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離殤  第一百九十四章:請柬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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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廳堂中的三人一行重新落座,因為僅有的兩個侍女都有得忙,便由巴洛森上了一壺溫熱的紅茶,洛歐斐不動聲色地注視著德奧往自己的茶杯裏加了兩匙半的砂糖而傑納隻加了半匙,垂了垂眼睛,沒說話。
    一陣窸窣聲響過後,一隻銀色的信封被對麵伸來的一隻手推到了眼皮底下,封口處白色火漆上的紋章他是認識的,因此也沒有貿然去接,抬起眼來見他如此的德奧歎了口氣,而傑納仍舊靜靜地喝著茶。
    “昨天下午,普林賽斯的薔薇公爵奧瑟·克萊伊造訪學院,”德奧言簡意賅,“因為事情比較……突然,依達法拉城中並未準備好接待,所以奧瑟公爵昨晚住在了托夫裏斯。按家主的意思今晚怎樣也要有一場規格相當的晚宴,正好聽說你該是今天回來,母親就一大早命人把我們轟起來給你送請柬。”
    “——為了避免你們和他打照麵?”洛歐斐麵無波瀾地問道。
    德奧苦笑著歎了口氣。
    “三年過去,還不死心麼?”洛歐斐端起茶杯搖了搖頭,“家主什麼打算?”
    “沒什麼打算,”德奧苦笑更甚,“跟往次一樣,盡量不要叫他見著,好言好語哄著,左右他有那麼大個領地要管,呆不久的。”
    洛歐斐沒說話。
    “他不會死心,”德奧說道,“一次性失去三個有魔力的兒子,其中兩個都已是一階,換了是誰都不會死心,母親差遣我們送請柬給你也有這個意思,一來是盡量減少我們和他見麵的時間,二來……”他似是自己都覺得說不出口般直搖頭,“終歸學院院長是你,世家族長也是你,如果你能出麵,他大概也不會敢再這樣沒皮沒臉地賴上來。”
    洛歐斐極輕地嗤了一聲。
    德奧知道他的意思——現在想起領主了?況且這位公爵大人如果真的是衝著學院院長與世家族長來的,自然會追著趕著前來拜見,既然公爵大人的所尋所求都不是,堂堂一個世家族長,又何必上趕著去摻合?
    於是德奧笑了笑,將那枚銀色的信封收了回去。
    “總歸,不論你去與不去,我們的任務完成了。”他偏了下頭,指了指樓上,“那位……方便說麼?”
    一旁捧著茶杯的傑納也默默抬起臉來。
    “依達法拉知道了?”他麵無表情地問,“消息倒快。”
    “南部跟你途經的東部,有一些疏散的警哨,有卓穆爾在,”德奧解釋,“溫迪斯特都知道你從極東帶了個人回來,依達法拉哪裏有不知道的道理。能叫你千裏迢迢從極東帶回來的,當今世上也隻有那唯一的一位了。”
    “瞞不住的,”洛歐斐說道,隨即眉頭蹙了蹙,“我一路過來……沒感知到警哨。”
    “那是自然的,”德奧不由得大笑,“一見到那位莫拉埃利小姐出現在白橋上,卓穆爾們就都散了,真要動起手來,幾千個卓穆爾都不夠她一個人打的,這可是在西恩特啊。”
    又是沉默。
    “她會在學院就讀,”洛歐斐最後說道,“我會讓人安排她跟著見習年紀上滿一年。”
    德奧正準備夠糖匙的手頓了頓。
    “……是真的?”他的聲音有些古怪,“真的要放棄甄選?明明茗萱戰役都熬下來了——七千年裏最接近的那一位!”
    洛歐斐皺了皺眉頭,沒有答複,德奧意識到並非如此,當下麵色便又有些怪異了起來。
    “楠焱……就這麼?”他近乎有些語無倫次,“就……就這麼放出來?此後無論成敗,無論死活,無論歸屬,就這樣都拋給其他世家照管?”
