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報還一報……原來不是不報……隻是時候未到。”熟悉的話脫口而出，意識漸漸沉入漩渦裏。落地環顧四周，回到了三生門下，許許多多認識的、不認識的人拿著刀劍武器對準他，尖頭閃著光。
    “他是閻魔之子，他有……”
    “隻要……”那貪婪的眼神，從上至下，“把他拿下，神鳳內丹……”
    “他活該，是他屠了整個村子，他殺了自己父親，還有什麼幹不出的？！我們是替天行道！”
    “對！替天行道！”
    無數鋒利的帶著血氣的武器劈頭蓋臉地襲來，劃破了衣裳，劃破了皮膚，他像極了往日他追捕的靈獸，孤身一人，被一群人追捕，逃出門派，逃下山去。
    為了自保，他別無他法。他的眼睛慢慢地紅了……當溫熱的血濺在臉上，麻痹了他整個心髒、整個身軀。隻懂得最基本的殺人。腦海裏還有個聲音在誘惑著：很失望吧？被人背叛的感覺很失望吧？放我出來，我幫你解決他們！
    放我出來！
    “閉嘴！”銳利的劍刺入麵前的軀體，眼裏的紅色慢慢褪去。謝非離眼前慢慢清晰，無上劍宗的白袍，從劍刺進去的地方，開了紅花。蕭景背對著他，此時慢慢側過頭。
    “不、不……”謝非離驚道，他往後退了一步，這一步，恍若墮落萬劫不複之地。
    刺入肉體悶悶的聲音再次在耳邊出現。
    蕭景不見了。滿眼都是鳳火灼燒的世界，不變的是圍攻他的人那副虛偽的嘴臉。他低頭，握住穿過身體的劍，血滴答滴答往下流，他像當日的蕭景一般，轉過頭，麵上重現了他想象中無數次蕭景麵上的不可置信。
    ……是師姐。
    心裏的重重心結浮出水麵，竟有一種荒謬的輪回之感。昨日他刺了他一劍，今日他被自己的師姐刺了一劍。什麼都不想問了，什麼都不想想了，不再壓抑，不再掙紮。
    所有的愧疚的、厭惡的昨天，“原來不是不報……”謝非離忽而低頭笑了下，他繞到身後猛地把劍拔出來，掌心被劃拉出一條細長的口子，染血的劍落在地上，落下幾朵血梅，“時候未到……”他眼睛慢慢變紅，耳邊的叫喊聲破風聲恍若未聞，一掌狠狠擊出打在昔日親人的身上，落下一張千裏傳送符。
    鳳火忽而若火山噴發，自爆丹田那刻，燒灼了整座天一城。
    躺在床上的謝非離猛地睜開眼，眼珠通紅。
    “阿離。”
    謝非離眨了眨眼，眼裏的紅色悄無聲息地褪去，他歪著腦袋往上一看，蕭景低頭看著他。謝非離這才發現自己正躺著，霸占了整張床，他利索地翻身而起，快速的奔到那張矮榻上，而後無辜地解釋道，“……我隻是幫你暖暖被窩，真的沒想過霸占。”
    他看蕭景好像不信，又加了兩個字：“真的！”
    蕭景道，“不是。”
    “不是這個是哪個？”謝非離裝瘋賣傻地糊弄著，“我沒吐吧？”他狐疑的眼神把蕭景渾身上下掃了一遍，很好，幹幹淨淨，還是那麼好看！
    蕭景不給他逃過的機會，直截了當：“你一直喊著師姐。”
    逃不過去了。謝非離咋舌，他撓撓頭，“是、是有點想，”他舔舔上唇，忽然不知道怎麼說了。他自認自己死過一次什麼都該看開點，恩怨情仇什麼放不下的。可事實上，他放不下蕭景，也放不下師姐。謝非離低落道，“我、我那一劍，給你種下了鳳火。可我那時候控製不好，”他急道，“我真不知道，我不是有心的，我、我不知道會有鳳火……”
    他忽而從長榻上站起來，急的來回踱步，顛三倒四地說著話，“師姐不在了，我不知道，我當初給師姐那一掌會不會……是不是因為那一掌才……我真是瘋了。”他快步過去，蹲在蕭景身前，握著他的手，眼睛亮亮的尋求安慰：“景兒，我那時真是瘋了，瘋了，你、你會不會怪我？”說完他又覺得自己廢話，換成自己救人還被人刺一劍，他不捅回去個千百次才有鬼了。
    蕭景一臉認真地看著他，看的謝非離心裏虛的慌，暗想著，若蕭景要還他一劍，可要怎麼辦，答應還是不答應？熟料蕭景隻是說：“再亂喊，後果自負。”君子劍在他身後緩緩升起。仿佛帶著那些年被蕭景無數次打趴的不堪回首的慘不忍睹的記憶。
    謝非離果斷閉了嘴，仿佛落下一塊重石，快活的很，心裏不怕死地默念著：景兒景兒景兒景兒景兒景兒……愛叫幾遍叫幾遍，誰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