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
    然而，直到聖誕節，我一直沒有徹底絕望。我一直認定，我還有一張連西園寺南都不知道的王牌，這是最後的一線希望……
    這一切，要從11月15日，我和綺奈子分手（假裝和她鬧翻）的那個傍晚說起。
    那天傍晚，我從家裏出來，恍恍惚惚地在街上走著，忽然，一個熟悉的人影，從我身旁閃過，他叫住了我——那個人，竟是星澤雪翎。
    星澤之前的死訊，完全是假相，從9月初到現在，他轉到了K中學讀書，老師家長和周圍的鄰居，誰也沒有發覺異常——不用說，星澤也成了裂魔，這一切，不是大家的記憶發生改變，就是憑借他所製造出的殘像。
    一切的真相，到此全部解開。星澤全都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我。
    五月初，星澤突發怪病，四肢的肌肉徹底喪失力量，這是真的。他的怪病，是因為同時受到了兩個女生的詛咒，這兩個女生，都是一直愛他的，一個是清水映香，另一個，竟然是鈴木恭子——相貌平平的鈴木，原來一直在暗戀著星澤。
    “我爸爸，還有清水映香的爸爸，都在同一家公司的管理層，那家公司的創始人之一，就是我的外公。後來，我爸爸被架空，另一些新上來的高層，被黑社會控製了，沒多久，又被警方一網打盡，我爸爸在這一係列的動蕩中，徹底喪失了權力和地位。雖然他依然有很多存款，但他一直揮霍無度。他當初欺騙了我外公，把女兒嫁給了他。不過，我外公的女兒——也就是我媽媽——長得不漂亮，還有些神經質，到現在，根本就是歇斯底裏！”
    說到這裏，星澤怒目而視，咬牙切齒：“直到生了病，我才知道，那個女人根本不是我的親媽！我是我爸爸的私生子，而我所謂的媽媽……她早就知道這一切！她一直不動聲色，現在回想，沒有比這更虛偽、更居心叵測的事了。顯而易見，她分明想要害死我！”
    我愕然無語。星澤雪翎接著說：清水映香雖然從小就和他堪稱青梅竹馬，但他們的交往，在很大程度上，根本就是兩家的政治婚姻，對此，他心裏早就煩透了，尤其是後來，清水家看到他家失勢，幹脆又讓女兒結交新當權的肥塚家——也就是肥塚太郎的兒子，肥塚貴誌，因搶劫被二村和山田紮死的那個痞子。清水映香一度按照她家長的意願，甩掉了自己，和肥塚貴誌交往，幾個月後，她又覺得肥塚不好，要求和自己“破鏡重圓”。
    說到這裏，星澤雪翎充滿不屑，大罵清水映香骨子裏很勢利，外表雖然漂亮，內心極為可鄙。
    “清水映香成天粘著我，但我根本不愛她，她自己也知道，她根本得不到我的心。於是，她私下寫了一些非常變態的小說，幻想我生了怪病，四肢無力，臥床不起——然後，她一直照顧我。這說白了，就是玩弄我！
    “她還在那篇小說裏寫道，她在我生病後，一直陪著我，做我的守護天使，過了一個多月，我完全恢複，再次愛上他。——她把這篇胡思亂想的文字，發到個人網頁上，卻屏蔽了我。稍後，鈴木恭子看到了，把清水映香寫的這段文字，作為對我的詛咒，還專門從裂魔那裏搞來了咒符。於是，她們的變態願望實現了！不過，現在的我，也成了裂魔！這是她們當初誰也想不到的！”
    “她們詛咒你的時間，剛好就在綾小路聖音轉來以前，是嗎？”
    “鈴木恭子，那個心如蛇蠍的王八蛋！她故意在綾小路聖音轉學前夕，對我下詛咒，想要嫁禍於她。綾小路是個非常單純的女孩，熱愛生活，特別喜歡運動，既有點自戀又特別自信。我從沒有見過像綾小路這麼完美的女生。”
    星澤雪翎頓了頓，接著說：“這也難怪，綾小路的家庭實在太幸福了。她的家長都那麼開明、有情趣。就算她的爸爸媽媽都是男人，那又怎麼樣？同性戀還是異性戀，究竟有何不同？而鈴木恭子這個混蛋，專門在綾小路轉來的時候詛咒我病倒，想要嫁禍於綾小路，顯然也包含了對綾小路的嫉妒！但她的這種嫉妒，既惡毒又愚蠢，任何有點腦子的人，都能立刻看穿！”
    綾小路聖音，是個非常單純的女孩！這番話，西園寺南說過，織月綺奈子也有類似的看法。現在想來，這種看法再正常不過了。
