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野翻了個身，猛地睜開眼，小窗外的天已經大亮，身旁的位置也空空如也，他伸手一摸，被窩裏已經涼透了。
  齊野趕快打開手機看時間，八點二十四，還不算太晚。他鬆了口氣，還以為一覺睡到了中午。
  手機信號格依然和昨天一樣沒有任何動靜。
  膽戰心驚地下了木樓梯，老房子裏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房外的空地上曬著洗幹淨的床單被套。齊野覺得有些尷尬，仿佛整個家裏最懶的就是他了。
  堂屋的木桌上放著一個小簸箕，裏麵放著三個大的燒土豆，簸箕旁還有一碟辣醬。辣醬壓著一張剛撕下來的日曆，日曆上是溫軻清秀的字跡。
  “我去村小學，辣醬不算辣，可以蘸一點嚐嚐。”
  齊野看著溫軻的留言忍不住笑了，木桌旁放著一個老舊的粉紅色暖壺，想也知道是溫軻燒好的山泉水。
  齊野還是第一次吃燒土豆，剝完土豆已經沾了一手的灰，土豆上也有小片小片的灰，他沒有多猶豫，直接蘸了辣醬就咬下去。
  溫軻吃什麼他就跟著吃。
  不得不感慨男朋友的體貼，辣醬的辣度齊野還能承受，但吃完一個土豆後他就感覺嘴裏鹹的發齁，趕忙倒了杯水中和一下。
  村小學占地麵積不大，齊野剛跨過大門就聽到一陣歌聲。
  等走進了教學樓，齊野能聽出來是溫軻和孩子們在一起唱兒歌。
  他悄悄地走到窗邊看教室裏的情景，溫軻站在講台上，穿著和自己一樣的運動外套，手裏攤著一本音樂課本。
  齊野一動不動地看著溫軻，他想起以前溫軻給他上課時也是這個模樣，在講台上站的筆直，修長的手指或握著粉筆，或握著鉛筆，臉上永遠是耐心和溫和的神情。
  也不知是聽到了第幾首歌，溫軻衝著齊野招了招手。
  齊野走進教室，孩子們全都大聲嚷著：“哥哥好！”
  齊野也大聲地打招呼：“你們好啊！”
  溫軻笑著問：“怎麼在外麵站這麼久？”
  “有站很久嗎？反正就覺得你好看，想多看一會。”齊野小聲回答。
  溫軻抿著嘴笑，手一伸把音樂課本遞到了齊野手裏：“我的大歌星，是你大展身手的時候了。”
  “可別這麼抬舉我。”齊野翻了翻音樂課本，是溫軻買的課外書，內容都是些耳熟能詳的兒歌。
  “你在我心裏就是大歌星。”溫軻站到一邊。
  齊野聞言偏頭看了溫軻一眼：“你這樣誇我我壓力會很大的。”
  溫軻聳了聳肩：“你誇我好看我壓力才更大呢。”
  “本來就很好看啊。”齊野自言自語，翻書的手也停了下來。
  齊野在教室外就看了學生的情況，大概都是三年級及以下的學生。村裏四年級以上還留校的不多，李霖在另一間教室看著。先前溫軻唱的幾首歌都是舒緩的調子，其中甚至還有搖籃曲。齊野手一停就把書留在了《種太陽》這一頁。
  歌曲名旁邊沒有畫過小勾。
  “我教大家唱一首新歌，名字叫《種太陽》。”齊野轉身在黑板上寫下歌名，他練的是行楷，此刻寫字也留心寫成了楷體。
  “我唱一句，你們跟著唱一句好不好？”齊野回身。
  “好！”來了新的老師，孩子們全都熱情高漲。
  “我有一個美麗的願望，長大以後能播種太陽。”
  齊野剛唱完第一句，溫軻就忍俊不禁了，側身背對著講台笑。
  一個一米八七的大男生，一本正經地唱《種太陽》，實在太有趣了！
  孩子們不覺得有問題，他們隻覺得這個新來的“老師”唱歌比溫老師唱的好聽多了，而且這歌曲調子也比搖籃曲有意思！
  因為從小就照顧妹妹，齊野對小孩本就有耐心，更別提高中的時候陪著前女友去了很多次孤兒院，現在他對小孩子怎麼樣都討厭不起來。
  溫軻抱著手靠在窗邊看齊野唱歌，男生認真又耐心的樣子他非常心悅。溫軻認為自己能被齊野喜歡上不得不說是撞了大運，和齊野一起相處時感覺非常愜意，兩人互相尊重又沒有父母間那樣的距離感，是他認知裏真正的愛人。
  “溫老師，一起來種太陽啊？”歌曲教完一遍，齊野轉頭對著溫軻說。
  溫軻苦笑著擺擺手，讓他在齊野麵前唱《種太陽》和讓他裸奔沒什麼區別了。
  “我去看看李霖，再教一首歌就來找我。”溫軻走出教室。
    齊野看著溫軻的背影在心裏打定主意要讓溫軻把這首歌唱一遍給自己聽。
  溫軻剛和李霖談完小學裏最近差的教學用品，齊野就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謝謝你，溫軻。”李霖起身鄭重地拍了拍溫軻的肩。
