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迷霧漩渦 (1)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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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迷霧漩渦
       
             I  
    
    此後半個多月,一直沒見到爺爺。8月8日中午,有人在荒魂神社後麵的一棵古柏樹上,發現了爺爺的屍體。聽到這個消息,我頓時既震驚又傷心,但在內心深處,卻反而鬆了口氣。  
    七月中旬,我和綾小路聖音在荒魂神社見麵的那個周六的清晨,我夢見我親手殺死了爺爺,滿手滿臉都是血。此時我終於能確定,那隻是幻覺。  
    接下來的十幾天,警察像走馬燈一般不斷出現在我麵前,不是開著旋轉閃光的警車來我家,就是把我或是爸爸媽媽傳喚到警署問話。爺爺的死,當即被認定是他殺,所有和爺爺關係親近的人都有望提供破案的蛛絲馬跡,當然也不排除嫌疑。爸爸媽媽幾乎精神崩潰,所有的事都由我獨自處理。  
    在爺爺失蹤的頭天晚上,綺奈子知道了我最近一直瞞著她的事情,對我大哭大鬧,不顧自己正發著高燒,衝入門外的暴風雨中。當天夜裏,她燒得直說胡話,好幾次醒來嘔吐不止。到了第二天,綺奈子的身體就明顯好轉,又過了一天,完全恢複正常。然而,我卻一起床就感覺頭昏腦脹,雙眼滾燙冒火,一點食欲也沒有。
    我和綾小路聖音有約在先,早晨到荒魂神社門前見麵。一路上,我不顧渾身的酸軟,盡量加快腳步,很快冒了汗,摸摸額頭和前胸,體溫似乎也還算正常。  
    綾小路還是像往常一樣,總是笑得很甜。但我猛然感到,她的笑容,仿佛充滿了詭異和陰森。最近一個多月,這樣的笑容,在我的記憶裏,至少有好幾個。我突然發覺,綾小路的笑容,居然和我內心深處那些最恐怖的記憶,能產生強烈的共鳴!  
    那天上午,我和她隻聊了一會,就推說有事,匆匆回去了。到了家,我一頭倒在沙發上,心髒突突突的狂跳不止。我不禁苦笑,如今的我,神經質已經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
  
    我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周身上下一點力氣也沒有。就這樣,直到中午12點,媽媽和綺奈子同時喊我吃飯,我才如夢方醒般站起身。躺在沙發上將近兩個小時,對時間的流逝,我一點感覺也沒有。  
    來到飯桌前,綺奈子迫不及待地夾起好幾個章魚丸子,她顯然恢複了一貫的好胃口。但這頓飯我吃得很少,一點食欲也沒有,看著碗裏的飯菜就發愁。勉強吃了半碗米飯,我直奔臥室,渾身滿是虛汗。躺了一中午,綺奈子看我不對勁,給我測測體溫,40度。這時,我感到嗓子裏堵得厲害,咽喉部位像針紮一樣疼。  
    之後的十多天,我一直臥床休息,每天除了吃藥,還要去醫院打針。我患的是重感冒,引發扁桃體潰瘍。那些天,爺爺一直處於“失蹤”狀態,爸爸在我生病的當晚,就去報案了。一連幾天下來,全家個個心急如焚,整天四處打聽。平時,家裏隻剩下我一個人。
  
