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離殤  第五十九章:遇故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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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東域的集市嗎?”凱瑟琳牽著祭在燈輝滿載的長街之上遊逛,街道兩旁流動的攤子上擺了許多她未曾見過的新奇玩意兒,譬如觸手生涼的絹扇,鏨金琢玉的簪釵首飾,連帶著些她沒見過的小吃,凱瑟琳有心買些嚐嚐,卻被跟在身後的中年人以眼神嚴厲製止,凱瑟琳微微撅了下嘴,便牽著祭接著往前走了。
    “……我也是第一次來這樣的地方。”祭勉力自一麵描繪著異獸的團扇上抽開了目光,心間覺得這裏雖然仍屬東域,同極東卻還是大不一樣的,或許因為臨近北地,尋常行人的衣服也少有輕薄的絹紗,比之南部偏好纖細輕巧的裝飾,這裏的一應飾物似乎都顯得更加純粹和豪放。
    凱瑟琳在一處小攤子上買了一隻水晶球,手指點覆其上,就能看到其中生出瑰麗的輝光幻象,這類物件兒也多是街頭那些招搖撞騙之流坑騙普通人的所謂預言,祭相信凱瑟琳懂得製作方法的話,以她天賦,能做出更精細奇巧的水晶球來,但凱瑟琳全不介意,隻笑眯眯地問了攤主價格,一直跟在兩人身後的巴洛森便無奈地跟著付賬——攤主多少也懂些溫塞爾古語,看到這兩個不過十歲上下的女孩子像是外鄉人,本想好好再敲一筆,卻在接過中年人遞來的晶粒後生出震驚的神情,再不敢多話了。
    祭無言地看著凱瑟琳興致勃勃地繼續行進,心想這位大小姐大約對自己的身份全無自覺,她落後她兩步,隻覺滿街燈輝人語,都仿佛隔過某些不可得見的東西,顯得虛幻且無法觸及。
    這並非是她們的世界,無論如何遊覽盡興,都注定無法長留此地。
    她正走著,忽聽長街上喧嘩人語,倉促轉頭間隻見有少年人縱馬而過,衝撞人群,人群退避挨擠。
    祭尚不及去抓走在前麵的凱瑟琳,就覺得眼前突兀地花了一下,再看時,她同凱瑟琳都被巴洛森牽在手裏,已經隔過幾個攤位,到了人潮推擠不到的地方去。
    一階!
    祭的心頭微微一驚,她雖然不懂西方的魔法體係,但方才僅是瞬息的變動,足證明了他的強橫無疑!
    明明……明明看上去不過是個隨從,卻隱藏了這樣的實力。
    長街上一聲鞭響,扯去了祭的注意力,隻見那縱馬的少年已經停下,所騎乘著的棗紅色駿馬正煩躁不安地跺地,而他們麵前是一處被推擠狼藉的果品攤子,一個矮胖的老婦張開胳膊憤怒地攔住了少年的去路,而後麵一個幹瘦的老者拖著摔傷的腿,慢吞吞地撿拾著灑落的果子點心。
    少年煩躁地甩著鞭子,吼著那老婦讓路,而老婦隻是如母雞護雛一般毫不退讓,隻啊啊地嘶叫著——想來是個啞巴了。騎馬的少年眼帶譏諷地掃了這對老夫婦一眼,舉起鞭子就要朝那婦人抽下去。
    “住手!”
    凱瑟琳甩脫巴洛森,奮力地擠出人群高聲叫道。而那少年或許是並不通溫塞爾古語,隻瞥了那白裙女孩一眼,鞭子仍舊運了十足的力道抽了下去——
    並未落地。
    少年震驚地發現自己的鞭梢被攥在一個突然出現的男人手裏,而那男人顯然不是東域人,一頭灰白發絲顯示他多少有了些年紀,但這並不妨礙那人一抖手臂,直接將他從馬上拽下來,摔做狗啃泥。
    那駿馬被主人落地的響動所驚,嘶鳴一聲,撒開蹄子跑了開去。那少年在一眾圍觀人的竊笑裏狼狽地爬了起來,狠狠地用衣袖擦了擦磕掉門牙處噴出的血跡,再看那帶著兩個小女孩的男人,眼中帶了陰騭的恨意,手掌一揚,彙作一道風刃朝兩人橫劈過去。
    滿場人的驚呼裏巴洛森動也未動,那道揮出的風刃在他麵前三步處消散無形,僅有彌散時些微亂流餘燼,隱約勾勒出界限痕跡。
    三階麼?祭眼神微動,至少她知曉無需咒文結契做引的魔法師,必定三階以上無疑。在世家裏三階可以說什麼都不算,但在外界,三階已是無數魔法師終其一生的可望不可即。
    那紈絝還欲出手,卻見破空裏刺來一道青白流光,將少年三繞兩盤綁縛其裏,男人的嗓音悠然平靜,自重重人潮之外傳遞進來。
    “赫蘭城主不過三日不出麵,燁少爺便覺得此間道窄天高了?若是後日城主邀我敘話,問起燁少爺風評,您說,我是當說還是不當說呢?”
