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一切平靜無痕?(4)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6014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IV  
    呆立在窗前,麵前是陰沉沉黑漆漆的一片。
在沒有陽光的夏日,過了下午三點便開始現出黃昏的光景,夜色一點一滴向天空中滲透,周圍的灰暗在不斷加深,到了晚飯時分,已然完全拉開的夜幕仿佛姍姍來遲,天與地被無邊無際的半明半暗融為一體。
遠處的高樓,點點閃亮的燈光星羅棋布,卻是那樣的渺小可憐,甚至反而讓燈光以外的地方,看上去更加昏黑。
我剛剛和綺奈子吵了一架,現在她在客廳看電視,我一個人呆在臥室裏,誰也沒有開燈。  
    今天是她“好朋友”到來之日,一進門她就直奔洗手間,不一會她走出來,拿著遠沒有裝滿的垃圾袋,親自下樓倒掉。但她並沒有像過去一樣撒嬌。傍晚下班見到我,隻是有點不安地看著,好一會,才問我“現在感覺怎麼樣”。我說很好,一切照常。
做晚飯的時候,她執意要我休息,不用我幫忙打下手。結果,她順著牛肉的脈絡切塊,又一直用最大的火,弄得根本嚼不爛。而絲瓜湯則做得太鹹。其實她放在絲瓜湯裏的鹽很適量,但她為了更鮮,又加了一小包雞精,卻忘了雞精也有鹹味。  
這一天下來,我已經煩到了極點,吃著如此糟糕的晚餐,我總算憋著氣沒有吭聲,隻管一個勁將泡著絲瓜湯的米飯往嘴裏送。
當我兩三口吃下大半碗時,綺奈子忽然“喂喂”幾聲把我叫住,用很衝的目光盯著我,好一會用才質問的口氣對我說:“這樣的東西能吃嗎?你究竟要幹什麼?冰箱裏有麵包黃油櫃櫥裏有速食杯麵難道你不知道嗎?你怎麼一直不說話?”
我頓時忍無可忍,站起來問她:“你要幹什麼?我到底對你怎麼了,你們一個一個對我都是這個態度!”——最後一句話,現在想來,顯然是把在職場的壞情緒帶進了家裏。
我說這些話的聲音,至少比平時大了三倍。見綺奈子瞪大眼睛一時沉默不語,我壓住火氣問她“吃飽了嗎”,大概是想轉移話題緩和一下氣氛。說話時,我下意識看了一眼飯桌,驀然發現綺奈子麵前的飯菜,僅僅吃了一點點,我的問題,無異於睜著眼睛說傻話。  
    “你是白癡還是裝蒜,眼睛看不見嗎?”綺奈子的語氣非常生硬,她一邊說,一邊抄起麵前的盤子,哐當一聲倒扣在飯桌上,菜湯流得到處都是。
“你混蛋!”我憋了一天的悶氣,頓時放聲爆發出來。  
“我受夠了!你們男人都是不可理喻的瘋子!”綺奈子也騰的一下站起來,說話帶著哭音。
“我不可理喻?到底是哪個瘋子,做的牛肉,老的嚼不動,絲瓜湯可以醃鹹菜?做的飯連喂豬都不配,還摔盤砸碗,無理取鬧。這種瘋子,不但神經有問題,而且恬不知恥!我說的沒錯吧?”一旦下定發火的決心,將是否會傷人置之度外,舌頭登時變得無比惡毒。
“你說誰?你再說一遍試試!”“我說誰,誰自己心裏最清楚。再說一遍有用嗎?反正是對牛彈琴。”我冷笑一聲,想鬥氣還不好辦,看咱倆誰先氣死誰!  
幾個回合下來,每次都是我接過綺奈子的話頭,遊刃有餘地反擊,讓她越發顯得自討無趣。說來也怪,和她吵了幾句,我反而感到異常舒暢。
但是,壓在心裏的無明火,一旦發泄出來,我的頭腦也開始冷靜,猛然發覺自己現在,明顯行為失範。
就在我聳然一驚,口舌有些發僵之時,綺奈子突然抓起筷子狠狠往我腳下一摔,扭過頭大踏步衝進客廳,一頭紮在柔軟的沙發上。
我跟在她身後,翹著腿坐在她旁邊,盡管一時找不出道歉的理由,但我把一隻手搭在她的肩背上,用手指輕輕地撫摩著。這可能是一種下意識的動作,然而我內心深處的想法,已昭然若揭。  
“幹什麼?”綺奈子推開我的手。看到她充滿委屈的眼神,一種負罪感悄然在我心中彌漫。
我一個勁地向她道歉,好半天,她才哭著問我為什麼這樣對她。我心想這種問題不但毫無邏輯,簡直豈有此理,卻依然保持著溫順的表情:“好啦好啦,對不起,我不該冒犯你這小公主。下次就算你說月亮是你做的銅鑼餅,我也不反對,行了嗎?”