    綺奈子在7月25日就回東京了,她所在的公司有急事,不得不結束休假,趕去上班。綺奈子早就對我說,她從小就不想成為“全職太太”,一定要有獨立的收入,此生寧當女仆,不當主婦。那時我已不再發燒,但嗓子依舊疼得厲害。
    我生病的時候,綺奈子對我格外溫柔,一勺一勺地喂我吃稀飯。我躺在床上休息,她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我,目光平和如水。我想和她好好聊聊,但嗓子疼得厲害,說話實在太痛苦。綺奈子回去時,把筆記本電腦帶走了,留給我許多新買的偶像雜誌。她要我安心養病,不用著急回東京,還勸我好好調整一下心情,反正離開學還有一個月。  
    當我躺在床上的時候,總會漫無邊際地胡思亂想。爺爺失蹤的那天清晨,我殺死爺爺、滿手滿臉都是血的噩夢,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我渴望早日找到爺爺,哪怕是找到一點線索也好。但身邊的所有人都說那天沒看到爺爺,此後更是毫無線索。
    到了8月8日——爺爺的屍體被發現那天——我的嗓子還是有點不舒服,食欲也不大好。此後,我不得不強打精神,處理爺爺死後的許多事。
    這件事,我當然馬上打電話告訴了綺奈子,但我隻字未提十幾天前我親手殺死爺爺的怪夢。綺奈子要我節哀,注意身體健康和外出安全,我也勸她別老想著死去的Crystal  Daphne。我們彼此用最溫柔的聲音互相安慰,最後,我們在電話裏都哭得昏天黑地。可我內心深處,總覺得自己有些事在刻意隱瞞著她,說出的話毫不真誠,甚至就像外交辭令。我發覺,我和綺奈子的內心距離,已經變得遙不可及。  
    爺爺顯然是他殺。8月8日中午12點,住在離我家不遠的小井先生,剛剛從荒魂神社裏出來,走了沒幾步,忽然發覺一滴粘糊糊的東西滴在頭上,抬頭一看,頭頂上高高的樹梢上,竟然掛著一具有點眼熟的死屍。大驚之下,他趕忙打手機報警。屍體被警察放了下來,其他的許多人也聞訊趕來,大家這才看到,死者竟是我的爺爺——尾山正太郎。  
    小井家開飯店,那天有個陌生電話打到他家,自稱是荒魂神社的人,要他中午12點準時送來13份鰻魚飯。中午他親自把飯送上門,神社裏僅有的兩個人,都說從沒有打電話要這些東西。小井先生頓時怒發衝冠,反倒是神社的人,用很平和的語氣對他說,你拿來的飯我們全買了,錢一分也不少給。  
    那個中午,媽媽在自家的商店裏,爸爸在我的隔壁,我看到他一邊抽著悶煙,一邊看電視。當時的我,正在用手機,和清水映香聊天。從八月起,她時常用手機和我聯係。她對我說,她現在正和父母一起,在新西蘭旅遊,那裏景色很不錯,唯一的不便,是她英語太差,很難和當地人進行溝通。她還時常發給我一些自拍照片,照片中的她,依舊是那麼清純婉約,楚楚動人。
    不過,有一兩次,她有些含糊其辭地告訴我,最近,她總有些心神不寧,半個月裏做了六七次噩夢,不是夢見一張女孩的臉,被人用毛線縫得到處血肉模糊,就是夢見全身纏滿繃帶的怪人。這些天,每當她獨處時,就總感覺有個渾身纏滿繃帶的怪人,在暗中陰森森地盯著她,對她發出無聲的獰笑。  
    清水映香的傾訴,讓我對她大有同病相憐的同情,也讓我更加疑慮。我越發懷疑,我和清水——以及離奇死去的Crystal  Daphne,和身邊的很多人——是不是都遇到了某種邪惡的詛咒,在恐怖的漩渦裏越陷越深。否則,我們這些人的遭遇,為什麼會有如此相似?難道這真的僅僅是偶然嗎?  
    小店裏的媽媽,比我和爸爸,更早知道了爺爺的死訊。她有些魂不守舍地跑回家,進門就大叫大哭。我們三個趕緊開車直奔鎮魂山,趕到那裏,現場早已被警察保護起來。媽媽哭著吵著說要仔細看看,被警察和爸爸費了很大力氣才攔住。
    住在附近的兩個舅舅,也帶著表哥表姐一起來幫忙。媽媽在爺爺被殺的現場哭得昏天黑地,可她第二天,卻在爸爸外出的時候,和舅舅說說笑笑聊得很開心,傍晚也一如既往和幾個鄰居聊天搓麻。反倒是爸爸,表麵很鎮定,兩天之後卻突然發高燒病倒。
    至於我,那些天多次接受警察的詢問。盡管警察對我客氣,但詢問的內容,總讓我感覺自己是重點嫌疑。去警署接受詢問的當天晚上,我往往大半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最近三個月以來,對眼前發生的一切,我居然都記得一清二楚。媽媽也發覺我對幾天前的記憶,比她清晰很多,她把各種事情都推給了我。一旦忙得不可開交,內心的焦慮反而大為舒緩。然而,稍有空閑,種種光怪陸離的胡思亂想,馬上又卷土重來。壓在心頭的陰影,始終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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