  “舉手之勞。”溫軻笑著搖搖頭。
  “現在去鎮上？”齊野看了眼溫軻手裏的稿紙。
  “嗯，給小學和阿婆家都買點東西，還可以洗個澡。”溫軻說。
  兩人走下教學樓，齊野抬頭看了看天，“你在這等我一下。”說完轉身又回了二樓。
    齊野再下樓時手上拿著個草帽。
  “李老師說隻有這個樣子的，不太好看，你將就帶一下，別被太陽曬到了，待會去鎮上買個棒球帽。”齊野給溫軻戴上帽子
    “嗯。”溫軻笑著牽住齊野放下的手。
    
  走出村子後公路上不時會有一些去趕集的人，齊野目送一輛摩托遠去，摩托上坐著一對中年夫妻。他又看了看身後一個彎道上一對互相攙扶的老夫老妻，“我突然有一種我們已經結婚了的錯覺。”
  溫軻順著齊野剛才的目光看到遠處的老夫妻，神色有一瞬的暗淡。
  “如果可以領結婚證的話我們明年年齡就夠了。”溫軻看向遠處的山，一座又一座的阻攔，怎麼都看不到邊。
  “不過一個小本子而已。”齊野故意用滿不在乎的語氣，可說完後心裏卻也有一些塞。
  雖然隻是一個小本子，但那本子可以有效證明這兩個人的關係。
  男朋友。
  配偶。
  兩人都不再說話，因為他們都想起了父母。
  想起了他們的感情根本還沒得到長輩的祝福。
  “誒！”齊野捏了捏溫軻的指尖，看向溫軻眼睛亮亮的。
  溫軻偏頭。
  “溫軻，你剛剛那意思，已經默認要和我走一輩子了？”
  “早就這樣想的了啊。”溫軻輕笑，看著齊野的眼神堅定。
  公路旁是斷崖，山穀間滿目蒼翠，齊野停住腳衝著深淵一字一句大喊：“溫軻，我愛你！”
  是愛，不僅僅是喜歡。
  空曠的公路和山間再沒有其他人。
  偶爾幾聲鳥鳴清脆。
  溫軻眼眶有些濕潤，看著齊野轉身，他向前一步，微微仰頭吻上齊野的唇。
  兩片唇一觸即分。
  “不說虛的，齊野，我現在很愛很愛你。”
  齊野聽到溫軻的表白突然有些不太好意思，“我剛那樣是不是挺幼稚的。”
  溫軻搖搖頭，笑著說：“從小性格養成的原因吧，我還挺羨慕你這樣的，我絕對喊不出來。”
  “誒，反正這種傻了吧唧的事都我做，你做男神，正好互補。”
  溫軻“噗”的一聲笑出來：“你對自己的定位是不是有問題啊，齊少？”
  齊野撓撓頭，覺得沒毛病。
  “突然想起來你才十九歲。”溫軻笑著歎口氣，“你長的有些霸道，我老忘了你還不滿二十。”
  “我長的很顯老嗎？”齊野摸了摸鼻子。
  溫軻樂得胸口疼，“霸道和成熟不等於老，這樣也不錯啊，我倆看著跟同歲差不多。”
  “再差多幾歲也配！”齊野下了最後的結論。
    
  集市熙攘，溫軻一走進集市臉上的笑容就收不住。
  “你以前趕過集嗎？”溫軻問。
  齊野挑眉：“我活在人間啊！怎麼可能沒趕過集！你逗我開心呢？”
  “是嗎？”溫軻不覺得自己的問題不正經，“我來這之前就沒趕過集。”
  “哈哈，還說我是齊少，溫老師不也是不食人間煙火？”
  溫軻笑笑：“我外婆和奶奶都是城市裏長大的，所以從小沒去過鄉下，我第一次來這邊的時候看到這麼熱鬧的集市，就覺得很新奇。”
  “我寒假都會去奶奶家，從小就跟著他們趕集，小時候覺得有趣，長大也就沒什麼感覺了。”
  “還是小時候好啊。”溫軻半是感歎半是感傷。
  齊野知道溫軻是想到了溫離，怕溫軻心裏更加不好受，他也沒附和，拉著溫軻就到了糖果攤，“我們買一些糖果回去給孩子們吧。”
  “可以。”溫軻的注意力很快被五花八門的糖果吸引了。
  “這一小袋給誰的？”齊野稱糖果時看著兩大口袋旁的一個小袋子。
  “我們倆吃啊。”溫軻拎起小袋子在齊野眼前晃了晃，“每種我沒見過的糖果我都放了三顆，你不愛零食，所以你吃一顆，我吃兩顆。”
  齊野失笑：“溫老師那麼大的人了。”
  “小時候我媽不讓我吃糖，現在看到陌生的糖都會買。”
  齊野在心裏記下溫軻的這一喜好，一邊幫糖袋子打結一邊說：“以後不用買我的了，我真不喜歡吃。”
    “我知道你不喜歡。”溫軻付完錢轉身，笑著剝了一顆流心奶糖放到齊野嘴邊，“但我想把我吃的甜也分你一份。”
  齊野低頭把糖含進嘴裏，明明才放到舌頭上，那甜味卻直衝到了心裏。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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