    原本勉力掙脫那道流火繩索的少年聽到這般聲音,頓時瞪大了眼睛,隻同眾人一般齊齊向聲音傳來處看去,見長街邊停了一輛白玉車駕,其上紋飾青色鸞鳥紋形,車駕前拉車的獨角獸有兩匹,鬃毛不似世家所飼那般顏色純淨,而是雜亂的草灰白青。車轅上立了個年輕人,看上去也就是二十二一,一身雪錦素袍上有以孔雀翎羽擰線繡出的團鸞紋形,盤繞向右,端莊富麗。
    那紈絝的麵色當即變了變,隻賠笑道。
    “若……若歌兄。”
    被稱作“若歌”的男子並不睬他,隻從容步下車轅,自袖袍裏掏出藥包來遞給那啞婦,溫聲叮囑道。
    “砂鍋熬煮,早晚送服,若是吃完了便到城裏的”留青閣”再取,不收銀錢,不消三日,你丈夫腿疾可愈。”他看著那啞婦忐忑的神情,又笑一笑道,“隻同他們說,是青陽若歌說的便行。”
    “……若歌?”
    “是青陽若歌!公子若歌!”
    “居然是青陽公子……”
    那啞婦接過藥包,隻淚眼朦朧地向著白衣公子重重地磕了個頭,便攜著她的丈夫一道消匿於人群中去。青陽若歌坦然麵對眾人注目議論,隻溫然一笑道。
    “大夥兒若是看夠了,便散了吧。”
    他一言既出,周遭便亂糟糟地動了起來,雖然仍少不了議論窺探,但人群終究是慢慢散去了。青陽若歌抬一抬手,便收去了綁縛在那紈絝周身的火焰繩索,隻向他搖一搖頭道。
    “莫要再出來廝混了,快些回去罷。”
    那少年訕訕地低頭應是,打個哨子喚來了方才被驚走的馬,沿一條人少的小路離去了。祭注意到青陽若歌望著那人背影,輕輕地歎了口氣,待看不見他身形後才轉身回來,對著巴洛森微一抱拳,換了溫塞爾古語。
    “讓各位見笑……咦?”
    他的目光定在祭的麵上,旋即周身一震。
    巴洛森不著痕跡地退了半步。
    “一別數年,但見故人無恙,若歌甚慰。”大約是覺察到巴洛森的戒備,若歌便坦然了,他迎住巴洛森探尋的目光,隻輕聲說,“閣下同楠焱的嫡小姐在一處,想必也是世家中人,權作若歌多管閑事罷,眼下北芸正逢多事之秋,委實不是世家的久留之地,”他別有深意地看了祭一眼,“無論隻是借道,又或是旁的什麼目的,都請盡早離去。”
    “多謝。”巴洛森僵硬地應了聲。
    若歌又笑了笑,正準備轉身離去,楠焱祭終究忍不住出聲問道。
    “你叫我……嫡小姐?”她猶豫了一下,“你認識我?我們見過麼?”
    青陽若歌青灰色的眼瞳裏閃過一絲異色,旋即搖頭失笑道。
    “全東域但凡有幸見過嫡小姐的人,都不會不認識您。”他微妙地停頓了一下,“不過看來……傳聞裏楠焱小姐甄選違規,此言非虛。”
    祭一驚。
    不及她再問,青陽若歌便悠哉悠哉地作了個揖,縱身一躍,回到青陽的車駕裏去。經此變故後,巴洛森也就不再允許祭跟凱瑟琳在長街上夜遊,緊著將兩人攆回驛館而去。
    時近午夜,巴洛森恭敬地侍立在洛歐斐房裏,將方才夜市上的見聞悉數彙報了。
    “青陽麼……”洛歐斐短暫了沉默了片刻,執著一柄精巧的銀質拆信刀,開封了又一隻尚未標注任何姓名徽記的小信封。匆匆幾眼掃過後,不由得搖一搖頭道。
    “確實是多事之秋,所言不虛。”
    “院長閣下……”巴洛森麵有憂色。
    “你倒是不必擔心他給北芸通氣,”洛歐斐若有所思,“青陽之於北芸,就如同拉比德於阿南德一樣,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完全一路的。”
    “但是……他……認出了楠焱小姐,”巴洛森擔憂不減,“我聽說青陽一族是現存的東域八族裏唯有的不依附世家的家族,他們同”黑噬”素來……”
    “如果是旁人,還值得憂慮一下,”洛歐斐微微垂了下眼睛,“他的話……不會的。”
    巴洛森怔住。
    “我們此次隻是借道罷了,”洛歐斐兩指夾住方才小信封裏抽出的那張小紙條,遞給巴洛森道,“……當然,若是能順便撈到大魚,我也並不介意。”
    巴洛森接過紙條,細細讀不過兩行,目露震驚。
    “……這?!”
    “摩德羅爾(北芸)戒備世家也是理所當然的,”他輕輕呼出一口氣,“明日行程照舊,爭取在達坦納的雨霧節開始前抵達杜德絲的城庭。”

    作者閑話:

    急性腸胃炎休假中
    病的太不是時候了……事兒最多的這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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