“什麼叫‘行了嗎’?你到底怎麼了,你說啊!”綺奈子嗓門提得更高,兩行淚水,從她的眼角淌下。
看著她仿佛備受委屈的神情,我心裏頓時又升起一股怒火:“你有完沒完?我到底有哪裏對你不好了?上班累了一天,回家連頓飯都吃不好,還要聽你撒潑打滾!我現在的心情,你能理解嗎?!”  
“你現在的心情怎麼了,不就是你的上司嗝屁了嗎!這些年,九條主任一直用心栽培你,他對你的大恩大德,就像明治天皇對乃木希典一樣,是吧?相比之下,女友算老幾?九條住院了,你看你,比誰都著急,頭天晚上就上好了鬧鍾!從認識你到現在,你什麼時候這樣關心過我?Crystal  Daphne早就說過,你們男人,天生就是忠實的奴隸,所謂的忠,就是把事業和上司當作一回事;情願為上司當牛作馬,而我們女人,不過是你們男人消遣的寵物,和發泄的對象。過去,我一直認為她很偏激,現在我才明白,她說的確實有道理!你現在根本連自己都不愛惜,九條生病以前,你絕不是這樣。也許,這才是你的本質,所有男人都一個德行,我們女人在你們眼裏,從來就不頂一個屁……”
剛開始,綺奈子一邊說,一邊發出冷笑,沒說幾句,冷笑的表情就被哭音所取代,聲音也越來越大。說到最後,她聲淚俱下,幾乎泣不成聲。  
    我總算明白了,綺奈子也誤會了我,她對我昨天的事一直在耿耿於懷。想到她現在正處於月經期,我壓住火氣,默默地對自己說要保持冷靜。
九條孝夫,又是白天的鬧心事!——頭腦稍一冷靜,誤會與煩躁的根源頓時湧上心頭。
“Kitten,你聽我說,這種事簡直無法想象,不過這是真的!”那一刻,我的內心充滿了無限的勇氣,我決定把最近發生的怪事,由始至終講給綺奈子聽。我一邊說,一邊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什麼無法想象的事,九條死了,你也變得失魂落魄,說穿了,這是封建殘餘的奴性!”綺奈子的眼睛直逼著我,根本不給我開口的機會,“電視劇裏常演,黑幫槍戰的時候,手下的人用自己身體,為老大擋子彈,最後居然還說他死得很壯烈。還有人主動為老板擋酒,酒宴過後,老板比誰都舒服,誰難受誰自己心裏明白。你說,你和他們,有什麼不同?!生命是自己的,身體毀了,事業有屁用?再說,就算你死命對上司盡忠,上司也未必能多給你薪水。工作丟了可以再找,大不了刷十年盤子,照樣可以攢錢開店,自己當老板。隻要好好活著,一切都有希望,這點道理,為什麼你們男人就不明白?你也一樣!可是我呢?當年明治天皇掛了,乃木希典跟著切腹自殺,他自己糊塗透頂,死不足惜,死有餘辜,可他的老婆,也要陪他一起死!我早說過,我從小就不想當日本女孩,我討厭日本的傳統!正樹,我知道,你作為男人,有自己的操守和價值觀,我們女人也許一輩子都不會了解,可是,你也該換位思考一下,你把自己的身體搞垮了,我怎麼辦?你知道我現在的心,有多難受嗎?!”  
誤會,完全是誤會!綺奈子,我們交往了好幾年,難道你以為我,是你說的那種人嗎?到現在,你對我還不了解嗎?!我昏倒是因為傷心九條?笑話!天大的笑話!!可是,從白天上班到現在,怎麼所有人都揪著我和九條這點沒頭沒尾的爛事不放?我受夠了!!!
“住嘴!”想到這裏,我啪的一拍桌子,一聲炸雷般的暴喝,打斷了綺奈子的哭聲,“綺奈子,我可以明確告訴你,我從來就很討厭九條孝夫那個混帳。當然,他死了,我不敢說我很開心,畢竟我和他沒有仇,再說我自己,將來早晚也有病死的時候,任何人的喪鍾,也都是我的喪鍾,每個人都難逃相同的宿命。但是對他的死,我的感受僅此而已。至於我昨天為什麼暈倒,我也說不清原因,但是,絕對不可能是因為傷心九條那種人!以後每個周末,我都陪你玩,無論主任還是校長,任何人有事叫我我都不去,就算之前答應了,到時候,我也會為了你,放他們鴿子,這樣做,你滿意了吧?還有,最後一點,我現在很煩,你知道嗎?!累了一天,好容易下班回家,還要聽你鬧脾氣,我受夠了!”  