    可是，這幾個月來，我居然一直懷疑她是幕後的真凶！我一向自以為聰明，可是，這種幾乎任何人都能一眼看穿的事實，隻有我一直疑神疑鬼，最傻的人，其實是我自己！
    糟了！我猛然想起，九月初的那個傍晚，綾小路被肥塚太郎用刀紮傷肩膀，我抱起她的時候，故意把自己的淚水，滴進她的傷口。那時候，我已經不再屬於人類，已經蛻變成為裂魔……
    我真是個混蛋，是個畜生！綾小路的身體，會不會受到我的感染？我的心，一下子縮成了一團，簡直不敢再想下去了。
    “那……綾小路，她，她現在……裂魔不會傷害她吧？”我嘟噥著問。
    “害她？哪個裂魔有這個本事？像綾小路那麼健康開朗的女孩，多少陰氣到她麵前，都像泥牛入海。連過去一直被道空天師鎮壓著的‘繃帶綠膿鬼’西園寺南都說，綾小路聖音就像晴空的朝陽，什麼邪氣也侵害不了她。你不用擔心她，有些人，是妖魔鬼怪根本無法附身的，綾小路就是典型。”
    我的心頓時一寬：“道空天師？西園寺南過去一直被道空鎮壓著？你認識他們？”
    接下來，星澤雪翎的回答，讓我一下子充滿了希望。
    他說，這個世上，除了人類和裂魔以外，還有一種專門以裂魔為食的神靈，俗稱天師神——那個道空，就是這樣的神靈。天師神以裂魔為食物，但唯獨不吃過於惡心的綠膿鬼。此外，天師神能降服任何種類的裂魔，也能憑借自己的靈能力，讓裂魔不用再吸食陰氣，像普通人一樣生活下去。
    星澤雪翎望著我的眼睛，目光中現出異常的熱情。他對我說：
    “西園寺南當初一直被道空鎮住，無法肆意作祟害人。直到鈴木恭子詛咒他的時候，西園寺南背著道空，暗中吸收了好很多人的陰氣，那段時間，整個鬆陽學園都人心惶惶，陰氣空前厚重。由此，她掙脫了道空的壓製，反過來暗下毒手，封印了道空了力量。然而，道空的精神力，一直和我保持著密切聯係。
    “道空天師是個大慈大悲的神靈，他已經找到了一種方法，能讓我們這些裂魔重新變回人類，回歸正常生活。
    “我自己身上，就有道空天師的精神力量。當初，我的皮膚，對痛覺異常敏感，隻有道空始終用精神感應和我說話，鼓勵我要勇敢，每天，設法把自己體內的血放出點，不管多疼也要堅持，因為我的血裏，有壞人的詛咒。道空還給拿出很多藥丸藥片給我吃。如果不是我媽媽存心害我，好幾次扔掉了道空天師給我的靈藥，我根本不會成為裂魔，早就恢複正常了！
    “但我直到現在，從沒傷害過一個人，當我實在需要陰氣的時候，就按照道空天師教給我的權宜之策，抓一些小貓小狗殺掉。貓狗臨死前也會害怕，也會產生許多陰氣。上學期期末，學校門口那些貓狗，都是被我和二村殺的。殺貓殺狗比殺人強。這是我們為了維持生命，迫不得已的。”
    星澤還告訴我，現在他以新的身份，在K中學讀書，最多一個月後，他就會帶我去找道空，合力破開道空身上的封印——隻要道空天師重新獲得力量，馬上就能讓我們恢複成人。
    我把西園寺南的事告訴了星澤。星澤聽了，反複叮囑我，關於他的一切，千萬別對西園寺南說，當然，道空會大發慈悲，讓西園寺南也恢複成人，把她從苦海中救出。
    那一刻，我忍不住涕淚交加，我把我吃人的事，也告訴了星澤。星澤說：“每個人生死有命，那些被我殺死吃掉的人，也是命該如此，你不必太自責。”
    此後，我瞞著西園寺南，又和星澤雪翎見了好幾次麵。每次我問他能否帶我去找道空，他都說：道空天師用精神感應的力量，向他傳來法旨，說時機還不成熟，還要稍等些天。
    11月27日，星澤告訴我：那個該死的鈴木恭子，現在終於病死了，活該！他還說，鈴木臨死前，留下一封遺書，說她幹過好幾件很卑鄙的事，包括前後兩次在本班教室附近的地板上，撒下許多圖釘，紮傷了不少人。
    這幾個月以來，鈴木身體一直不好，三天兩頭發燒。我問星澤：“鈴木究竟是什麼病？”星澤哼了一聲：“她的死，純粹是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