    這在本質上,與放棄甄選的差異何在?如果沒人照管看護,一樣是等著另一位繼承人殺上門來。
    “自然是……有原因的。”洛歐斐緩聲道。
    楠焱啊……
    七千載的榮光鼎盛,曆世不衰。
    
    祭被侍女引著上了四樓拐向東廊。
    “一樓如您所見,是宴廳和會客所用,二樓多半是書房與資料館,三樓除了最主要的議廳,其他多是相對小些,多給臨時來訪的客人預留的客房,”侍女在旁解釋道,“四樓則是家族成員們使用,或者像是如德奧少爺與傑納少爺那樣時來小住的親眷,都在四樓留有自己的房間——您與凱瑟琳小姐的房間都在東廊,這是院長閣下的意思,以後方便往來照應,院長閣下的房間則在西廊,基本每一任院長繼位時都會做出一些改動,眼下院長閣下房間周邊的幾個房間,基本都是私人的書房了。”
    祭一麵聽著一麵點頭,看著侍女打開了其中一扇門,退開一步請祭先入內。
    入目是一個算得上寬敞但也中規中矩的起居室,沒什麼東西,高大的書櫃還有正對房門的桌子桌麵上都空蕩蕩的。櫻桃木鋪就的地板呈絳紅色,落地窗邊白色的花架上擺了兩三盆沒開花的綠植,右手邊是一個沒燃著的壁爐,旁邊擺了三把扶手椅,當中白色的圓桌上用鋪著白色襯布的銀質托盤放了一套嶄新的茶具,壁爐的另一邊是一隻白色的櫥櫃,門扇上有各式藍紫色玻璃拚出的花紋,祭一時沒看到裏麵有放什麼東西。
    侍女走向了房間的左手邊,兩個占據了整麵牆的書櫃之間一扇同樣是白色的門,黃銅門把手正中嵌有一顆紫灰色的貓眼石,再往裏是臥房,正對一個空蕩蕩的衣架,左手邊是一張風格明顯有別於達坦納估計也有別於西恩特的床,數重帷幔層層疊疊從天花板處懸垂而下,由最內層織金的白紗到外層厚重遮光的暗紫,床頭小幾正中有一尊精巧的白色塑像,有點像是曇花,祭盯了片刻後恍然,那大概是個香爐。
    心底驟然泛起些飽脹的酸澀。
    “你們……一早知道我要來?”她輕聲問道。
    “是院長閣下兩天前傳信回來,要我們為楠焱小姐備好房間的,”侍女一麵應聲一麵接過祭的長袍掛在衣架上,輕輕帶著祭走到房間右手邊貼牆的妝台前坐下,鏡子下一角放著個用銀勾邊描花的盒子,侍女打開為她展示裏麵的小抽屜和隔層,眼下裏麵隻放了幾卷各色各式的緞帶。
    “您的飾物可以放在這裏,因為不了解東域習俗,院長閣下吩咐我們不必提前備下,您的箱籠稍後會送上來。”她向著祭攥緊的手心稍稍示意了一下,祭才發覺那枚鬢花一直被攥在自己手裏,背後的齒針在掌心壓出深色的尖銳的痕。
    她將鬢花放到桌麵上,但並沒有收進那隻首飾盒裏,隻搖搖頭道。
    “這個得隨身帶著的。”
    “是。”那名侍女溫和地應了,方才在大廳裏祭驟然拔劍擊退阿德琳娜·格朗德的全程她是都看見了的,固然有那位格朗德小姐存心試探未盡全力的原因,但也側麵證明麵前這位楠焱小姐絕不是自家凱瑟琳小姐那樣被小心嗬護著養育起來的嬌弱世家大小姐,聯想起那個世家之中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事實——眼前這位楠焱小姐在七歲時便上過戰場了。
    她沒有多問,也沒展現出半分好奇,隻從妝台側麵的一個抽屜裏取出一把梳子來,細細為祭梳理著方才因扯下那隻鬢花而蓬亂了一部分的長發,祭在鏡中注視著身後的侍女,比起跟著阿德琳娜離開的那位,這一位明顯要年長不少,約有三十歲上下,聲音柔和平順,但單就形象與行事而言,祭覺得她應當是個嚴肅規矩的人。
    或許是祭的注視有些明顯,片刻後侍女便開口道。
    “您叫我瑞絲就好,您在星邸期間,由我負責您的衣裝起居等一應事宜,有任何需要我去做的事或者想知道的事情,都請小姐盡管吩咐。”
    “你是魔法師?”祭注視著鏡子問道。
    瑞絲執著梳子的手輕微地頓了頓。
    盡管因為握著梳子不太看得出來,但還是能依稀窺見她右手食指外緣處有些微結繭的痕跡,連帶她拿梳子的手勢,讓祭確信她是習慣於用某種帶握把的兵器的。
    劍?刀?匕首?或者銃劍?她一時辨別不出,但絕對不僅僅是“會用”,能把繭結到那個位置,要麼是她長於實戰,要麼是她堅持有係統性的訓練。
    “是的,”瑞絲應聲道,“服務於達伊洛家族的侍者都是魔法師,盡管我們極少需要外出,但偶爾也需要離開浮空陣,總不能次次回回都勞煩巴洛森先生帶我們一程。”
    祭沒有再執著於這個話題,巴洛森是一階是她早在到達坦納之前就知道的事情,但所有的侍者都是魔法師,這一點倒確實是她沒想到的,或許這也能解釋為什麼達伊洛的侍者如此之少,相較對比魔法師而言可稱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魔法師太不可控,能做到的事情也太多了。
    還有那兩位堵門堵得很是時候的表親……
    雖然早知道學院的真正意義並不僅僅隻是“學院”,但眼下來看人數稀少的達伊洛家族所要涉及的問題規模也不僅僅是“一所學校”或者“一個家庭”而已。
    或許到哪裏都是一樣的。
    隻要還在“世家”這個體係裏。
    
    在巴洛森送走依達法拉的兩位之後,便跟著洛歐斐一道上到四樓拐向西廊,另一位侍女此前已彙報說格朗德小姐已經整理好在等著了。或許是覺察到巴洛森有幾分欲言又止,洛歐斐便停了停偏頭看他一眼。
    “怎麼,璐雅娜姨媽還有別的事情?”
    “不……這倒不是,”巴洛森快速否認,“應該說是被家主大人攔下了。”
    洛歐斐看著他。
    “就是……卓穆爾回撤上報後,璐雅娜夫人得知您帶著兩位小姐返回西恩特,稱兩位小姐畢竟年幼,要不要再撥些人來服侍,當然家主大人直接否決了,璐雅娜夫人看起來很不甘願就是了。”
    “手伸得倒長,”洛歐斐不甚明顯地眯了一下眼睛,繼續邁步往西廊其中一間用來待客的書房走去,“眼下塞了這兩個,看樣子是沒有如她的願了。”
    巴洛森默默打開了房門,明智地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討論。
    房間中四麵書架圍著一張圓桌,桌旁其中一把高背椅上坐著已經換了一條黃色裙子的阿德琳娜,見到來人,她站起身來向著洛歐斐點了點頭,叫了一聲。
    “主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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