    偷眼看到綺奈子目瞪口呆的表情,我頓時有點底氣不足,心緒卻忽然更加煩躁,無論是吵嘴還是解釋,或者是道歉,我都實在厭倦了。
我兩三步走到門口,對兀自站在原地不動的綺奈子說:“我現在隻想一個人靜一靜,這點要求不算過分吧?”然後,我把門輕輕虛掩,徑直走進臥室。
耳畔,似乎傳來綺奈子的抽泣聲。我砰的一聲關上門,來到窗前,對著窗外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我忽然感到自己已經冷靜下來。臥室和客廳,窗戶都朝南,透過側麵玻璃窗發出的昏暗光線,可以覺察到客廳裏的綺奈子,已經打開了電視。
此時想想,綺奈子也有她的苦衷,我自己身上發生的事,連自己都說不清,難怪別人會產生誤解,無論井泉、大橋還是綺奈子都一樣。何況綺奈子無論怎麼鬧,都出於對我的關心,甚至是焦慮。
然而,我並不想回到客廳向綺奈子道歉,隻是對著窗外發呆。我感覺我的腦袋,一陣一陣的清楚,一陣一陣的糊塗。我的思緒,時而宛如脫韁的野馬,漫無邊際地亂闖亂撞,時而卻仿佛化作一盆漿糊,粘糊糊地灘在那裏,既不流動,更沒有波瀾。  
    又過了好半天,我抬起僵硬的腿,在室內慢慢地走了幾步。下意識打開自己的抽屜,胡亂摸索了半天,臥室並沒有開燈,黑蒙蒙的什麼也看不清,我也說不出亂翻抽屜目的何在。
忽然,我摸到一隻有點粗糙的大信封,裏麵有張光盤似的東西,我的腦袋驟然清醒了一下。我把這個牛皮紙信封拿出來,果然,是《裂魔殘像》,差不多一個月以前,星澤雪翎讓綾小路聖音給我的。  
星澤給我這個幹嗎?還有綾小路——中午,大橋老師對她的評價,仿佛依舊在耳邊回蕩:“她太複雜。”不過對這些,我並沒有多想,我的腦袋裏一直亂紛紛的,什麼問題也不想思考。
我把《裂魔殘像》的光盤從信封中取出,拿在手裏,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興奮。
我忽然想起,上個月我和綺奈子看的那些情節:非洲婦女歐卡的嘴裏鑽進一條蚰蜒,這使她當場嘔吐出很多碧綠色的黏液,之後她被送到巫醫那裏,巫醫先在她的手掌心打了一針,針頭滿是鐵鏽,之後該巫醫把刀子燒紅,要剖開她的肚子……頓時,我有種強烈的衝動,要看看這張盤裏都有些什麼內容,究竟有多麼恐怖。
我忽然感到,我現在對恐怖的東西,現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興趣,這種心態,似乎在很早以前就有了萌芽,現在越發不可控製。  
    說幹就幹,我打開書桌上的電腦,把這張光盤裝進驅動器,但想到不遠處另一個房間的綺奈子,我沒有把聲音打開,反正隻要有人物對白,下麵就有日文和英文的字幕。看著屏幕上,藍幽幽的鬼火逐漸聚合成“裂魔殘像”四個大字,我的心跳驟然加速,這不是恐懼,而是激動。至於我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感覺,我自己也無法理解。  
    前麵的情節,上次都看過。我看了一眼手表,已經快九點了,從和綺奈子吵架到現在,足足過了兩個小時。我趕忙用鼠標把進度調到巫醫將要剖開歐卡肚子那裏,看著那個骨瘦如柴、周身上下黑得發亮的巫醫,正將一把略有鏽跡的尖刀放在爐火上烤,我的內心異常亢奮,簡直是在熱烈地期待著用這把刀紮進歐卡肚子的那一刻。我猛然回想起一個星期以前,當我在校外的殺人現場,看到殘留在廁所牆壁的血跡時,同樣也是這般振奮!  
