌也不像是在等人,隻麵對著那指向各處的路牌毫無聲息響動地那麼立著,在人來人往的街道口十分顯眼。
    那個人不僅凱瑟琳認識,祭也算是認識了,正是數日前在見習生的實踐課上,除祭之外唯有的對黑院負責人的禁製造成了實質性創傷的那個人,和她們一樣讀見習年級的凱羅萊雅·蘭希——祭知道她的名字是在那節課後的事情了。
    “……她在幹什麼?”凱瑟琳眼見著又是半分鍾過去,那女孩仍無半點挪動的意思,當下有點迷惑地停步轉頭回來問祭。
    這我怎麼會知道……祭默默想到,旋即試探性地提出一個看法:
    “可能是,迷路了?”
    “可她麵前的不就是路牌嗎?”凱瑟琳略顯茫然。
    “那去問問?”祭朝著前麵輕輕點了點下巴,顯然光看著是不會看出什麼答案的。
    “唔……也好。”凱瑟琳點點頭,重新邁開步子向著街角的路牌行去,隔著六七步遠的時候朝著她問了一句:
    “蘭希小姐是在等人嗎?”
    路牌前麵的女孩聽聞呼喚後循聲轉過身來,辯清來人的時候有些許怔然,但很快回過神來向著兩人分別簡單地點了點頭。
    “達伊洛小姐,還有……楠焱小姐。”
    女孩比凱瑟琳跟祭都高了明顯的一截,除了家鄉地域偏北外,也是因為凱羅萊雅已滿十二歲——雖然學院對入學年齡沒有太過嚴苛的限製,但這十二歲讀見習年級基本是卡著同批人的年齡上限,再加上女孩子長高較早,令祭幾乎覺得她們之間差的不是兩三歲而是四五歲。因是見習年級,她跟凱瑟琳和祭一樣沒有穿學院統一的製服而是自己的常服,一條淡藍色的過膝裙子外加了一件白色的長袖短外套,緞子似的長發取了一小半跟白色的發帶一起盤在腦後,餘下部分披散著垂落下來蓋到背心,讓人一時間有點分不清她到底是怕冷還是怕熱。
    她念祭的姓的時候發音顯得很古怪,不過這麼久了祭也早已習慣——非東域語係的人念她的姓名時大多是念不準的,如院長閣下那樣初見時就發音準確的反而是少數。
    “叫我凱瑟琳就行,我也叫你凱羅萊雅,”凱瑟琳笑著眨了下眼,“是和別人約好了在這裏見麵嗎?”
    “——叫我萊雅就好,”女孩輕輕皺了下眉頭,像是有點猶豫,遲疑片刻後放棄掙紮一般說:“其實我……呃,不是太看得懂這個路牌,達伊……凱瑟琳知道怎麼去埃爾維斯街嗎?”
