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
    猛然，我的身體，被甩了出去，至少十米開外，但在我雙腳落地的時候，盡管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冰涼的地板上，卻沒有摔傷。剛才，究竟怎麼回事？我揉揉眼睛，簡直不敢相信這不是做夢。
    耳畔傳來尖銳的警笛聲。環顧四周，我發現，這裏是本班教室門口，原本反鎖的教室後門，此時豁然大開，門口圍滿了學生。大家放聲尖叫著，似乎從裏麵看到的場景極為恐怖，卻又不肯離開，不少人往裏麵使勁扔東西。
    大家圍堵在教室後門，教室裏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完全不知道。看到那邊的教室正門，似乎虛掩著，門前一個人也沒有，我瘟頭瘟腦又心急如焚，大踏步衝上去。“尾山老師！小心！你別……”身後傳來好幾個學生的尖叫。
    我心知不好，但已經來不及了。我早就一把將教室正門推開。就在那個瞬間，我猛然發覺，至少三五個渾身穿著墨綠色西服、頭上臉上纏滿了繃帶的怪人，手持明晃晃的管製刀具，張牙舞爪地向我迎麵撲來。
    再想往回跑，已經太晚了，眼看著那幾個綠衣“繃帶怪人”把我按倒在地，我隻覺得頭上、臉上和身上，到處受到殘暴的重擊，隱約感到鮮血順著臉頰往下淌。
    完了！我要死在這裏了！一念至此，我頓時絕望了。猛然，我感到渾身上下，充滿了燃燒般的力量。“畜生！你們這些混賬……”我一下子跳起來，像發了瘋一樣，對著這些綠衣“繃帶怪人”沒命地廝打，嘴裏像潑婦一樣破口大罵——這些粗鄙的話，多年來幾乎從沒在我的語言辭典裏出現過，此刻全然不顧一切地傾瀉出口。
    我沒命地拳打腳踢，又抓又咬，又摳又撓，不知過了多久，我忽然發覺，眼前那幾個綠衣“繃帶怪人”都不見了。驚異之中。我用手摸了摸頭和臉，沒有一點血跡，沒見到任何部位受傷。
    猛然間，我眼前一片漆黑，隻覺得腳下一滑，一個跟頭摔倒在地，緊接著，我感到自己的身體，在沿著台階往下滾。等我滾落到地麵，勉強爬起來，也顧不上渾身生疼，看看周圍，頓時又一次大吃一驚——這裏，究竟是什麼地方？剛才我分明記得，我推開了本班教室的門……
    我揉揉眼睛，努力定定神，發覺這裏分明是個地下室。我怎麼會在地下室呢？我張望四周，一時找不到出口，麵前倒是有個向上的台階，但台階上方的光線更加昏暗。
    “尾山老師！”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回頭一看，果然，麵前竟是昨天上午在學校廁所裏“人間蒸發”的二村雄一郎。
    “二村……你怎麼會在這裏？這是什麼地方？昨天到底怎麼回事？星澤雪翎呢？”我忙不迭地問他。
    “尾山老師，快！紫堂偵探他……趕快救救他，快走吧！”二村不由分說，一把拉住我就走。“去哪裏？紫堂怎麼了？”我一邊不由自主地跟著他走，一邊焦急地問。
    “老師，星澤雪翎他……以後再說吧！一時很難說清，那個‘繃帶女’叫西園寺南，她會妖術，而且，道空和她是一夥的！可是星澤……太糊塗了，他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道空身上。九條主任的死，歸根結底也是道空害的！……不過現在，紫堂被很多‘殘像’包圍了，你快救救他！”
    二村一邊說，一邊拉著我猛跑。此刻，我發現二村的嘴裏，分明有條土黃色的蛇，當二村喘氣的時候，這條蛇不住地從他嘴裏，探出三角形的腦袋。
    “你嘴裏……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一下子掙脫他的手，倒退了好幾步，氣急敗壞地問。
    二村先是一愣，緊接著現出一副很怪異的表情：“尾山老師，你早在幾個月以前，就變成了裂魔——你一直不知道嗎？”
    “你說什麼？”我越聽越震驚，忍不住指著他厲聲喝問。“現在沒時間了，以後再詳細告訴你。”二村說著，一把抓住了的手，我忽然發覺，此刻的二村，力氣大得出奇。