    “別,你別……你要幹什麼?”床上的歐亞,表情極度的扭曲。雖然設置成靜音,歐卡說的話隻能看對白字幕的顯示,身臨其境的震撼力至少打了三分之二的折扣,但這依然令我感到異常的刺激。
就在巫醫拿著燒紅的尖刀,對著歐卡的肚子到處比劃,隨時都可能在某個部位紮下去的時候,我忽然聽到門外有腳步聲。我大吃一驚,連忙把電影關掉。要取出光盤,已經來不及了,我在瞬息之間當機立斷,將顯示器關掉。  
這時,門開了,綺奈子走了進來,手裏端著一碗湯麵。她告訴我,剛才她重新做了晚飯,要我吃一點。直到此刻,我才忽然感覺,我的肚子確實有些餓。同時想到綺奈子也巴不得結束這種不愉快的氣氛,不由得暗自謝天謝地。
吃著溫度適中的湯麵,我暗罵自己真是蠢蛋——綺奈子比我吃得更少,難道我沒看見?為什麼我就沒想到,我應該去廚房重新做飯?況且飯桌上,還有一些該倒掉的剩菜,碗筷也要認真刷洗……
到廚房盛第二碗麵時,看到吵架時的所有痕跡,都已收拾得一幹二淨,我甚至覺得,綺奈子和我吵架,完全是我自己活該。  
    吃完飯,我搶著刷鍋洗碗,同時不住地向綺奈子道歉,保證下次無論受到多大的誤會,也不會再像剛才那樣拍桌瞪眼,火上澆油,滿嘴不說人話。綺奈子並沒有說什麼。總之,看來她已經消了氣,事情就此過去,這樣挺好。  
之後的時間,大體和往常一樣,綺奈子上網一邊聊天,一邊搜索好看的東西。我坐在她身邊,然而此時,我總是一陣一陣地心不在焉,總回想著剛才《裂魔殘像》裏的恐怖鏡頭。
剛才,《裂魔殘像》的內容,我隻看了一點點,現在想來,最多也不過兩三分鍾。但是,我充滿了各種離奇的想象。
我幻想歐卡在手術台上,被那個像鬼一樣陰森醜陋的巫醫,用燒紅的尖刀,從肚子一直剖開到胸腔,將砰砰直跳的心髒,一刀一刀地慢慢割下來,然後,再割斷她的動脈,吸幹她的血,直到將歐卡變成一具枯焦幹癟的木乃伊。我對歐卡和巫醫的後半截故事(我還沒有看到),幻想非常之多,以上所說的,隻是其中的一個抽樣。
稍後,我忽然記起,上次我看過這個故事的結局:巫醫的肚子像歐卡一樣腫了起來,而且瘋了,而歐卡則行蹤不明。我又重新編織故事的發展,其中,我最滿意的一個是:巫醫咬住歐卡腫起的肚子,吸她的血。歐卡在極度的痛楚和絕望中,用盡最後的力量將巫醫纏住,也咬住他,吸他的血。最後巫醫被歐卡的病所感染,腦部受到侵害,所以瘋了。而歐卡,則成為繼承巫醫黑暗血脈的新一任吸血鬼——原來該巫醫的真麵目,乃是吸血鬼,而吸血鬼的法則是,若是被人類吸到血,將淪為廢人,吸到自己血液的人,將成為自己的繼承者。我就這樣不停地胡思亂想,好幾次綺奈子叫我,我都愣了一下才回過神。  
    有幾次,我充滿警惕地問自己:我怎麼會產生如此異常的想法?不過,問了也沒用,我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甚至不大願意仔細去想。
當我編織這些恐怖的情節時,一方麵,我會感到不寒而栗,渾身陰冷,可是另一方麵,似乎這正是我內心深處,所熱切需要的。越是強烈的恐怖,越能舒緩在我靈魂深處,某種強烈的饑渴。這種無比詭異的快感,其實至少早在一周以前,就在我的內心紮下了根。可是直到剛才,我還充滿各種顧忌,不敢坦然麵對。然而現在,我已經徹底迷上了癮,我意識到,我已經不能自拔。  
晚上睡覺以前,綺奈子照常去洗手間刷牙洗臉,再用略高於體溫的水燙燙腳。我睡覺之前,當然也要做同樣的事,有時還要擦擦身子。這些,一直是她先我後,除非是洗澡,一定要兩個人一起,以便盡情戲水玩鬧。趁綺奈子在洗手間刷牙,我趕緊把《裂魔殘像》的光盤從驅動器裏取出,用最快的速度,和自己秘密建立的小金庫放在一起,事情處理得幹淨漂亮。
就在那一刻,我強烈感到,綺奈子不可能完全理解我,有些事情,我根本不能對她說。否則,對誰都沒有好處,隻會造成更多的誤解和傷害。  
至於那張藏起來的《裂魔殘像》光盤,我暗下決心,今後一定要多製造一個人在家的機會,盡快把它看完。這種無法告訴任何人的恐怖快感,宛如鎖在盒子裏的糖果,一時吃不到,反而更加誘人,究竟是什麼滋味,可以任我想象。  
    ——從那一天起,我改變的東西越來越多。過去的我,一直把綺奈子,當作最貼心的人,凡事都對她說,盡管她能否真正理解另當別論。然而從此之後,有些事情,我開始刻意對她隱瞞,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的秘密越來越多。就在我把《裂魔殘像》藏起來的那一刻,原本自認為無比熟悉無比親密的兩個人,開始產生距離……
2024, LCREAD.COM 手機連城