    “沿著西邊那條街走,再過一個路口就是。”凱瑟琳稍微動了下眉毛,但還是誠懇地回答道。
    “好的……謝謝。”女孩向著兩人再度點了點頭,也沒有再做寒暄的意思,沿著凱瑟琳指的方向迅速離開了。
    等她走遠後凱瑟琳再度將目光投向那個路牌,似乎疑惑這有什麼可看不懂的。
    祭也稍稍歎了口氣,提醒道:“是字體,茜娜,字體。”
    凱瑟琳又盯著那塊路牌看了一會兒,才皺著眉頭點了點頭。
    
    當世大範圍通用的溫塞爾古語是由第一任至尊整理並規範的一套語言文字,但礙於地域分隔,隔得過遠的兩地即使都用溫塞爾古語,交流時也會發現兩地存在不少的差異,原語係近似溫塞爾古語的地區猶是。口頭尚且存在差異,就更不要提書寫方麵了,更何況溫塞爾古語的手寫體、印刷體跟雕刻體之間的差異還很是明顯,這還是祭在達坦納跟著蒲淩靜學琴的那幾天發現的,如果說凱羅萊雅學習的溫塞爾古語本就跟學院使用的體係有一定差異,那各類字體之間的區別無疑會加劇這種情況,會感覺如閱天書也是很正常的。
    “你好像沒有這個問題?”凱瑟琳望向身邊的祭,清楚記得從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起兩人間就不存在語言障礙,而祭所使用的溫塞爾古語跟現下學院教授的體係同一。
    “看雕刻體的時候還是要反應一下的,”祭瞟了一眼凱瑟琳身邊那塊石刻的路牌,如實回答,“至於別的……可能當初教我溫塞爾古語的時候特地選過學院的版本也說不定,我不記得了。”
    東域化的溫塞爾古語在一些音節上跟學院有差異,兩人都清楚明晰。
    凱瑟琳多少同情地“哦”了一聲,明智地換了話題:“看來她不會進白院了。”
    她望著的是凱羅萊雅剛剛離開的方向。
    祭一時有點沒明白這個邏輯是怎麼跳過來的。
    “好早之前就有人問過我知不知道她正式就讀之後會進哪個院啦,每年見習生裏麵最特殊的那幾個都是高年級的談資……而且你知道的,她姓蘭希。”凱瑟琳稍微歪了歪頭。
    西北製約國蘭沼的王姓,蘭希。
    “蘭沼姓蘭希的人很多吧?”祭稍微皺了下眉,對這種把人當做新奇物件兒的行為多少有點抵觸,“我聽說蘭沼貴族裏麵得有三分之二都姓蘭希。”
    “她是月之氏族的,而且三階評定是去年過的,也就是十一歲,”凱瑟琳指明,“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祭沒再說話。
    
    關於蘭沼的信息她有多半是在重闕時從楠焱淳澈跟楠焱灝兩人那裏聽來的,畢竟鴻鵠司水,對世間有相近能力的族類往往更加在意。蘭沼跟鴻鵠一樣倚仗異血發家,隻是比起鴻鵠的單薄血脈,蘭沼的異血顯然更普遍,維持的時間也更長。但鴻鵠的稀有恰恰就稀有在它帶來的能力基本上是全正向的,蘭沼的異血則不然,負麵問題似乎相當嚴重的樣子。三長老用比較模糊的說法點了一下蘭沼的氏族跟婚嫁體製,總之是……和外界非常不一樣,作為唯有能體現異血特殊之處的女性,一方麵地位崇高是家庭的核心,一方麵受到數之不盡的血緣和禮數的約束。
    而所謂的“月之氏族”,據說是當年異血之王統率蘭沼時作為祭司的眷屬,在流著異血的人類統率蘭沼的當下,可以說是地位崇高,至少數百年來的首領,均出自月之氏族,再細節的,祭也不太清楚了。
    “絕大多數水係精專確實是都會讀白院啦,但拉菲格跟蘭沼一直是例外,而且白院的重要方向就是語言文字和曆史,她一定要進白院的話,是會非常辛苦的。”凱瑟琳實話實說。
    ……這倒是事實,在語言方麵有要求的是白院跟紅院,但白院要更看重一點,畢竟因為醫者方向進白院的人太少了,實力上的不足用學術彌平很正常。單就祭了解到的,白院學生們多會選兩種以上的語言輔修,且溫塞爾古語不在其中。雖然是實話,但祭也多少能從當中聽得出隱含的自得——達伊洛在學識方麵有著相當驚人的天賦,對他們而言學習一種語言似乎是非常輕易就能做到的事情,就以凱瑟琳來說,兩人在重闕初見時她叫祭的名字都叫不利索,但不到兩月後的現在,除一些少見的詞彙,隻是最普通尋常的對話,凱瑟琳即使說不流利,也已經完全能聽懂。
    “那茜娜覺得她會進哪個學院?如果白院對她過於吃力的話?”祭看她一眼。
    “考慮到氏族的話……大概率青院吧。”凱瑟琳若有所思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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