    驚駭中，我被二村拉到一個樓梯口，那裏的光線格外昏暗，但周圍的一切，我卻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繼續往下走，樓梯的盡頭是個上了鎖的防盜門。隱約中，我似乎能聽到裏麵的聲音異常嘈雜，各種鈍器摔砸碰撞，夾帶著歇斯底裏的叫罵聲，和氣喘籲籲的呼救聲。
    至少十幾個台階的樓梯，二村縱身躍下，身手異常矯健。隨著一聲巨響，他一把將門拉開——他隻用一隻手，就把鎖得嚴嚴實實的鋼鐵防盜門，硬生生地扯了下來，門閂和門鎖的配件稀裏嘩啦散落一地。
    ——二村雄一郎一向膽小如鼠，受人欺負，體力很差，連一些女生（如綾小路聖音），都明顯比他力氣大。然而此刻，他的身手，他的力量，都強悍得不可思議。
    我跟著二村走進門，突然傳來一陣槍聲。我大吃一驚，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緊接著，我感到一股有點發熱的液體，順著我的額頭往下流。我不由自主地仰麵栽倒，最後的一點意識告訴我：一顆子彈，射穿了我的頭……
    那個瞬間，我心裏冰涼，雙眼本能地合上……“我不想死……”我的嘴唇勉強動了動，聲音連我自己都聽不清。
    然而，就在這時候，我忽然感到，我的一隻眼睛裏，明顯有什麼東西在蠕動。我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騰”的一下子坐起來。我用手摸摸額頭，手上全是血。我突然感到，有個什麼東西，一下子從我的右眼珠裏“噴射”出來，緊接著，我聽到好幾聲或尖銳或嘶啞的慘叫，伴隨著一連串的“撲通”之聲。我喘著粗氣凝神觀望，隻見四個全副武裝的警察，應聲倒下去。
    我略一定神，頓時驚得魂飛天外。我的右眼，伸出了一條土黃色的蛇，這條蛇比大拇指略粗，足有好幾米長，三角形的蛇頭看上去異常尖銳。我勉強走到其中一個警察跟前，那個警察的咽喉，居然被連在我右眼中的這條蛇刺透，血淋淋的蛇頭，吐著長長的信子，不住地舔食從傷口裏流出的鮮血。這條蛇的尾部一直連著我的右眼珠，它的每一個動作，我都感覺得真真切切。尤其是，當這條蛇吸血時，陣陣暖流夾帶著無窮的力量，順著蛇的身體，流到我的右眼珠，再從我的眼珠傳遍全身。
    “尾山老師……你為什麼要殺人？！你的做法，和九條主任或者西園寺南，究竟有什麼區別？！你說啊！”二村雄一郎一把抓住我的手臂，聲色俱厲地質問我。
    “你走開！”我當時也不知是怎麼想的，那隻手奮力將二村往後一推。二村頓時一個趔趄。我自己的力氣，居然也變得這麼大？我頓時一驚。與此同時，那條土黃色的長蛇“嗖”的一聲，全身像彈簧一樣，一下子縮回我的眼睛裏。
    我驚疑地摸摸右眼珠，沒有任何異常的感覺。
    我在驚愕中環顧四周，這裏分明是個KTV酒吧，全封閉的大廳，足有近百平米，但沒有任何客人，隻有天花板上星羅棋布的旋轉霓虹，依然在不停地閃爍。很多沙發、桌椅，都被毀得一塌糊塗，鋪著毛毯的地麵上一片狼藉，到處都是玻璃碎片，在燈下躍動著光怪陸離的色彩，在昏暗中平添了幾分詭異。
    室內的種種狼藉景象，大概是剛才那四個警察所為——他們剛才在這間封閉的大廳裏到處開槍。他們這樣做，究竟目的何在？我一時不解，但也來不及多想。
    麵前五六米開外，有個緊急出口。這類出口，平時是關閉的，隻有在緊急情況下，才作為逃生的通道。我猛衝過去，不顧一切地將門奮力往懷裏一拉，隻聽得“哢嚓”一聲，門被我拉開。我飛身躥了出去，頓時感到豁然開朗，麵前是正門大廳。身後報警之聲大作，這反而讓我心下稍安。
    “有人嗎？！救命啊！裏麵……有幾個警察瘋了！殺人……”我嘶聲高喊。——這一刻，我猛然回想起，在探望九條孝夫的醫院裏，我也有過幾乎一樣的經曆！
    “尾山老師——小心！”隨著一聲焦急的呼喊，我感到我的脖子上，傳來金屬的冰涼。
    “不許動！動一下，老子碎了你這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